可是有几个地方收成不好,粮食卖到这个价实属正常。
粮行掌柜亲手给楚含岫倒了一杯茶,道:“要不是楚东家您要得多,这个价,我是不愿意卖的。”
“您啊,怕是不知道,前二十年的几年,这样的陈粮都卖到了一两多银子一旦,还供不应求呢。”
楚含岫瞧着他,心说不用想到二十年前,明年夏天开始,这粮价就会跟疯了一样地涨,到乱起来的第三年,三个高粱饼子,就能换一个十三四岁的哥儿或者女娘。
但没粮食吃,饿死的,那会儿也只是最底层的百姓,像各大粮行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主子,是饿不到的。
因为他买的这种陈粮,各大粮行的储存量十分惊人。
风调雨顺的时候,他们要抬高粮价,不会大量地放出这些陈粮,灾荒年月,更是捂得紧紧的,赚得盆满钵满。
楚含岫真是恨不得把他们的库存全部掏空!
两千多担粮食清点完毕,付完银子,楚含岫就让王大叔带着奴仆先回去,把粮食存放好,带着平安去侯府。
他昨天已经来了一次,今天再来,门房已经不那么惊讶了,还是让那个名为阿七的小厮,为他带路。
阿七还以为他要去邢大夫那儿,带着他径直往那边走,楚含岫赶紧道:“小哥,我去一趟颂和苑,拜访侯夫人。”
阿七脚步一顿,“这,怕是有些不合规矩。”
“这样,你带我到颂和苑院外,到时候小哥你去通禀一声就行。”
“好吧。”阿七还是有些揣揣的,现在府里不少人都知道之前的含岫少爷拜了邢大夫为师,跟府里几位少爷的关系也不错。
但……他大哥,前面那个侯夫郎做的事儿,实在是太臭,阿七都不确定侯夫人还会不会见他。
去颂和苑的路,楚含岫熟悉得不得了,突然,就在阿七带着他和平安快要到颂和苑的时候,金串儿端着一碗东西从旁边的道里走过来,楚含岫弯起嘴角跟她打招呼:“金串儿姐姐。”
金串儿看到他,也笑了,“含岫少爷来看望夫人了。”
“快,跟奴婢一起进去,夫人昨儿晚上就念叨着您呢。”
看见眼前情况的阿七,哪儿还不明白自己刚才的担心纯属多虑了。
金串儿可是侯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丫鬟,连她都对楚含岫的态度一如从前,说明夫人没有迁怒楚含岫,一老一少的关系还和从前一样。
他乖乖地跟在楚含岫身后。
楚含岫走在金串儿身边,进入颂和苑后,院子里洒扫的两个小厮连忙直起身行礼:“含岫少爷安。”
而等他到了主屋门口,就看见侯夫人闭着眼睛,一只手支着脑袋靠在椅子上。
他对着旁边伺候的吴嬷嬷银串儿使使眼神,想给她一个惊喜,刚抬脚,还闭着眼睛的侯夫人道:“过来坐着,省得你到处跑。”
“?”楚含岫走过去,“我还以为夫人您睡着了。”
“怎么睡得着,今儿一大早,静哥儿泽哥儿他们来请安,就说昨日在你那儿有多么好玩,又是喝酒又是打扑克,热闹得很。”
楚含岫闻出味儿了,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道:“说好了要正式邀您跟小泽他们去我那儿坐坐,昨天就没好意思邀请您。”
“要不然,我前儿才拿了您一份礼,昨天又拿,改天邀您去的时候还拿,我可不好意思了。”
侯夫人其实知道,昨天那场合,自己并不合适去。
现在正是楚含云因为跟三皇子有染,被赫连曜休了的消息愈传愈烈的时候,赫连泽赫连静等小辈去,还能说是小辈之间玩得好,她要是去了,不知道要传出多少对楚含岫不好的话。
她道:“你现在是邢大夫的徒弟了,邢大夫又为侯爷调理身体,过些天,你进出侯府就不用顾虑太多,到时候,多来颂和苑走走。”
第95章
陪着侯夫人坐了一会儿,再去跟赫连泽赫连静他们闹腾了小半个时辰,楚含岫赶紧溜到邢大夫的小院儿。
邢大夫已经把昨天所说的,要楚含岫背的医术整理出来。
望着占据了三张桌案,堆得高高的医书,饶是觉得自己不是笨蛋,还有点小聪明的楚含岫,也差点儿打了个饱嗝,看向躺在躺椅上,罕见地露出几分闲适的邢大夫:“师父,全是?”
邢大夫在躺椅上一摇一摇的,“不是。”
楚含岫心底的小人儿擦了擦汗,还好还好,没这么变态。
然而下一秒,邢大夫道:“这才哪到哪儿,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其他深一点的,要等你把这些背完了才能看。”
楚含岫:“……”
很好,不愧是大越医术第一人的徒弟,不学这些东西,好像也配不上这个名号。
这么多书,想一趟搬走是不可能的了,楚含岫对一直跟着他们的阿七招招手,道:“劳烦小哥,跟我手底下的人把这些书全部搬到府外的骡车上去。”
平安跟阿七搬书的时候,楚含岫问邢大夫:“师父,您现在还是每天都为侯爷施针对吧?”
“嗯,你还在府的时候,侯爷就说过,多施一段时日的针,调理调理身体,”说到这,邢大夫也想起他之前专门为赫连曜按摩一事,“现在你不在府,按摩也停了下来,过些时日怕是连针也不用施了。”
楚含岫连忙道:“既然侯爷说要调理身体,那您的针要施,我的按摩也不能停。”
“后天就是中元节,等过了中元节,我就来府里,跟师父您一起给侯爷调理身体。”
邢大夫看了自家徒弟一眼。
其实他觉得,侯爷的身体已经无需调理,随着内力的恢复,除了不能动弹的下半身,其他地方都会在一两个月之内恢复到全盛时期。
但鉴于侯爷的玉屏穴和天钥穴,接连出乎他诊断地恢复,邢大夫以侯爷自身的意见为准,继续为他施针。
他道:“正好,给侯爷调理的时候,我给你说说像侯爷这样的身体脉象是怎么样的,如何辨别病症。”
“回去吧,这么多医书够你看的,你还买了那么多粮食,支着那么大的摊子,这两天就不用往我这儿来了。”等平安和阿七把医书全搬出去了,邢大夫就挥手让他回去忙活。
确实忙的楚含岫也不逗留,站起身:“那师父我先回去了,过了中元节我再进府。”
邢大夫的小院子处于侯府偏僻的地带,离颂和苑,蘅霄院这些主院有点远,不特意绕过去,根本不在一个方向上。
从邢大夫那里出来,楚含岫看了一眼蘅霄院所在的方向,想到昨天才收的赫连曜的大礼。
在心头暗道,这几天,他再把之前确定的方案好好琢磨琢磨,争取让赫连曜早些站起来,算是对他这份礼最好的回报了。
€€€€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普通百姓,对中元节都十分重视。
杀鸡宰鸭,买香烛纸钱,一大早就起来忙活,将祖先三请三送,最后烧一大堆的纸钱,让祖先揣着多多的冥币,去过鬼节。
年轻的哥儿和女娘,还有小孩儿们,人手一个各种各样的花灯,许愿之后放到临近的河里。
水波荡漾间,一个接一个的花灯在水上摇曳,流向远方,直到中间放置的细细的蜡烛熄灭,沉入水底。
楚含岫一天不是背医书,就是对着画着两节脊柱骨的小册子沉思,修修改改,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把《天璇御清》这门功法抓紧时间练一练。
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对中元节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晚上吃了一顿比平日丰盛一点饭,继续回屋忙自己的。
他这中元节马马虎虎的过了,从京都赶回平阳县的夏兰和青然更马虎。
中元节这天的时候,他们一行六个人离平阳县还有五十多里,要是连夜赶路,能在半夜进入平阳县。
但一连几天的赶路,青然和几个侯府侍卫没有太大的影响,才十四岁的夏兰却肉眼可见地憔悴了。
所以天一黑,青然就在这个镇上找了一家还不错的客栈,让夏兰早些休息。
而夏兰虽然浑身都被颠得快散架了,但精神却不错。
他记得这个镇子,当初他跟少爷一起,被县衙的马车送去京都的时候,就从这个镇子经过过。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离县衙不远了。
夏兰从来没有出过门,尽管青然进这个镇子之前跟他说只有五十多里了,但是他不知道五十多里具体有多远。
这会儿却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不远了,连睡着之后脸上都带着笑。
第二天一早,青然夏兰一行人继续出发。
当马车进入平阳县的时候,夏兰忍不住把马车帘子捞起来,把头冒出来:“从这儿转弯,再过去一点就是县衙了!”
他既高兴又兴奋,指着前边给青然他们指路,很快,平阳县县衙出现在几人眼前。
县令都是三年一任,若是做得好,政绩突出,便可往上升个半阶或一阶,最好的,就是成为京官,日后子孙要是有出息,未必不能成为新的权贵。
不过很可惜,楚成业才干实在平平,纵使有靖国侯府这门亲事,别人会给他靖国侯和赫连曜面子,想巴结他们,他也实在烂泥扶不上墙。
调任到平阳县后已经是第七年,还是没成为他最羡慕向往的京官。
青然他们可是已经知道楚成业的官职被罢免了的,但因为官员罢免需经过吏部,文书也要从吏部发,罢免文书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算算时间,应该和拉着休弃的嫁妆和聘礼的楚含云赵嬷嬷等人差不多一块儿到。
青然直接翻身下马,等夏兰从马车上下来后,便要进去。
县衙门口两个歪站着的衙役看见有人来,赶紧正了正身体:“何人来县衙,今日我们老爷不审案不判案,另寻他日再来。”
夏兰走到前头:“我是县衙后院沈侍君院儿里的下人,之前随着含岫少爷去靖国侯府,现在回来有要紧之事。”
“这位是靖国侯府武安侯身边的青管家,其他四个大哥是侯府侍卫。”
两个衙役没想到靖国侯府的管家和侍卫会来这儿,互相看了一眼,拱手弯腰:“是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这就去禀报老爷和夫郎。”
衙役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最近县衙里气氛实在古怪,今天更是乱成一团,侯府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难道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突然,就在衙役转身的时候,县衙后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隐隐的哭泣声。
青然尚不知出声的是谁,夏兰却听出来了,“陈,陈侍君?!”
“陈侍君发生什么事了?”
“陈侍君?与含岫少爷可有关系?”青然问他。
夏兰道:“陈侍君是含清少爷的阿爹,含清少爷跟我们少爷自来玩得好,这次回来,少爷还让我带了信给含清少爷。”
青然习武之人,听觉比他敏锐得多,听到的除了哭声和喧闹声,还夹杂着一些不太妙的内容。
他走到前头,将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扔开,带着夏兰和四个侯府侍卫直接闯了进去。
而县衙后院,若是楚含岫在这儿,定然一眼就会发现他这个便宜爹,还有面上做足了功夫,实则又阴又毒的江氏,两人跟他离开时大相径庭。
一个身上最后几分读书人的文气变得阴郁暴躁,一个终于露出了阴毒的真面目。
楚成业和江氏确实快疯了,前些天,去侯府送信给楚含云的人一直没回来,忐忑之下两人又发现匣子里楚含云寄来的那封信不见了踪影,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成功了,荣华富贵招手即来,一旦败露,若是没有三皇子的帮衬和维护,靖国侯府的怒火他们绝对承受不起。
所以一意识到靖国侯府可能发现了他们做的事,楚成业立即又送了一封信去京都,求三皇子看在楚含云和小皇孙的份上,保住他们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