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赫连家那堆亲戚,则要复杂些。
都是些不远不近的亲戚,自然想攀上赫连曜这棵参天巨树,只是他们从前与赫连老侯爷有些旧事,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然而现在,侯夫人说赫连曜自己有了君后的属意人选。
那娶的到底是谁家的哥儿。
在侯夫人心里,对楚含岫满意得不得了,望着下边形形色色的神情,没有弯弯绕地道:“曜王他属意的哥儿,就是随他们一起出征的楚大夫。”
“楚大夫?”
“竟然是楚大夫?”
“那也难怪了。”
他们中有些人,不知道楚大夫就是楚含岫,是曾经当过赫连曜夫郎的楚含云的弟弟。
但也有知道的,比如秦家几个妯娌,还有一些赫连家的亲戚。
一道声音温婉地响起:“这楚大夫,好似是楚含云的庶弟……”
楚含云的名声可太响亮了,当初他红杏出墙,还怀了身孕一事闹得整个京都沸沸扬扬,一听说楚大夫居然是他的庶弟,不少人眼睛微睁,眼里也带了点什么。
可是楚大夫仙灵之名在这三年里如日中天,到底没人应和那道声音,只是规规矩矩地坐着。
侯夫人道:“不错,楚大夫却是楚含云的庶弟,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楚大夫这等身怀大德之人,自然与楚含云毫无关系。”
“咱们还是来说一说,这桩亲事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尽善尽美。”
第148章
侯夫人在宫中召见外戚的事,自然瞒不过赫连曜。
他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性,批完折子看才戌时,对青然道:“去安宁宫。”
青然已经担任御前侍卫首领一职,几乎不离他所在的地方,因着赫连曜不太用太监,更不用宫女,一些琐碎的事依然由青然处理。
青然点头,前方两个太监提着灯笼,亦不用步撵,没一会儿就来到安宁宫外。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忙了一天,该早些休息。”兴致高昂的侯夫人压根没有一丝睡意,还拉着老侯爷说事儿。
“您今日叫好些人来,商量出什么章程了吗?”赫连曜坐在侯夫人和老侯爷对面,慢条斯理地道。
侯夫人看他一眼:“面上这么不紧不慢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急着呢。”
“自然是商量出章程了,我跟你几个舅母,还有些走得近的亲戚,把我的嫁妆好好挑一挑,总共挑出六十四抬,到时候你再让人从宫中库房里挑出一些,凑到一百二十抬,这聘礼就全了。”
“其他的礼仪流程,都有现成的,选一位你自己属意的官员,命其为纳后使节,先去含岫家行纳采礼,再另择一个日子册封含岫为君后,最后,就能迎含岫进宫了。”
贵为天子,赫连曜自然不会如普通人家那般需要媒人,也不需要赫连曜亲自去迎亲,他只要在宫中等着,楚含岫就会被接到宫中,与他行礼。
只是,赫连曜有自己的主张。
他对侯夫人还有老侯爷道:“父亲,母亲,与含岫成亲,三媒六娉一步也不可少,我会亲自迎娶他进宫。”
赫连曜知道,君后也好,皇后也罢,都不过是天子的奴仆,所以不需要媒人,也不需要天子屈尊降贵去迎娶。
但楚含岫不是,楚含岫是他心悦之人,也是他想要相携到老的人。
侯夫人和老侯爷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打算,沉吟片刻后,都道:“是你娶夫郎,自然是你说了算,届时让宫中做做准备就可。”
赫连曜点头,继续道:“含岫身份特殊,即救治过数万人,也是仙灵,所以成亲之后,我不将他拘在宫中,只在宫中为他准备一处寝宫即可。”
如果说刚才那事儿老侯爷和侯夫人还觉得有点谱,这事儿就让两夫妻有些茫然。
一国君后,不住宫中,反倒要住在外边,怎么有种……
老侯爷和侯夫人不禁想起他们遇到的一对异族夫妻,他们那儿有种名为走亲的习俗,他们儿子好像成了走亲的那个???
侯夫人光是想想要让朝中的一些官员同意此事,额角就隐隐作痛。
她对赫连曜道:“还有什么事儿你一并说了吧,趁你娘我现在有点准备。”
赫连曜声音很是平静,与平时别无二致,像是在说什么很细微的事情:“亲事要挑选良辰吉日,只是再好的良辰吉日,都好不过登基大典的日子,既如此,便一起。”
“咳,”老侯爷被嘴里的茶呛得连连咳嗽,“咳咳咳咳!!!”
他放下茶杯,望着赫连曜:“你这是在胡闹。”
凡是他做的事儿,都支持的侯夫人也脑袋发晕:“曜儿,这可不是玩笑。”
“不是玩笑,也并非胡闹。”
“一来,全了我那点私心,二来,战乱刚刚结束,百姓生息还未恢复,不管是登基大典,还是我大婚,没有数十万两银子办不成。”
“既如此,那就一起,不劳民伤财。”
“大臣们不会同意的。”老侯爷在朝为官,清楚那些人有多么的顽固,宗教礼法,刻在他们的骨髓和血液里,想让他们同意这些大坏规矩的事儿,希望太渺茫了。
赫连曜神情依然平静,俊气的脸庞在烛光下也丝毫不削冷硬:“事在人为。”
赫连曜说事在人为,那就立即着手此事。
第二日的朝会上,便将三件事当着众朝臣的面说出口。
刹那间,秩己殿内一片死寂。
下一秒,胡子花白的老御史几乎称得上颤颤巍巍:“曜王,这不可,这大大的不可啊!”
礼部官员大步站出来:“还请曜王遵循礼法,万不可怀了祖宗家法啊!”
另外一些其他各部官员也不赞同,一道一道的声音几乎要把秩己殿的房顶掀起来。
至于大部分武将,先不说他们对赫连曜推崇备至,赫连曜这个武将出身的天子本就与他们处于同一阵营,哪怕这三件事放在一块儿实在是大大的没了规矩和礼法,他们也暂时没有出声。
端坐在首位上的赫连曜望着各有不同的诸位朝臣,心中早有预料。
这些事,不容易办到,还有得磨。
但不容易不意味着不行。
说什么规矩礼法,他当这皇帝,就是违了最大的规矩礼法。
直到有话要说的朝臣都说了一遍,赫连曜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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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不是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一些人想借民意为自己所用,让赫连曜那位即将登基的天子改变想法的时候。
京都的边边角角,几乎都能听到有关那三件事的议论声。
楚含岫这个最关键的人也是议论的中心,好的坏的中立的,每每提起就停不下来。
刚从宫中出来的楚含岫坐在马车上,听着外边时不时传进来的议论声,回到自家院前。
他弯腰从马车上出来,跳到地上,忽然,住在他家隔壁的大娘抱着孙子走出来,声音洪亮地道:“楚大夫,您别听一些人的胡咧咧,您跟曜王哪,是顶顶好的天作之合。”
“我们一家,都谢谢曜王还有您,要不是您们,早在定王杀到京都的时候,我们一家就没了!”
大娘的声音像开关,巷子里不少人都走出来,“是啊,我就觉得曜王想三媒六聘迎娶楚大夫一点问题都没有,说明曜王爱重我们楚大夫呢。”
“可不是,也只有曜王这样的,咱们才能放心楚大夫嫁过去。”
“……”
你一句我一句,都是在为赫连曜和楚含岫说话,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曾在定王叛乱时躲到皇宫之中,对他们来说,赫连曜和楚含岫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他们是不知道什么宗教礼法,但是他们知道赫连曜和楚含岫对他们的恩情。
楚含岫面上露出笑,望着这些街坊邻居,“到时候,请大叔大娘,哥哥嫂嫂们吃喜酒。”
第149章
楚含岫跟街坊邻居们打完招呼,刚踏进院门,就看到自家阿爹站在主屋前,脸上带着担忧。
他走过去,跟他往屋里走去。
“阿爹你别担心,这事儿差不多有个结果了。”
“我哪能不关心,你说说,要是你嫁的不是他,而是个其他身份的郎君,哪里会有这些麻烦。”沈阿爹这些天,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关这几件事的声音,想躲都躲不掉。
说来说去,沈阿爹还是担心楚含岫,这样的阵仗,让他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他怕楚含岫过不好,以后会受委屈。
父子两个已经到了屋里,楚含岫小声对他道:“看着声势浩大,其实局面并不遭,而且€€€€”
“兵马都握在他手里,那些人只能动动嘴皮子,根本拧不过他。”
“刚才我出宫的时候他跟我说,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
木仓杆子出政权这句话,无论放在何时都适用,赫连曜手握兵权,朝中有一点风浪,也掀不起来,连消带打之下也只能顺了他的意。
至于趁机惩治了一些人,又有哪些人倒霉,楚含岫就没告诉自家阿爹了。
沈阿爹抬头望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楚含岫点头:“自然是真的,哪可能拿这种事骗你。”
沈阿爹还是向他确认:“他真要三媒六聘,亲自迎娶你进宫。”
“对。”
沈阿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叹息一般道:“曜王他……果真像我第一次见他那般,看着就是个有担当,有本事的人物。”
沈阿爹第一次见赫连曜,是他前去迎娶楚含玉。
俊逸至极的年轻郎君,看起来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的模样,被一帮气势磅礴的侍卫拱卫着,一看就不是那些纨绔公子能比的。
那时候,沈阿爹还暗暗地羡慕,为自家哥儿的亲事担忧。
哪晓这么些年过去,竟然成了自己的儿婿。
这一刻,沈阿爹突然有了楚含岫要嫁人的实感,哪怕八字的另外一撇还没写好,就开始不舍得了,跟楚含岫聊了又聊。
楚含岫干脆就跟他一块儿睡了,两父子在被窝里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直到半夜才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早早起来的楚含玉,楚含茗,楚含清,还有陈叔赵叔看见他们父子一前一后地出来,纷纷笑起来:“还好你们醒了,再慢一点,来不及煮你们的面了。”
楚含岫走下台阶:“吃的什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