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平地上燃起篝火,四周点满了火把,在这洛北的狩猎场上,没有皇宫那精致的宫灯,一切都原始而充斥着生机与杀戮。
那熊熊燃烧的篝火周围,一架又一架被剥了皮的猛兽。
白日伤人的虎没了皮,亦血淋淋的架在架上。
四周的桌案上摆满了烈酒,最上座是皇帝的席位。
林笑却本不想来,但皇帝的命令他无法拒绝。
太监引着他往上走,篝火宴上没有哥儿和女子参宴,走着走着,太监竟让他坐在皇帝身旁的席位。
若是哥儿能够参宴,这必是皇后的位置。
林笑却蹙着眉,问公公是不是弄错了,他一个世子,怎么能坐在皇帝身边。
皇子队来得早,坐得离皇帝不算近。见林笑却被引到最近的位置,三皇子不忿地站了起来,走过来道:“对啊,公公,您别是老眼昏花昏了头。”
那公公年龄不大,是张束新近提拔的,闻言只是尊敬地道:“确是这个位置,世子请坐。”
三皇子被下了脸,没忍住,一脚就踹了过去。
小公公被踹倒在地,腹疼难忍,但再难也得忍,规规矩矩地爬起来跪在三皇子脚边求饶。
林笑却道:“你这么喜欢这个位置,我让你就是,你踢人作甚。”
三皇子道:“生什么气,不过踢个狗奴才。怯玉€€,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气劲儿也不小。”
火光里,林笑却的面庞熠熠生辉,三皇子看得微痴,竟抬起手想要爱抚。
林笑却拍开了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三皇子,还望殿下告知。”
“得罪?”三皇子嗤道,“大哥护着你,谁敢让你得罪。怯玉€€,你这么讨厌我啊,我哪里不如大哥了。”
林笑却虽从昏迷中醒了,浑身已无大碍,但头还是有些昏沉,三皇子话说个没完,他听得倦了。
林笑却直接坐了下来,靠在椅靠上,直接不搭理三皇子。
三皇子在旁站着,脸上火辣辣的,他一时说不清是这篝火宴上的火烧着了他,还是林笑却的无视烫疼了他。
三皇子躬身,在林笑却耳边道:“你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一样只会讨好我大哥。怯玉€€,你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没了大哥的照顾,你以为你能安生在宫廷里活下去?”
林笑却仍然忽视,就当没听见。
三皇子更怒了,道:“不,你跟那些人不同。那些人不过是用言语捧着大哥,你就不一样了,你是用你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在床上取悦萧扶€€。你说,你和那些小倌馆里的小倌有什么不同。”
“身份更高贵?模样更漂亮?还是你这副身子更软些?”
林笑却听了,端起桌上的酒就是一泼,酒液湿了三皇子的头发、面颊、衣衫,林笑却身上也沾了些。
在三皇子难以置信的恼怒中,林笑却淡淡道:“你喝醉了,给你醒醒酒。”
四皇子见闹了起来,连忙过来收场。
他拉住三皇子,低声道:“三哥,你在做什么,一会儿父皇来了,看见你这样子。还有席下那么多大臣武将€€€€”
说完又对林笑却道:“世子,我这三哥喝醉酒昏了头,我替他给你陪个不是。”
“你替他?”林笑却浅浅笑了起来,“好啊,请殿下自罚一杯。”
一旁的太监眼明手快倒了酒,四皇子看着林笑却,迟迟未动。
三皇子挣脱了四皇子的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望着林笑却的浅笑,道:“是我糊涂了说混账话。”
见林笑却仍是不言,叫那太监继续倒,一杯又一杯,连四皇子都看不下去,要拉着三皇子离开。
但三皇子犟在那里不肯走。
他看着林笑却,看着他的笑消失成了漠然、冰冷,他继续喝。
“够了。”林笑却抬手覆上了酒杯。
三皇子这下是真醉了,他问:“你还生气吗?”
林笑却道:“当然,没有一个人喜欢被侮辱。只是,我不想计较了。你走吧。”
三皇子闻言,越过酒盏直接攥住酒壶,揭了壶盖大口大口饮下。
他本就被泼了酒,现在又痛饮一番,浑身跟酒罐子里刚爬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他弯下腰,在林笑却耳边轻声道:“忘了告诉你,酒鬼跟小倌最是般配。”
“怯玉€€,你的酒,我喝尽了。”
三皇子松开手,酒壶砸在地上应声而碎。
他笑着醺醉着回了头。
他要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去。
第20章 古代虐文里的炮灰攻20
皇帝萧倦来的时候,一地的狼藉已经收拾干净。
林笑却的桌案上也重新摆好了酒。
但林笑却经此一闹,头更昏了。他倦倦地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想睡觉。
随着皇帝的走近,文臣武将们的敬祝声接连响起,林笑却竭力打起精神。
萧倦走近时,林笑却站起来,随大流敬酒。
他本以为萧倦不会停留,可萧倦停了下来。
隔着桌案,萧倦接过林笑却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落座。
林笑却微怔,火光里,响起了鼓声。
帝王至,宴会启。
第一日的狩猎所获颇丰。鼓声里,那些大臣武将家被选出的儿郎,开始传统的祭祀。
先是一行人拿着火把,围着被剥了皮的滴着血的猛兽,高歌舞蹈呼嚎。
他们念着祭词,鸣琴竽瑟,€€磬金鼓,灵其有喜,盛牲实俎*……
他们战舞中抚上被剥了皮的猛兽,他们的手沾上那血流,不过片刻,手向后抹上坚毅的面庞,眼尾到额角一道长长的威烈的血痕。
他们继续战舞,高歌山川江河,天命所归,大邺王朝,万世太平!
脸上血痕,来自他们所猎杀的猛兽,那被剥了皮的兽类,是彻底征服的象征。大邺朝的儿郎,不惧任何外敌,无论是敌族还是猛兽,都将在他们的刀剑与火光下彻底拜服。
鼓声越来越急,高歌响彻天地!
祭祀儿郎举着火把昂扬退至四周,手执刀剑的儿郎顶上。号角声烈,狂风作陪,鼓声又起!
中心的篝火被狂风卷得似要烧破天地。
儿郎们刀剑之声魁梧之影是天地间的巨人。
他们斩断野兽的骨,劈裂野兽的魂,他们将架子连同野兽一起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
火越烧越大,鼓声要将人心腔击破!
他们歌颂着天地王朝陛下,他们激昂着英勇忠诚报国!
这既是一场对神灵的祭祀,又是一场对大邺王朝的宣誓。
忠君爱国,永不背叛,踏平蛮族,壮哉大邺!
战舞罢,奴仆们一个个有条不紊迅速呈上酒碗。
刚才的祭祀儿郎亦回到中心,与手执刀剑的儿郎一起接过酒碗。
皇帝起身,太监张束亦呈上满满一碗酒。
萧倦接过酒碗,烈声道:“诸君是大邺的将来!朕与诸君共饮!”
儿郎们个个情绪激昂,感到无比的荣耀,齐啸道:“谢陛下!”
祭祀过后,奴仆们呈上珍肴异馔,在烈烈篝火猎猎寒风中,时不时有武将出席舞剑,文臣出口成诗。
还有宫廷画师在一旁,静静画下此刻场景。
林笑却方才还能被鼓声勾动心神,在祭祀的震撼下目不转睛,但此刻他只觉昏昏欲睡。
金红的火光里,小太监从旁呈上一物。
林笑却半阖着眼眸看,竟是血滴滴的虎皮。
林笑却抬手抚上虎皮,明明白昼他是老虎的盘中餐,到了夜晚,老虎却成了桌上裘。
林笑却抬眸看向萧倦,萧倦正观赏着臣子舞剑,火光映衬着,萧倦半张脸在金红的光里却显得比火光更危险,另外小半张脸,林笑却的角度看不见,他疑心那是没入了无边的暗夜。
林笑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醒来时篝火宴已散,文臣武将早就没了影。
他揉揉眼,准备离开,却发现萧倦一直坐在主位上。不知坐了多久,竟也没让人叫醒他。
“陛下€€€€”林笑却准备告退离开,却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坐着靠在椅上,而是睡在了€€€€
虎皮上?
林笑却低眸看,手攥住了虎皮。
再抬眸时,萧倦已经走到他面前。
他不得不抬头看他。
“陛下?”
萧倦居高临下道:“软吗?”
“什么?”林笑却初时没懂,渐渐才回过味来,虎皮软不软他不关心,“陛下,臣该回去了。”
萧倦抚上林笑却的脸颊,林笑却往后躲,萧倦按住他的肩膀,他躲不了。
林笑却呼吸微促,他垂下眼,缓了片刻道:“陛下,更深露重,您该回了。”
萧倦只是问:“多大了?”
林笑却蹙着眉头,隐忍道:“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