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笑却哭得太难过了,戚南棠竟然有一点不忍心。
他抚上了他的头发,这一次力度很轻。
“就快到了,”他说,“医生已经来了。”
“不行,”林笑却呢喃着不行,他咬着唇喊疼,在后座上蜷缩得像个被捏坏的泥娃娃。
戚南棠沉寂了很久,在他竟然动了帮忙心思的时候,戚家终于到了。
戚南棠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感到遗憾,他将林笑却的衣衫整理好,将他抱到了怀中。
林笑却哭泣的声音很小,像个刚出生的幼崽,又想要又得不到,只能无力地低唤。
服了药浸在冷水浴缸里,林笑却轻颤着喊疼喊冷,戚南棠抚上他的脸庞,教训他:“你应得的。”
林笑却湿漉漉的一双眼更伤心了。
戚南棠怔了会儿,竟然莫名其妙走入了浴缸中。
他将林笑却抱到怀中,紧紧地抱着他,问他现在还冷吗。
林笑却靠在他的胸膛上,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幼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窝,他靠得紧紧的。
即使这窝一点也不暖,阻隔不了滔天的洪水。
在这冰冷的浪涛中,林笑却抱着自己的窝不撒手,戚南棠静静的,不再试图言语,只是静静地任由怀中人依靠。
很奇怪,戚南棠分不清自己的心绪,像是一团缠绕的蛛丝,本来应该用来捕猎,现在却成了毛线团,任由幼崽抓来玩去。
第二天林笑却真的发烧了,烧得厉害烧得快晕过去。
戚南棠此刻却不在戚宅。
下药的人捉到了,是一个经常混迹夜场的男人,见着美貌少年动了坏心思,趁人不备下了药。
此刻这人黑布蒙着脑袋惊惧地跪着求饶。戚南棠从保镖手里接过棍棒,发了狠劲一丈断了手。
这男人惨叫起来。
戚南棠踩在这人脑袋上,制止了他难听扰民的叫声。
这时保镖收到了林笑却发烧的通知,低声告知了戚南棠。
戚南棠低叹了声,将人留给保镖们,自个儿打道回府。
戚南棠到的时候,林笑却已经烧糊涂了。他左手吊着吊瓶,右手抱着自己,像只被剥了皮毛只能靠抱自己取暖的小猫崽子,声音低低的含混地喊着什么妈妈。
戚南棠走过去,靠近了些。他居高临下看着林笑却,一时之间什么也没想,只是瞧着。说不清是冷眼旁观还是科考般的细研,他把林笑却全身瞧了个遍,嫌弃被子挡住半截还把被子掀开了。
打盹的医生清醒过来,嫌弃又不敢说地看了眼戚南棠的手,真是讨嫌,怎么能掀病人的被子。
林笑却觉得冷,但没能睁开眼睛,他呢喃着妈妈外婆还喊了声谢荒。
又是在叫谁,都病了还不安生,都签了合同卖给戚家了,还要喊别人的名字。是他爸还是他什么亲戚,什么慌啊怕啊,什么妈妈外婆,都是死去的人,活着的还惦记什么。
戚南棠坐下来,坐在床沿就那样看着林笑却。
一个大活人自是比空气温暖些,林笑却迷迷糊糊就沿着热量攀爬上去,但是太累了没力气,他爬到一半爬不上去了。戚南棠帮了他一把。
戚南棠搂住林笑却的腰背,说不清是在抱一只狗崽子还是在抱小孩子,两者他都没抱过,也不知这姿势算不算正确。
林笑却又在喊妈妈了,喊得那样惹人怜惜,一旁的医生都想应了,管他真的假的,病人的要求需要满足。
可戚南棠铁石心肠,在这关头还要逼林笑却叫小叔。
他说没有什么妈妈,只有小叔。
他摸着林笑却的头发,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侧过头看医生,医生一激灵说没有大碍。
戚南棠问:“不会烧成傻子?”
医生连忙说不会。
戚南棠没说这好还是不好,掐上林笑却的后颈力度又放轻了些。
“本就是个傻子了,再傻点也是应得的。”
他教训着林笑却,林笑却好像听懂了,有点害怕:“妈妈,我不傻。”
林笑却边说边往戚南棠怀里钻,眼睛湿哒哒的睁不开,好热好烫好昏啊,天与地都黑了,他的眼皮吊了两座小山,太重了,睁不开。
戚南棠抚了下林笑却的后背,抚着又拍了两下,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哄人后,戚南棠立马改抚为掐。
他掐着林笑却的腰,说林笑却喊错了,要叫小叔。
掐的力气不重,但太讨人嫌了,林笑却神智慢慢恢复了点,他意识到这声音不是女性的柔软,带着一贯的冷意,惹人嫌惹人烦。
林笑却不肯叫小叔,他顶天立地般顶起两座小山,睁开眼看到的果然是戚南棠。
厌倦,林笑却烦透了,怎么都生病了昏成这样子了,眼前晃悠的还是这讨厌的人啊。
林笑却晃晃脑袋,变变变,变出其他人来好不好。
戚南棠按住了他的头:“还嫌不够昏?晃什么。”
林笑却很委屈地说:“把你晃走。”说话还带着哭腔。
戚南棠没生气,有些好笑故意般:“走不了,林笑却,你把你自己卖给我了。”
戚南棠这一刻忘了,合同上该成为林笑却丈夫的不是他,是他的侄子。
第112章 现代三重奏15
怀中的人毫无杀伤力,轻而易举就能了断,只要力气加重些,他一定会疼得低声呢喃,想脱离又逃离不掉,想找个窝却只能找到一个把玩着牢锁的债主。
戚南棠抚上他的脸庞,逼问他:“林笑却,你听到了吗。”
林笑却晃晃脑袋,徒劳无功,疾病生出的眩晕只能麻痹自己,麻痹不了现实,眼前的人仍然是戚南棠。
“没有。”他没有听清戚南棠在说什么,讨厌的人说什么他都不要听,但戚南棠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
林笑却低低呜咽两声:“不是,没有,没有卖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逃,但他健健康康时都挣脱不了戚南棠的束缚,现在都病晕了更不可能逃掉了。
戚南棠按住他,不准他动,左手还插着针呢乱动什么。
林笑却长长的眼睫毛上缀着泪滴,戚南棠恐吓他:“别哭了。”
“没有哭。”他的声音好小,好小,轻得一阵风刮来都能吹跑。
太乖了,这病怏怏的花瓶小狗崽子怎么这会儿这副乖模样,叫人的心跟着想要融化。他的利齿怎么不来咬人了,戚南棠掐住他脸颊,探进去摸他牙齿,明明还锋利着,这会儿搞得只能喝奶似的。
之前把戚南棠咬得血肉淋漓的锋芒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
戚南棠指尖的存在感太强,林笑却要把他挤出去,柔软微烫,戚南棠抚着他的唇瓣:“林笑却,你是不是想喝奶啊。”
林笑却什么也不说,呜呜咽咽的,头昏得像掉进了万花筒里。
戚南棠唇角不自觉含着笑意,真叫佣人搞了个奶瓶兑了奶粉送过来。
戚南棠让林笑却咬着,林笑却不肯咬,他不饿,他喝药都喝饱了。
戚南棠还要强迫他,跟逗猫崽子似的,医生看不过去了,低声劝了几句。
戚南棠望着林笑却不情愿的模样,遗憾地将奶瓶放到了一旁。
狗崽子果然长大了,宁愿喝血绝不喝奶。
戚南棠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好?”
医生说要多休息几天,说着强调了下静养。
家主什么时候如此有玩闹之心了,把美少年当玩偶抱来喂去,实在不适合养病。
疾病缠绵着,林笑却休养了好几天身体才好些。
他不想再躺下去了,勉力起身说要去学校。一旁的佣人很是为难。
“小少爷,家主说了,您不能外出。”
林笑却望向他,难以置信。
佣人低下头不敢再说,收拾餐盘出去了。关上门还不忘反锁。
林笑却抑制不住咳了下,浑身乏力勉强下了床敲门:“我要出去。”
没有人应答。
管家交待了佣人,不能与小少爷过多地交谈,家主不喜欢。
“开门。”林笑却又敲了下,“再不开我报警了。”
管家无奈地来到门外:“小少爷,您身体还没好,多休养几日。晚上家主就回来了,您有什么话可以跟家主讲。”
林笑却不答应,他现在就要出去。管家只能打电话禀告。
戚南棠听了,说让林笑却先写检讨书,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出去。
管家依言告知,林笑却恼了,不管戚南棠能不能听到都骂:“混蛋,混账,混球!无赖!”
管家赶紧捂住手机,戚南棠听到了,只是微笑:“告诉他,晚上我回来前,要看到他的检讨书。”
管家连连应是,戚南棠挂断了电话。
管家放下手机开始劝,林笑却笑了下,沉默良久说房间里没笔。
管家让人送笔,却不开门,只是从门缝里递进去。
林笑却气得头晕,本想趁着开门时跑出去,没想到管家为虎作伥得淋漓尽致。
林笑却拿起笔就开始写,写的全是骂戚南棠的话,写得头晕脑胀了倒在床上。他喘息两声,不知不觉就气睡着了。
夜晚,戚南棠回来后得知林笑却既没吃饭也没吃药,有一点恼怒,不多,只是令人十分不舒服。
房门打开,他走进来的时候林笑却仍然装睡。佣人送饭送药他也这样装了,只要他不想吃,难道还能强迫他。
戚南棠看到了桌上骂人的话,骂的全是他,但他意外的心情好了些,抚上纸张“戚南棠”的字眼,竟有种莫名的欢愉。
记住他,恨他,生活与灵魂里全是他,那也挺好。
但他面上并不彰显,一副冷厉的声气:“这就是你的检讨书?”
林笑却装不下去了,他从床上爬起来,话也不说一句就往外走,连拖鞋都忘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