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歌泪眼汪汪,张着胳膊就送过来一个拥抱。
夏澈却单手握拳,指节轻抵着他肩膀推开:“快结婚的人了,稳重点。”
周奕歌站稳后,他便毫不留恋收手,一如曾经无数次那样,不越雷池分毫。
他不够坦荡,所以不能接受对方的坦然,那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周奕歌不在意地垂下手:“裴哥礼物呢?”
“快递在路上。”裴燎言简意赅。
周奕歌谴责道:“网上买的?敷衍!看看我澈哥!”
“跟他是比不了。”裴燎平直的语调终于带了点顿挫,“但我也挑了十几分钟。”
夏澈:“。”
周奕歌:“……”
裴燎这张嘴啊。
三人同时沉默,还是宁恬打破尴尬,大大方方跟他们打招呼。
“裴哥下午好。好久不见,澈哥还是那么好看。”
宁恬比周奕歌大三岁,脱离宁氏自立门户,开了个娱乐公司单干,工作能力比周奕歌强,前年还和KL有过合作,负责接洽的就是夏澈。
老熟人不需要叙旧,四人酒店放完行李直入正题。
“流程差不多了,你俩那么聪明,跟两次彩排就够。四个伴郎四个伴娘,两两进场,澈哥,你跟裴哥走一起吧。”
夏澈差点咬着舌头:“不该伴郎和伴娘一起?”
“你们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嘛,恬恬就建议男配男女配女。”周奕歌乐呵道,“怎么样,这方法是不是很好?”
……是好,好得让人想哭。
夏澈后槽牙发紧:“谢谢,太体贴了。”
两人多年明争暗斗没有舞到周奕歌面前,新婚小情侣不知道夏澈和裴燎的真实关系。
人家都演练好了,他们临时抱佛脚的,再你死我活也只能接受。
夏澈内心挣扎片刻,眼一闭心一横,掌心向下伸出左手。
裴燎盯着他纤细修长的玉手看了会儿:“如果要烟,应该掌心向上。”
“不抽烟,脱个敏。”夏澈甩甩手,“以免婚礼上我出现应激反应,表演擒拿格斗。”
裴燎:“。”
他懒得搭理那只手,转头问周奕歌:“我们有什么互动?”
周奕歌耸肩:“肩并肩跟在我后面入场算不算?”
裴燎:“除此之外呢?比如牵手。”
“?”周奕歌匪夷所思道,“裴哥你在想什么?我澈哥那么好看的手怎么可能给你牵?”
裴燎“哦”了声,饶有兴致把视线重新放到那只尴尬的悬浮手上,低声道:“这不是主动给我牵了吗。”
夏澈:“。”
是他先入为主了。
人生第一次当伴郎,实在不熟练,脑子里只有影视剧中,伴郎伴娘手牵手陪同新人进场的画面。
他低着头,不想直面裴燎的嘲讽。
但裴燎功力深厚,不靠表情也能施展技能。
一只更宽厚指骨分明的手闯入视线,掌心向上,平摊在他悬浮手的下方,指尖若有若无相撞。
头顶传来声音:“你要坚持脱敏,我也勉强配合。”
夏澈“啧”了下,手用力向下甩。
清脆的巴掌声诞生,两只各有主人的手终于回归原位。
正跟宁恬聊天的周奕歌听到动静,担忧地凑过来:“什么声音?你俩怎么了?”
“没事。”夏澈不动声色把掌心通红的手藏进口袋,“有蚊子。”
周奕歌震惊:“十二月哪儿来的蚊子?”
“谁知道呢。”夏澈拖着调子,意有所指,“烦人得很。”
裴燎发麻的手虚握成拳,没怼回来。
暂时休战。
周奕歌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夏澈和裴燎也进入靠谱状态。
两人进场后没有别的互动,很快就把所有流程熟记于心。
婚礼当天,伴郎团需要上午十点集合,陪两位新人去给父母敬茶。
宁恬不喜欢繁琐,堵门迎亲什么统统省略,但这些必备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夏澈第一次比规定时间早了一小时到。
到地方后发现,裴燎也早早来了。
那人一身修剪得体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的身材一展无遗。
这会儿正倚靠在角落的柱子上,跟对面衣品很好的男人低声聊着什么。
夏澈近视还散光,带着隐形眼镜也看不太清,只能分辨出那男人不仅衣品好,身材也很好。
高挑出尘,后脑勺就好看得过分,除了裴燎,他还没见过那么优秀的外形。
裴燎认识的哪个明星吗?
夏澈好奇心不算强,看了会儿没看出身份,便打算作罢。
结果收回目光的前一秒,男人似有所感转头,探究的目光透过银丝边框的镜片,和他对视上。
看到脸的瞬间,夏澈惊讶了一秒。
那张俊逸无俦的脸应该没人不认识。
渡盛现任掌权人梁寄沐,周奕歌谈及色变的舅舅。
作为亲属,他出现在婚礼上实属正常。
但是……
这么盯着自己算怎么回事?
夏澈有些莫名。
除了刚回国时拒绝过渡盛的offer,他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大牛人啊。
好巧不巧,裴燎也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垂眸在对方耳边说了句什么。
梁寄沐听后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挪开了放他身上的目光。
夏澈:“?”
到底什么情况?
不等给裴燎发邮件问询,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宁恬换好衣服出来了。
一直紧张来回转的周奕歌几乎一秒冲过去。
宁恬现在穿的不是晚上那件拖地五米婚纱,是短款露肩香槟色礼服,站在灰色西装的周奕歌身边,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的很配。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夏澈就这么觉得了。
看着周奕歌手不停打哆嗦,他叹了口气,上前轻拍对方后背:“茶杯在右边。”
“啊,哦,对。”周奕歌原地转了一圈才转对方向,不好意思道,“谢谢啊澈哥,幸好今天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朋友很多,但跟夏澈的关系最好,也最依赖夏澈。
因为夏澈是他所有朋友里最心细的。
要不是昨晚跟夏澈打一晚上电话缓解了不少紧张,周奕歌觉得今天自己会更丢人。
想到这,他不免愧疚:“哥,你昨晚被我打扰得没睡好吧。”
“没事,我白天睡了很久。”几乎两天没睡的夏澈安慰几句,在对方继续道歉前,推推他胳膊,“行了,停止忏悔,你老丈人都要等急了。”
周奕歌这才刹住话头,端着茶杯过去。
结婚是体力活。
作为伴郎陪一天,等晚宴结束需要自己的部分,夏澈累得坐在椅子上差点没起来。
精心扎起的马尾早在任务完成时拆散,无精打采披在肩背上,他半扭身子趴着椅背,脸埋进胳膊里,只露刘海下一双眼睛,安静看着台上那对新人。
耳边是亿万年不变的婚礼进行曲,他听得恍惚,忽然想起仪式开始前,周奕歌笑嘻嘻问他:
“等会儿你们下场就可以在一号桌看着了。澈哥,你都还没从那个角度正式看过吧?”
夏澈当时没吭声。
看着宁恬的手落在周奕歌掌心,才轻声在心里回答:怎么会呢。
从申城那个飘雪的冬夜开始,他已经用这个视角,沉默着看了整整七年。
他太懂怎样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胸口被迟来的钝痛压着,耳边是自己略重的呼吸声。
一开始就没报任何期待,当预料中的事情发生,倒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溃堤。
但难受是实打实的。
弥勒佛看到喜欢的人跟别人手牵手结婚也不可能笑得出来。
周奕歌站在台上,视线扫过下面很多人。
扫到自己的时候,夏澈低下额头,让刘海完全遮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