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时,裴燎刹住话匣:“时间差不多,准备开大会了。”
他状似无意,把一瓶矿泉水随手扔过去:“会要开很久,夏总给大家点下午茶了吗?”
“……”夏澈没好气道,“点了,你们园区门口的奶茶店。”
裴燎针对他故意提出的请客,其实不失为一个拉近关系的好方法,朴素有用,现在的年轻人就吃这一套。
于是夏澈欣然接过这个杠杆,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裴燎期待道:“给我点了什么?”
夏澈瞥他一眼,拿起文件就走,留下冷漠的回复:“冰美式。”
讨厌一切苦味的甜食爱好者裴总:“。”
过分。
说是点了冰美式,助理送到裴燎手上的还是七分糖桃桃乌龙奶茶。
于是鄢东的员工惊奇发现,往常开会几乎不喝水的裴总,今天奶茶没离过手。
有实习生站在门口看到,小声问钱助:“钱哥,以后开会,要不要提前定这家?”
“你觉得好喝的是奶茶?”钱助一脸高深莫测,“天真。”
实习生不明所以,钱助也不可能主动解惑揭老板短,很快打岔道:“去再准备点吃的,这会八成要开到晚上。”
资深助理眼光毒辣,晚上六点,会议室果然灯火通明,没有一点散场的迹象。
两边人讨论起来不亦乐乎,争执起来面红耳赤。
短短几个小时,有用的字没几个,反而人类情绪收获颇丰,喜怒哀乐比普通人一年的变化还丰富。
会议和外人想象中的总裁一言堂不同,正式开会的时候,领导其实很少发话。
夏澈和裴燎今天就全程噤音,漠然看着这场没有尽头的闹剧。
想过会很久,没想到那么久。
夏澈忍不住用掌心盖住腹部。
中午没吃几口饭,真要饿死了。
桌子上有鄢东员工送来的小零食,但助理放太远,胳膊伸直才能拿到,那么激烈高昂的局面,他也不好意思光明正大摸鱼,只能尽量转移注意力,忽视饥饿。
无所事事晃了会儿,余光骤然瞥见桌旁一截透明包装袋。
旺旺仙贝?
好啊裴总,不务正业被我逮到了吧!
他在桌子下踢了踢旁边人小腿。
裴燎偷拆零食的动作停下,抬起头,无声询问:【怎么了?】
这是鄢东的老营,方形会议桌的上位当然坐裴燎。
夏澈在桌子右侧第一个,比面对面离得近,特别方便交头接耳搞小动作。
他指了指旺旺仙贝,又指指自己,示意他分享一块。
裴燎挑眉:【你面前不是有吗?】
夏澈咬牙:【明知故问。】
明明裴某人自己也费好大力气才拿到距离最近的旺旺仙贝。
但凡有的选,这嗜甜如命的棒槌肯定会挑更远的奥利奥。
旺旺仙贝一拆开,能隐约闻到膨化食品专属香味,夏澈又踹了他一脚,继续暗示:【两块呢,大方点。】
这一脚大概给裴燎踹疼了,那货眯起眼睛,自顾自咬走一块饼干,根本没有同甘共苦的打算。
“……”
好得很。
夏澈懒得废话,悄悄把椅子往那边挪,直接上手抢。
裴燎动作不敢太大,只能换手跟他周旋。
某人手劲儿很大,还很灵活,夏澈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抢到。
僵持片刻,他忽然灵光一闪,修长的手指顺着对方手套边缘往里钻,冰凉的指腹在滚烫的腕部划过一串冷意。
裴燎瞬间就不动了。
夏澈眼疾手快抢走旺旺仙贝,借转头的功夫两口塞进嘴里,又把包装袋偷偷塞进裴燎面前的垃圾盒。
咬碎饼干的声音跟会议室吵架声相比微不足道,不用遮掩。
夏澈心情不错地在笔记本上画了只小丑递给裴燎看。
裴燎垂眸,无声比口型:【土匪。】
夏澈刚想画王八骂回去,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夏总,您觉得呢?”
会议室一秒安静。
夏澈停止了咀嚼。
……那么突然的吗?
摸鱼不耽误他听这些人讲话,聊的无非是下个月时间配合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明显是cue他的人吵不过对面,狗急跳……
啊,好像是自己人。
那就不腹诽得太过分了,重来€€€€
明显是cue他的人吵不过对面,病急乱投医。
夏澈心道造孽,想学八戒吞蟠桃硬咽,旁边裴燎突然低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刚好入耳。
众人注意力立即转移。
裴燎没看夏澈,曲起食指抵着唇角,眼里笑意藏都藏不住:“诸位的意思我了解了。鄢东会把KL的需求作为最重要的前提参考来安排项目进展,具体事项不再占用大家下班时间,各部门一一对接,汇总交给两边负责人,可以?”
听出裴总话里想散会的意思,下面很快又热闹起来,拼命做着最后收尾工作。
夏澈两三口就水咽下仙贝,接完剩下的发言,终于宣布了这场无用会议的结束。
裴燎接了通电话先一步离开。
钱助理负责招待的收尾工作,场面话一套接一套,最后表示桌子上的东西可以随意带走。
夏澈多看一眼零食都觉得后悔,某人促狭的目光仿佛还有影子,他恨不得飞出鄢东。
临出门前,有位鄢东员工拆开旁边不显眼的小礼盒,惊呼一声:“我们公司……这么富有?”
夏澈好奇地停下脚步。
怎么个事?
还对自家财产惊讶起来了?
有了她开头,很多人也纷纷拆开礼盒,露出惊讶的表情。
夏澈想走,奈何脚有自己的想法,慢吞吞回到自己位置上,挑开礼盒的封口丝绸。
里面赫然躺着两只包装精美的唇膏。
一只日用的清爽款,一只晚上用的唇膜,还有许多配套精华。
logo是知名奢侈品品牌,一套下来价格过千,在场二十多人,人人都有。
唇膏送的太及时,夏澈甚至忘记了惊叹鄢东的富有。
指尖捻着日用那支转了圈,似有所感般抬头,目光穿过全透玻璃,和走廊倚靠着栏杆的裴燎对上。
鄢东室内暖气足,体寒的夏总除外,会议室里基本没人穿外衣,裴燎更是只身着单件衬衫,这会儿才把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膀上。
着装不成体统,难得收敛华贵,显出痞气。
心脏蓦地一沉,夏澈手上乱了规律,唇膏滑落指尖,掉在掌心。
顷刻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总会不经意间和裴燎对视,次次都隔很远,远到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近视散光还不爱戴眼镜的人少见,不巧,夏澈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从前看到的裴燎只是裴燎,只有概念,没有具象。
夏澈抿起唇,干涩的喉结轻轻一滚,唇齿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鼻梁上眼镜不知不觉有了存在感,很沉,沉到镜片必须抖落灯光,视野变得愈发清晰。
裴燎望着他,灰绿色瞳孔盛满笑意,左侧脸颊的梨涡分外晃眼,鲜明如墨,不讲道理地在注释页写下第一笔。
裴燎好像不能再只是裴燎。
他开始好奇这人对自己的企图和目的了。
门口传来白奏的呼唤:“夏总?”
夏澈收拢五指,收好唇膏,若无其事从另一个门离开:“走吧。”
长得好看能怎样?笑得好看有什么用?
一瞬不瞬盯着他,肯定满肚子的阴谋诡计,
临走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夏澈又回头看了一眼。
裴燎还站在那儿。
距离已经远到戴眼镜也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俊逸挺拔的身形浸在黄昏中,逆着光,比例完美得宛若动漫人物剪影。
他心不在焉地想:果然,就该少戴眼镜。
某人身材颜值都像照着他审美点长的,这以后还怎么心无旁骛地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