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澈叹了口气。
好啊,又双€€€€是轮为资本主义工具人的一天。
一旁的裴燎听到叹息声,以为他打点滴不舒服,换了打针的那只手拿手机,边回复电话里的人,边把胳膊从他肩膀上越过,握住输液管。
被掌温暖过的药水灌入身体,扎针的手瞬间暖和起来。
之前用来给扎头发的手链,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回到了原主人手腕上。
银色吊坠和输液管碰撞在一起,无声无息,彰明较著。
这个姿势抹消掉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距离,夏澈愣了一下,手机自动黑屏也没顾上,转过头,无意地靠在对方臂弯里。
“还是不舒服?”
病房内灯光晕暖,从半开的床帘泄露出去,留下半室阴影,裴燎半张脸藏匿其中,垂眸的时候,眼睛亮如繁星。
夏澈摇摇头,仓促眨了下眼,驱散炫目的错觉。
“什么不舒服?”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不对劲,惊呼道,“儿子,你不是单独的人吗?”
单、单独的人?
裴燎母亲跟那位“齐心协力”的医生师出一家语文老师吗?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问,裴燎拇指覆盖住手机传声的地方,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你忘了?我妈不是华人。”
夏澈耳朵被吐息挠得痒,不由自主歪了歪身子,尴尬点头:“确实忘了,你是混血。”
不知外国名为何的卓女士可是地地道道的E国人。
他把人推了推:“你离远点,很挤。”
“远了就握不住输液管了。别动,小心你的手。”裴燎坐正身子,松开传声麦上的指头,不紧不慢回复他妈,“嗯,朋友。”
夏澈被后两个字镇住了,闭上嘴没吭声。
裴燎对他妈倒是没什么隐瞒,坦然陈述了整件事情经过。
卓女士也是放心,听他没事后松了口气:“我给岑总说你回来已经了,是不是麻烦你减弱?”
夏澈心里自动翻译:说你已经回来了,有没有帮你避免麻烦?
裴燎实在是受不了,干脆换到俄语:“别为难自己了。”
对面从善如流切频道:“好嘛,我太久没跟人交流了,难免生疏。”
夏澈学过很多语言,但精通的仅有四种,裴燎的第二母语不在精通范围内,他只会简单日常交流。
现在俩人对话语速太快,大脑翻译速度跟不上,他顶多间歇性听懂几个词。
裴燎知道夏澈能力在哪儿,言辞便无所顾忌。
卓女士问:“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视频?那么久不见,儿子你都不想我吗?”
裴燎言简意赅:“不方便。”
“因为朋友在吗?可你以前不会介意朋友见到我的,妈妈难道长得很丑吗?”卓女士心碎道,“你是不是嫌弃妈妈老了!?”
裴燎脖子暴起青筋:“没有,您别多想,是不方便让您见到他。”
“你朋友介意?他介意的话,找个单独的地方不可以嘛?”卓女士的悲痛一秒收,怀疑道,“你俩难道现在不能分开?”
裴燎对别人向来惜字如金,懒得解释太多,干脆说:“是夏澈。”
卓女士安静两秒,惊讶道:“酷啊儿子。”
“嗯,没事就挂了。”裴燎说,“过两天董事长出差,我再回去看您。”
卓女士惆怅道:“幸好你爸爸没有私生子,我也没生第二个孩子,不然就你这个脾气,家产一分都拿不到。”
裴燎:“。”
卓女士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吐槽完毕,利落挂断电话。
夏澈琢磨着他的表情:“吵架了?”
“没。”裴燎放下手机,“不想回去见我爸而已。”
“你妈妈劝你跟裴董和好?”
夏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这些问题憋很久了,苦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关系,一直没有机会知道。
裴燎看到两人挂瓶差不多快空了,抬手按下床头呼唤铃:“她不会管这些,看热闹而已,反正家里就我一个嫡系,再怎么闹,家产都必然是我的。”
夏澈:“……”
这一家三口都是人才。
他有些不解:“你们家还分嫡系庶出?”
“我母亲那边是上世纪钱权金字塔顶端的贵族。”裴燎挑着他感兴趣的地方讲,“当年权贵落败迅速的时候,在任家主踩在风口浪尖上转移家产中心,赚了笔大钱,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你们知道的那些大概只有实际家产的20%,每年净收益总和,鄢东KL加起来也比不上一半。”
夏澈:“………………”
夏澈目瞪口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那么有钱?不对,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家族很大,产业太多,当然不可能都给我。”裴燎神色平静道,“不过分完剩下的,至少一半。”
夏澈闭上眼,深吸几口气:“你让我缓一下。”
他一直以为,裴燎只是鄢东继承人,没想到背景扒下去竟然那么牛逼。
怪不得,怪不得岑家那么厉害的世家都上赶着结交,怪不得京城没有人敢惹这位祖宗。
所以。
他这几年都在和什么人作对?!
夏澈捂着心脏,满脸灰败。
活到现在,运气还真是挺好。
他出神地盯着虚空某点发呆,完全没注意拔针护士眼中暧昧的打量。
护士离开后,裴燎晃晃他肩膀:“在想什么?”
“在想补救方法。”夏澈笑得勉强,“你以后上位了,会不会打击报复我?”
似乎觉得他这个说法很有意思,裴燎饶有兴致道:“你指哪种打击报复法?”
“就……那种□□啊什么的。”有钱程度超出认知,夏澈只能尽量调动看过的电影小说,“让我在圈子里混不下去这种。”
“这样的报复我现在也可以用。”裴燎滑进被子侧躺下,额头倚靠在他腰旁,闭着眼懒声道,“我还以为你说那种,在野外打造一个庄园把你关进去,24小时监控一言一行,吃穿用度经过我衡量,外出需要打申请……”
他越说,夏澈脸色越菜。
最后忍无可忍俯身捂住他嘴巴,颤颤巍巍道:“你开玩笑的,对吧?我们小裴总是遵纪守法强识博闻悲悯天人才貌双全的善人义士,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嗯?”
裴燎掀起眼皮,自下而上看着他,灰绿色的眼睛平静深邃,幽冷不见底。
良久,漫不经心道:“也说不准呢。”
夏澈手无力地松开,脸朝下颓然趴在床上:“我会做噩梦的,反派大BOSS。”
“我是反派?”
“还有别人?”
裴燎牵起唇角,起身下床,给他叠好被子边缘:“好了,睡吧。”
能做和他有关的梦,那噩梦也行。
夏澈有气无力拖着调子:“嗯~”
裴燎关上了灯,走到窗边。
医院VIP病房层区走廊很安静,时间从无声的闹钟里流逝,夜色从沉寂中拱出,厚重的布帘缓缓合上,挡住窗边人瞳孔的光点。
裴燎转身,看到床上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侧过头,倦懒地趴在枕头里,半眯眼睛望向他,笑意清浅。
凌乱的光影一扫而过,心跳在斑驳归于平静的那刻,不受控的彰显存在感。
恍惚间错以为昨天才不过高三,八月酷暑,上一秒挂在光荣榜第一的照片,下一秒就变成真人出现在眼前,对视片刻后,将冰凉的矿泉水瓶贴在他脸上。
夏澈只是笑了一下,裴燎喜欢到现在。
呼吸陡然漫延到仲夏时节,他忽然不敢喊夏澈的名字。
所以他没头没尾地说:“是假的。”
夏澈挑了下眉:“嗯?”
“骗你的,不关你。”裴燎走过去,掌心悬在半空,遮挡住那双眼睛,“你要做个好梦,晚安。”
他还是舍不得。
第34章
岑总开的一周病假像是笑话。
夏澈前脚落地京城,人还没休息好,后脚就收到了高层紧急会议召令。
幸好毒菌菇吃的不多,输几天点滴康复得七七八八,不会妨碍工作。
总裁办的人不知道他们夏总遭的什么病,只知道他进了医院,复工第一天,众筹买了个蛋糕,给亲爱的老板当做贺礼。
甜腻的水果和奶油香味溢满整层楼,夏澈刚进去,还以为误入了哪家烘焙坊。
“夏总,”秘书长故作庄重道,“岑总听说您此番出差劳苦,业务顺利、身体抱恙,让我们好好为您接风洗尘。特意备此惊喜,望您笑纳€€€€”
她伸手挥了挥,白奏等人便立即端着个巨大的蛋糕飘过来:“老板老板~恭喜康复!”
夏澈差点被脸盆大的蟠桃蛋糕糊上脑袋。
他保持微笑:“如果我记得没错,搭配这种款式蛋糕最多的场合是老人寿宴?”
“通用、通用。寓意都是长命百岁,您这病刚好,吃个桃吉利嘛。”白奏心虚笑了声,“我们这个桃可不是普通的奶油,整个蛋糕都是健康的水果味呢!”
其实是众人转转盘选蛋糕款式,无意摇中的寿桃,又无意摇中的口味。
“……谢谢,有心了。”夏澈心情复杂地接过蛋糕,“送的很好,我很喜欢,工作加油,一小时后开会。”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