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澈是个很擅长分析自己的人。
他其实非常清楚自己的缺陷,比如很难毫无负担地接受别人好意,不管对方做什么,都会揣测对方的目的和动机。
第一任养父母希望从他身上取得养老的保障,第二任养父母希望获得养宠物的满足感,现在的养父母希望他能给张翼年带来平安。
同学希望获得参考答案,员工希望获得升职加薪,朋友希望获得金钱人脉……
故而早先和裴燎接触的时候,他就能看出对方强烈的目的性。
但夏澈至今仍然无法确定,对方目的到底是什么。
显然,早先年和利益相关的预备答案都不对,这段时间他猜过对方渴望刺激的尝试,或者疯狂的关系,又或者新鲜的恋爱,最后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定。
有没有可能,裴燎只是想要他这个人?
不是夏澈自恋,而是裴燎表现得太明显,很难不让人多想。
如果是出于男人的征服欲,夏澈不介意陪他多玩一段时间,但如果出于真心,他就不能这么草率了。
裴燎说不求回报,其实并不准确,敢说出负责一辈子的话,他胃口大着呢。
夏澈没有抗拒他对自己生活的入侵,也配合地尝试不带任何揣测,去接受对方好意。
他向来目标明确,在任何方面都会制定明确的计划。
昨天看到裴燎出现在R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考,在答应给这人想要的之前,到底需要做什么。
第一点,他需要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裴燎。
第二点,他需要明确裴燎的感情和自己是否对等。
第三点,他必须弄清楚,周奕歌是怎么回事。
十分钟前,他不仅相信了对方喜欢自己,还相信了对方不喜欢周奕歌的话。
裴燎的执念显然不是最近才有的,那更早之前是怎么回事?
这点裴燎明显不想说,他也没兴趣逼问。
心不甘情不愿说出来的东西会变味,失去原本的色彩。
但没关系。
他有眼睛有脑子,会自己去找答案,裴燎有种就瞒好,最好别露出端倪。
真相彻底水落石出之前,裴燎只能先委屈一下,跟他不明不白纠缠一段时间了。
当然,这些都可以从长计议。
眼下最最最关键的一件事,他得立刻摊牌。
裴燎还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
他正在很开心地订机票。
“你是哪一趟航班?我看下还有没有位置,去了申城我们住在哪里?可不可以跟你住你家€€€€”
话音戛然而止。
他手机被夏澈关掉了。
夏澈笑容浅淡,摄人心魄。
“这些过两天再说,有件很重要事,我要跟你坦白一下。”
“?”
裴燎瞳孔骤缩。
他几时见过夏澈这种表情这种语气?!
“能不说吗?”
夏澈:“不行,这关乎我们的人生和未来。”
裴燎:“!”
他拿了个小番茄含在口中压惊。
“你,说吧。”
夏澈:“我知道人类对任何可以概括的事务都会有刻板印象,并且这种刻板印象很难扭转改变,但你知道,这是不对的,我们不应该局限于定义和常见性,以大众特征对标整个群体……”
仿佛遭受凌迟的裴燎有点晕字,不得不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澈难得一噎。
半晌,非常严肃地说:“虽然我腰细腿长留长发,但我是1。”
裴燎:“……”
裴燎:“?”
他表情千变万化,夏澈还以为他不相信。
于是坚定地强调:“我必须是上面的。”
第48章
裴燎之前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存在谁上谁下这个问题。
在这方面,夏澈简直超乎想象得坚持。
整整三天,围绕这个事给他从早上洗脑到晚上,甚至还见缝插针地暗示当0有多爽。
倒是侧面印证了他到底多馋裴燎身子。
可惜交涉无果,每次要么被拒绝,要么被裴燎糊弄过去。
在裴燎说出“既然那么爽为什么不是你”这个反问后,夏澈终于暂时放弃劝说,只撂下一句狠话:“在你答应之前我是不可能跟你上床的。”
僵持对峙期间,别说亲亲蹭蹭抱抱,牵个手碰个肩都没有,床也要分着睡。
两人各自憋着一股劲儿,谁都不愿意先低头,一夜间,仿佛回到了留学那会儿你死我活争top的日子,见面打招呼都要互相讽刺两句。
当年就天天为top打架,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还是要为top决一死战。
但原则性问题,裴燎能怎么办?
裴燎只能跟他继续僵着。
这种情况持续到离开R国前一天才有所缓和。
工作结束了,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好不容易遇上大晴天,他们决定暂时休战,出去吃吃玩玩。
“你确定你身体可以?”裴燎担忧地望向刚吐完出来的人,“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再待在酒店我就要生霉了。”夏澈低头漱口,头发时不时垂下来,被他不耐烦地握在手里。
这几天反胃头晕的症状已经好了很多,但偶尔还是会不舒服,医生说正常,急不得,只能慢慢养身体。
他咬着个皮筋,边梳头边走出来,口齿不清道:“回国后陪我去剪头发。”
手伤了梳头更不方便,磨磨唧唧半天都没整理好。
“什么?”裴燎不可置信道,“你为了当1连头发都要剪掉?!”
夏澈:“……”
“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我要当1跟头发有什么关系?看不起长发1?”他无语道,“只是因为天热了,长发不好打理,要剪掉一点。”
裴燎这才放下心,凑近帮他理了理鬓边碎发,固定好马尾:“要剪到哪儿?”
“现在过腰了吧?”夏澈手在胸口下面比划,“剪到这儿,或者干脆到锁骨。然后刘海也不能留那么多,留几撮就行,其它全留长梳上去,凉快。”
后半句没有问题,前半句让裴燎皱起眉:“剪这么多?”
“不高兴?”夏澈调侃道,“你果然是长发控吧?”
裴燎摇头:“不是,你长发短发都好看。”
夏澈:“我欣赏你的审美。”
“……”裴燎给这人抓重点的能力跪下了,“你不是喜欢到腰的头发?”
某人当年决定留长发就是因为好看,裴燎很清楚这货有多美而自知,怎么舍得剪掉?
“好看碍事也不行啊。”夏澈说,“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打理。”
裴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夏澈挑起眉:“有话就说。”
“你手有伤不方便,这几天我帮你吧。”裴燎五指从他发尾穿过,最后握住他后腰,郑重道,“以后也是。”
夏澈短暂地愣怔几息,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件事。
他握住这人左手腕,来回一晃动,戏谑试探道:“这个手链,到底是因为用处多才戴的,还是因为戴上后,用处才多的?”
裴燎不自在地€€开目光,放在腰上的手更加用力。
夏澈咬紧牙关,将痛呼堵进腹中,催促道:“说啊。”
“……因为你用过。”裴燎语速太快,“你用它扎过,醉酒那天。”
夏澈唏嘘感慨:我竟然毫不意外。
狗东西,闷骚。
他问:“我真是第一个享受少爷服务的?”
“唯一一个。”裴燎点头,“可持续发展吗?”
“说得好听,还不是要先花时间在我身上练手?”夏澈嗤笑一声,把腰上的手拿掉,没答应也没拒绝,“走吧,出门了。”
裴燎有点不甘心,执着道:“我可以的,你让我试试。”
夏澈回过头,眼底略有些无奈:“小朋友,你好幼稚啊。”
裴燎带着点气道:“你不能不给我学习的机会。”
夏澈有些好笑。
他真想说这人道德绑架,但转念一想,要是自己不乐意,裴燎也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