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了许久没来过的卧室门,意料之外的,里面没有厚重灰尘,干干净净的崭新模样,一看就是有人打扫。
夏澈进门就被墙上密密麻麻的奖状惊到了:“这是什么?机器人科创大赛?你还会这个?”
“外祖父安排的一对一教学。”裴燎对此毫无兴趣,百无聊赖坐在床边,“不能拒绝。”
夏澈眼神软下来,动作轻慢地揉他头发:“辛苦了。”
裴燎怔愣:“我妈到底给你说什么了?我家的情况?你、你别听,我不是不告诉你,我是没来及,你别算我违规好不好?”
夏澈顿了顿,方才想起之前自己定下的规矩。
心尖被刺了一下,他单膝跪在地上,自下而上仰视裴燎:“不算,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别的我没听。”
裴燎松了口气,把他拉起来站在自己两膝之间,环住他腰:“那就好。”
夏澈拨弄着他头发:“我可以知道吗?如果不可以,我会全部忘掉。”
“你当然可以。”裴燎毫不迟疑地回答,“但她的叙述可能有点主观,我妈总以为我小时候过得很委屈,其实没有。”
“因为从出生开始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年纪小也不懂对比,我一直觉得我的家庭是正常家庭,所有人都是这么成长的,所以并不难受,也不委屈。”
听起来很惨,但其实是很值得庆幸的阴差阳错,至少不会天天记恨这个记恨那个。
他以为所有人都没资格说“想吃小蛋糕”,以为所有人都要日夜不息地学习,以为父母的爱都是这样体现的。
裴燎记得自己恳求过裴博瞻给他买棒棒糖,但当时要赶飞机,裴博瞻想都不想便义正严词拒绝了他。
即便卖棒棒糖的商店距离他只有不到五十米。
哪里是来不及?只是裴博瞻不想罢了。
打那以后裴燎就认清了自己的价值€€€€干扰不了任何人的所思所想。
裴燎说:“不过后来尝到了甜头,就不再配合他们的‘教育’了。”
叛逆不是没道理,羽翼刚刚丰满,就发了疯似的跟家里人对抗。
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把课外班全部悄悄退掉,偷拿了钱找留学机构,大学刚毕业就飞到M国,没告诉任何人。
“毕竟是其他国家的权贵,出国不方便,我跑到国外,他们再生气也没办法。”裴燎说得时候还有点小得意,“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夏澈哂然:“怎么还求夸奖?裴燎,你是哪家幼稚园出来的小朋友吗?”
裴燎蹙眉:“实例证明,成年人也适合鼓励式教学。”
“好,你厉害,你特别厉害,你最棒了。”夏澈戏谑道,“满意吗?要不要再喊你宝宝啊裴燎小朋友?”
裴燎:“……”
裴燎揉了把耳垂,别扭道:“瞎说什么!”
夏澈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见对方这个反应,倒是来了兴致:“你在害羞吗?”
他弯下腰,额头贴着额头,一字一顿道:“宝宝?”
夏澈嗓音清和,平时听起来很舒服,刻意压低的时候,像裹了云雾的暧昧撩拨,就算说点什么不堪入耳的骚话,也适合点杯咖啡边喝边听。
裴燎恼羞成怒捂住他嘴:“不要乱喊。”
“我哪里乱喊了?”夏澈嘴被捂住,言辞含糊,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睛蓄满笑意,状似无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滚烫的掌心。
裴燎跟被针扎了一样,迅速放下手:“你€€€€”
夏澈:“你好可爱啊裴燎宝宝。”
裴燎炸毛:“夏!澈!”
“哎哎哎,在呢。”夏澈笑得不行,连忙抓住他手腕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脉搏,“生气啦?亲一个?”
“不亲。”裴燎面无表情地红着眼睛,很有骨气地撇过头。
夏澈低哂一声,勾着他脖子,强制性咬住他耳朵:“亲一个吧。”
裴燎气急:“夏澈我在生气!”
“知道啊,这不是在哄你?”夏澈动作极快,吧唧亲了口他唇角。
“夏澈你别闹€€€€”
一个浅吻在他唇上停留五秒。
“夏澈€€€€”
又是一个长吻。
“夏€€€€”
夏澈不耐地封住他双唇,湿软长驱直入,搅乱了平缓的心跳,呼吸变得凌乱破碎,在暧昧的水声副调下显得格外不堪入耳。
裴燎的骨气没能持续一秒,很快接受了外来者的入侵,听话地配合对方一举一动。
这是一个算不上浪漫却极近温柔的吻。
夏澈松开的时候,双唇间还有斩不断的银丝。
他问:“你确定要我一直主动?”
裴燎不争气地摇摇头,抱起人翻了个身,压在浅灰色的被子里,自下而上重新吻了回去。
然而时机不对,再都心猿意马也不能继续下一步。
夏澈反应好些,裴燎还趴在床上休息,他就若无其事地欣赏起房间里其他照片。
这间卧室只有裴燎一段时间的照片,大概从幼儿园开始,小学的最多。
“你这些照片好像艺术照。”夏澈拿了张他小学演讲的,“构图完美。”
“专门请的摄影师,家里要记录。”裴燎懒懒道,“所以没有生活照。”
婴儿时期也就刚出生拍了几张,其他生活照一张没有。
后来卓女士倒是想跟他拍照,可惜裴燎不感兴趣,打心底讨厌这些摄像机,完全不配合。
夏澈想了想:“照这么说……我手里你的日常照应该是最多的。”
“你怎么会有?”裴燎抱着枕头,不解地看向他。
“你以为上学那会儿小组活动照片都是谁在拍?”夏澈说,“拍你也是顺便的。”
同学大多是社牛,上赶着往镜头跟前凑,就这位最上镜的安安静静待在旁边干自己的事,他觉得可惜,每次都会趁别人不注意拍几张,挑最好看的放进汇报中。
但人长得好看怎么都拍不丑,其他的也没舍得删,他俩关系也不好,那些照片就一直存放在U盘中。
还以为那些东西永远不会再打开,如今看来,或许冥冥中早有定数。
“回来拷贝一份给你。”夏澈转过头,真诚发问,“虽然你可能不太喜欢这些照片,但我能不能带走两张?”
裴燎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为什么?”
“啊,”夏澈爱不释手地抱住相框,“因为真的很可爱。”
他从未见过长这么漂亮精致的小团子,刚出生的时候都不丑,简直是翘楚中的翘楚。
裴燎:“……”
为什么有些人的审美范围,能广阔到涵盖男女老少古今中外?
裴燎语气不善:“现在的我好看,还是以前的我好看?”
夏澈:“?”
他哭笑不得:“怎么会有人幼稚到连自己小时候的醋都吃?
“没有正面回答,你在逃避问题。”裴燎脸色更差了。
夏澈轻叹口气:“还是小时候更可爱。”
裴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夏澈抓着他手放在了腹下,胳膊撑在床上倾身而下,凑到他耳边说:“但小时候的你不会让它这样。”
裴燎呼吸一窒。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艰涩低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大概知道。”夏澈柔软的嘴唇含住泛红的耳垂,“我们应该在想同一件事。”
裴燎手一动不敢动,生怕干出不合时宜的事情,红着眼睛道:“我真的很想要你。”
夏澈挑了下眉。
“那你想着吧。”
两人从楼上下来,晚宴还没开始。
休息区坐了一堆人,正在讨论裴家墓园的重修。
裴燎和夏澈这辈不参与这种话题,便到一旁玩象棋。
两人都是在国外那会儿学来解闷的,水平不相上下,裴燎正摸着下巴算棋,旁边忽然来了个人说:“两位哥哥年纪尚未满三十,就开始玩这么养生的活动了?”
裴燎头也不抬地挪动“炮”:“拿着你的蒜香味鸡腿离我远点。”
裴铭委屈巴巴抱着鸡腿来到另一边:“澈€€€€”
“也离我远点。”夏澈目不转睛盯着棋盘,“味道很大。”
裴铭:“……”
“Ok,fine,被嫌弃是我的归宿。”裴铭起身折中,站在棋盘中间,“澈哥你怎么会答应跟裴哥回来啊?他是不是嫌无聊硬拉上你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才同意的?”
夏澈心里想着棋,闻言脱口而出:“美色。”
正在喝茶的裴燎:“咳、咳咳!!”
裴铭瞪大双眼,一个囫囵把小块鸡骨头咽进肚子里,大惊失色道:“什么玩意儿?”
“说了美……”夏澈不耐抬眸,看到裴铭身后的人,死死咬着后槽牙扭转音调,“……没什么……裴董,您怎么过来了?”
裴博瞻说:“夏澈,跟我来一下。”
直接喊的名字,看来跟公事无关了。
夏澈和裴燎对视一眼,在裴燎帮忙拒绝之前,起身挡在两人中间:“好的裴董。”
裴铭啃着鸡腿坐在夏澈刚坐过的位置上,打量起对面蹙眉不安的哥,迟疑道:“哥,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