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看容九,又有一种不同的韵味。
棱角分明的俊脸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这是不管容九换了多少衣裳都无法掩饰的风姿,漂亮清透的黑眸微动,长而微卷的睫毛就落下,打下一片暗影。
容九垂眸,望着惊蛰。
也听着那天真柔软的言语。
“如果我要杀你,你该如何?”
容九兴起。
杀人,为何需要理由?
他向来随心所欲。
正如此刻。
冷白的手指摩挲着腰间佩戴的刀,不经意的动作显露了恶意,无形的杀气如同怪诞的毒蛇,吐着蛇信。
毒液蓄势待发,已然张开了獠牙,盯着目标皙白的脖颈。
目标扁了扁嘴,肉痛地将揣着的二十两塞给容九。
“这二十两可是我的讨命钱,刚从承欢宫赚来的。”惊蛰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用这二十两,和压箱底的礼物,讨我一条命吧。”
容九冷不丁被他塞了满怀,又听到他后半句话,挑了挑眉:“可真是滑头,那是我的礼物,本该就是我的。”
双手接了银锭,就无手握着刀柄。
惊蛰:“可还未送出去,那还是我的!”理直气壮,且偷笑得光明正大。
好一赖皮小狗。
容九定定看了他半晌,将银两揣进怀里。
反手用刀背拍了一记惊蛰的后背,将人压了个踉跄,差点五体投地。
好不容易站稳,容九已经揣着二十两走远了,他微凉的声音传来:“这买命钱我收下了,礼物可莫要忘了,下次送来。”
惊蛰倒不记恨那失去的二十两。
说实话,那钱是承欢宫给的,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要。
倒是礼物……
惊蛰撇撇嘴,走得倒是快。
容九平日里肯定是个管杀不管埋的主儿,下次轮值是什么时候,怎不说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深受其苦的宁宏儒:的确是管杀不管埋的主儿(抹泪)可你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活下来的?
惊蛰:花了二十两,买的。
第16章
到了三月,一贯肃穆的皇城外,聚集着许多人。
诸多入京的秀女等候在宫门口,被领着去检查身体。所有身体和容貌有缺陷的,都会在这一关被剔除。
到了午后,就陆陆续续有秀女入了储秀宫。
原本还算安静的后宫,热闹起来了。
选秀是难得的大事,宫人都忙得脚不停歇,外头的热闹,虽和北房没什么关系,可是宫里注入了新鲜的气息,就连人都显得有了些活气。
明嬷嬷的身体总算好了些,也不再整日都拘在屋里。据菡萏说,精神头也好了不少,不怎么打骂人了。
前头几日,陈明德也得了信。
说是荷叶,先前的那个荷叶,已有仵作检查过尸体,没有强迫的痕迹,当时吃下毒药的行为,应当是出于荷叶的主动行为。
甭管到底是被迫,还是主动,药,应当是她自己吃的。
荷叶死前,曾去过几次永宁宫,和永宁宫的宫人嘉文有过接触。
嘉文也承认,她们是朋友,荷叶心情不好,来找她聊过几次,除此外并无其他接触。
侍卫搜查过嘉文的房屋,也无毒药的痕迹。
事情到此没了线索。
陈明德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至于明嬷嬷,那是更没有反应。
私下这北房的宫人,心中自有自己的猜想。
那些个宫女待明嬷嬷虽周到,却再也不敢往前凑了。
谁都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荷叶。
有了新来的荷叶后,因着她太过能干,将许多事情都做了,其他宫女不知是不是有了戒备心,一个个也都活跃起来,争先恐后。
终于,惊蛰出去取膳时,不再是孤身一人。
近来是菡萏和他一起。
这本是好事。
可惊蛰习惯了独来独往,尤其自己一个人,要是遇到容九,想和他说话也方便,多了人却是束手束脚。
不过自从上一回碰面后,容九再没出现。该是这宫中选秀,侍卫都被抽调去了。
反正东西都做好了,惊蛰也不着急。
“惊蛰,”回去的路上,一直无话的菡萏突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
她顿了顿,“荷叶,有些奇怪?”
“新来的荷叶?”
菡萏点了点头。
惊蛰蹙眉,他不怎么喜欢和人说这些,不过菡萏既然问起来,他隐晦地回了一句。
“绕着走。”
这位新的荷叶的确积极,也讨人喜欢。
可也太会讨人喜欢,有时到了过分的地步。
惊蛰的柜子从来都是上锁的,他的东西,也不让别人碰,自己会收拾。
可自打荷叶来了,惊蛰已经拒绝了不下三回她想帮忙的想法。
太过积极,反倒反常。
菡萏沉默了一会:“明年,我会努力通过考核,离开北房。”她看了眼惊蛰,声音低了下来,“你的时间也快到了,早做准备罢。”
北房就在眼前,菡萏说完这话,就快步走进了窄门,倒是把惊蛰落在了后头。
……考核啊。
惊蛰过了年,已经二十岁。
今年,的确是他最后一年。如果不按部就班地评等,那除了大机遇外,他这辈子就望到头了。
一辈子都是不入流的小太监。
他原本不在乎。
在北房活一辈子也挺好,怎么活不是活?
可是他遇到了系统,陆陆续续又出这么多事,北房已经不再是个安全的地方,反倒成为众矢之的。而且系统说的未来,略有可怕,如果不思进取,过不了几年,还要吃那外敌入侵的苦。
离开,未必不是好事。
可离开也不容易。
眼下北房这么多人,说不得,个个都想走。
只是……走得掉吗?
惊蛰自打得了姚才人的针线包后,迄今都没敢去储秀宫的原因之一,不便是他怀疑,暗地里有人盯着北房的一举一动吗?
他若去了储秀宫,怕是主动把线索和自己的项上人头奉上!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
…
相较于后宫的热闹,乾明宫却是一派肃穆。
刚从寿康宫回来的宁宏儒,一眼就望见宽大桌案上的两块银锭。
二十两。宫造。
这个大小,这个形状,他不会认错。
这俩银锭已经是老熟人了。
不知何时,不知为何,就出现在了这龙案上。
宁宏儒看了眼女官石丽君,这才欠身行礼。
“陛下,这是太后列好的名单,此乃这一次会入宫参选的秀女。”
“丢了。”
景元帝说得随性,宁宏儒也干脆,皇帝这话一出,他就直接将手中厚厚一叠名单都撕碎,又命宫人清扫干净。
而后笑嘻嘻地拱手:“陛下,这名单不看也罢,不过,太后娘娘这一次是铁了心,想要为陛下寻位皇后。”
秀女已经入宫,太后好一番折腾,让人摆了宴席,尽管景元帝没出面,却仍是热闹。
原本静如死水的宫廷,已然沸腾起来。
虽然景元帝不耐烦太后,不过宁宏儒说话时还是谨慎,免得将来这皇后讨了陛下喜欢,他就里外不是人了。
“太后想娶,让她娶了便是。”景元帝漫不经心,“沉香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宁宏儒欠身,轻声说:“那批沉香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东风。”
景元帝颔首,这殿内就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