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钥匙”,就落到了惊蛰的手里。
这是第一层保障。
在姚才人还活着的时候,再加上这把“钥匙”,想要取出盒子,肯定不像惊蛰独自努力那么难。
只是没想到出了意外,姚才人死了。
好在,姚才人在死前,还是竭力给惊蛰留下了提醒,而针线包也的确落到了惊蛰的手里。
然后……
他到底打开了那个盒子,知道了陈安和姚才人遭难的原因,也知道了这后宫最大的秘密之一。
惊蛰现在都有些怀疑,当初父亲出事,难道也和这件事有关?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对父亲很看重的上官会突然翻脸?
当然,这些都只是惊蛰的猜测,现在还未可知。
第一层已经知道,那第二层,就是那一叠空白的纸张。尽管没多少,可是每一张都叠放得很整齐,如同盒子里其他的信件。
关于这第二层的“钥匙”,藏在了直殿司仓库深处,一本已经不被人记得的文书里。
惊蛰一想到这其中的折腾,就忍不住叹气。
陈安到底是想让他查,还是不想让他查?
若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要来直殿司,那……他也只能一辈子这么活。
无能为力。
可好歹还是活着的。
…
云奎回来看师傅的时候,姜金明还拧着他的耳朵,让他朝着惊蛰学习。
云奎憨憨笑着:“师傅,你知道我也不会,这种事情,你还是交给惊蛰去做吧。”
姜金明可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我还能害你不成?”
“可我真的读不懂。”云奎也委屈,他不是不想学,可是真的学不会,“我每次见那些字,就觉得它们像是爬虫,一个个都要钻进我脑子里,可死活都记不住。”
惊蛰在边上说:“你平时,是怎么读的?”
云奎:“就,那么读的呀。”
他比划了一下。
云奎不是完全不识字。
在姜金明的教导下,他还是会读一些字,只是不会写。可除了那些日常会用到的字外,其他的他是真的完全不会。
姜金明教云奎读书,就是把每个字怎么读都念几遍,然后就默认会了。
惊蛰得知姜金明教导的办法后,不由得沉默。
姜金明也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不会呢?”
惊蛰:“……”
这世上有人考不了科举,却能教出无数的人才;有的人虽考中了科举,乃是榜首,却是做不到教书育人的事情。
这理由,怕是就在其中。
姜金明自个儿读书写字非常顺利,根本不需要多学,就能触类旁通,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大多数人是不能这样的。
哪怕当初惊蛰在学习时,岑玄因也是一点点掰碎了来教他学的。
惊蛰:“掌司,您在读书一事上,是有天赋的。只是大多数人,是不能如您这般快速掌握,只能一点一点苦练,记忆,才能够背下字的形状与读法。”
对于没有天赋的人来说,这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
云奎有了惊蛰的支持,当即不那么气虚,“对嘛,师傅,您得接受我是一个笨蛋呀。”
姜金明气笑了,纵然惊蛰说得有道理,可云奎这兔崽子天生就是欠打。
“啊啊啊师傅别打我,惊蛰,惊蛰救命€€€€”
云奎的声音大到惊蛰耳朵都要聋了。
他抓着自己差点要被扯掉的衣服沉默,不是……你们师傅二人,搁着秦皇绕柱呢?
如果绕的人不是他就更好了。
话虽如此,云奎私下,却是拜托了惊蛰教他学习。他也不强求自己能写出多好的字来,但能读会读,还是要的。
去了杂买务后,云奎虽过得不错,可他很快发现,要在杂买务生存下去,靠的不只是踏踏实实办事,还要有一定的狡诈和心眼,才能活得滋润,不然就会被隐隐排斥在外。
而且采买时,他更得知道外头是什么行情,更知道那些东西的记录是什么,才能顺利做成交易。
云奎没有任何时候能比得过现在,更加明白师傅曾经的教导。
莫看着烦,可实际上,都是非常得用的。
惊蛰自然答应。
而后,这个学习的队伍里多出了慧平,世恩,最后谷生也来了。
惊蛰来者不拒,只是为了不惹人眼,他们将地点转移到了直殿监外。
谷生纳闷:“至于这么戒备吗?”
如果在直殿司内学习,他们弄完了就各回各屋,可现在,他们干完活,还要巴巴地出去,学完又回来,这一来一回,多少也是累的。
世恩深沉地说道:“那自然是要的。”
他抬手点了点惊蛰。
“他刚来直殿司才几个月,现在已经是掌司身边的红人,换做是你,在你和惊蛰不熟悉的时候,难道不会眼红他?”
谷生沉思。
有一说一,他知道自己的心眼不算大。
如果他和惊蛰不是朋友,那他在背地里,肯定会嫉妒不满。
而后,世恩又点了点云奎。
“他呢,虽是直殿司的人,可已经离开了直殿监,去了杂买务,那么他已经不是这的人,还整日进进出出,也不是谁都看得顺眼的。”
慧平听得津津有味,不同于谷生的沉默,他追着问:“还有第三点呢?”
“第三嘛……”世恩得意洋洋地举着自己刚刚写完的一页纸,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是,这样学习的机会,他们想要,却得不到。”
焉能不嫉妒?
谷生听完这三点,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被世恩点破后他也立刻明白过来。
这些天,他们跟在惊蛰的身边学习,逐渐也意识到,读书写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洒扫是苦力,可学习费的是心力。
之前干完活,他们回去还能有心思聊天,可现在,哪怕是最爱交际的世恩,回去后也很快睡着了。
这都是累出来的。
他们这些做“学生”的累,难道惊蛰做“老师”的就不累?
惊蛰的空闲时间,已经被他们占据得满满当当。
如果还有外人要来,惊蛰也分不出更多的时间教,更何况,云奎和世恩他们也不会同意。
对于惊蛰,他们也是有自己小小的私心。
惊蛰是他们的朋友,他们更知道惊蛰很好。
可某种程度上,他们并不希望,惊蛰的朋友越来越多。
除了朋友之间会有的小小独占欲之外,更因为他们清楚惊蛰的为人。
能否成为朋友,本就是合眼缘,或者顺其自然的事。可成为惊蛰的朋友,却像是成为了他的一种责任。
惊蛰总是很爱惜拥有的。
不管是东西,是人,还是关系。
这便容易成为负累。
趁着惊蛰在教慧平写字的时候,谷生凑到世恩的身旁,两人对了一眼,小声嘀咕起来。
这些天,可不是没人背后说惊蛰的坏话,不过全被他们给摆平了。
待惊蛰回头检查他们的功课,他们一个两个看着又十分之正经:不约而同地,对着今日要练习的十个大字痛苦起来。
云奎是这几个人里学得最快的。
他本来就有基础,只是姜金明的教导过于拔苗助长,只适合天才,不适合正常人。在惊蛰调整了教学的方式后,云奎很快就适应了。
谷生,世恩,和慧平这三人的进度慢一些,却也如饥似渴,有时候睡前,惊蛰都能听到慧平在背书。
不过如此这般,惊蛰的空闲就很少,每次逢五的日子,和容九见面的时间,也跟着见缝插针起来。
……容九显而易见不高兴了。
惊蛰把自己挂在了容九的身上,尽管容九看着冷漠,可实际上,他从来不抗拒惊蛰的主动靠近,“我只是在帮他们认字,等他们都认得差不多了,就好了。”
容九:“差不多了?”
他慢条斯理地搂住惊蛰的腰。
“那么,在你看来,何时才是‘差不多’?”
惊蛰沉吟,试探着说道:“最起码看文书的时候,不会看不懂?”
嘶,腰上抓着的力气更大。
看来容九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惊蛰:“他们要是学会了读书写字,或许能够被上头看重,也更有可能出头。”
容九揉捏着惊蛰的耳垂,慢吞吞地说道:“你对他们,倒是好过了头。”
惊蛰小小声说:“他们时常在背后帮我堵着那些人的口舌,还以为我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