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出来的话,能给人吓晕。
“我才不要死在你手里。”惊蛰皱眉,在容九还没来得及说话前,又道,“我要在梦里自然老死。”
躺在床上,睡一觉,抱着明日还可能会醒来的美好,然后就这么永远睡去。
这也不失为一种死法。
既然都是要死,那怎么不能希望一种舒服点的?
容九冷淡地说道:“在你自然老死前,你会先病死,痛死,而后你就会发现,人老后,最快最舒服的死法,还是被人掐死来得痛快。”
……容九这到底是何等坚持!
惊蛰才不要被掐死!
他伸手乱摸了几下,总算摸到了容九的嘴,一下子给捂住,有些气恼地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
容九倒是好,被捂住也不反抗,反倒是捉着惊蛰的那只手,一下下啄吻,害得他被亲得有些躲躲闪闪。
惊蛰刚低下头,看到那空荡荡的缰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你怎么把缰绳松开了!”
这匹马非常高大,其健硕流畅的肌肉,足以让什么都不懂的惊蛰觉得,它是一匹好马。
可是好马虽好,也高,也壮,对于从来没有骑过马的惊蛰来说,他还能这么坐着,都得益于容九在。
结果他一瞅发现,容九早就松开了缰绳。
也对,一条胳膊拢着惊蛰的腰,另一只手捉着他的手,哪来的第三只手攥缰绳?
……啊啊啊救命!
他这一惊,身体就忍不住动了动。横在腰间的胳膊越是用力,彰显着存在感。
“不会摔了你。”
容九淡淡说道,“今夜,是有使臣被杀,所以营地戒严。”
男人突然这句话,将惊蛰紧绷的神经分散了些。
有使臣被杀……为什么?
容九靠着惊蛰的耳边,声音幽冷,好似地狱恶鬼,带着几分冰冷的煞气。
“就死在皇帐外。”
惊蛰瞪大了眼,这才是营地戒严的原因?
他喃喃:“不会真的有人丧心病狂,想要刺杀陛下吧?”
疯了不成?
营地戒备森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想得到刺杀必然失败,怎么会在上虞苑动手?
容九:“谁知道呢?可能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在胡乱发疯吧。”他这话听起来有几分随便,根本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的错觉。
惊蛰:“这听起来,可比你还疯。”
他慢慢地,还真忽略了缰绳的问题,重新靠在了容九的怀里。
容九扬眉:“我很疯?”
惊蛰小声:“……还需要问?你没有一点点自知之明吗?”
容九哪里不疯了?
容九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没有以前疯。”
他垂下眼,怀里的人……惊蛰的心跳很平稳,存活在这单薄的肉体,却也脆弱得轻易就能被揉碎。
只听着那呼吸声,也有几分趣味。
活着,更好地活着,然后,在一切坍塌前,带着他一起死去。
而今,这取代了那些暴虐的破坏欲,多多少少,也压住了疯狂的念头。
营地里,越发森严的排查,正在逐一进行着。原本还有些安静的营地,已经彻底活了过来,到处都是装备齐全的士兵在巡查。
韦海东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赶回皇帐附近,还没来得及请求入内,就被宁宏儒拦了下来。
韦海东虽然是景元帝的近臣,可是上虞苑这营地,乃是京军镇守,这戒严时,自然也是他们主导。
韦海东只是从旁协助,却也非常繁忙。
而今回来,是有事求见皇帝。
宁宏儒背着手,幽幽说道:“陛下不在皇帐内。”
静悄悄,此处只有他们两人。
韦海东一听这话,先是闭了闭眼,而后捏着鼻梁,在宁宏儒身前踱步,一个骤然转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陛下疯了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往外跑,景元帝是生怕刺杀他的人不够多吗?
宁宏儒缓缓看向韦海东。
片刻后,韦海东卸了力气,也是,陛下何时不在发疯?
说起来,近些时候,已经算是疯得少了。
要是在从前,说不得景元帝还会饶有趣味地让人将刺客放进来。
失败的,多是直接死在了景元帝的手上,要是成功……到今日为止,还没有人成功过,可从陛下的疯癫来看……说不定,他会非常、非常高兴。
连自己的命,也是有趣的玩具。
那种阴暗疯狂,恨不得撕毁万物的暴戾,只不过是蛰伏在了景元帝的骨髓血肉,好像都尽数沉睡了去。
现在的景元帝,可比之前,像个正常人。
可许是正常了一段时日,让韦海东也懈怠了,竟也会对这样的小事感到惊慌。
……景元帝做出再疯的事,那都有可能。
第46章
最初的担忧过去,惊蛰已经破罐子破摔,不再去忧心明日的事。
和容九认识后,惊蛰越来越习惯于如此。不这样,很难坦然接受容九的肆无忌惮。
人的接受程度,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拉到极限,而后惊讶地发现,哎呀,原来还能更低。
有一种不顾死活的快意。
惊蛰在跟着容□□骑马。
初学对象就是一匹高头大马,对他难度不小,可能选的也只有它。
容九坐在惊蛰的身后,教着他怎么抓缰绳。
容九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平静:“不要太紧张,手指放松些。”
惊蛰的手指紧张得要命,下意识扣住了缰绳,死活不肯松开。
他嘟哝着:“又要抓得牢,又要放松,我还没这个本事。”归根究底,还是这马儿太高。
它的性格算不上温顺,只是因为主人容九在,这才算是听话,偶尔惊蛰几个不得当的口令,它也勉强听一听。
惊蛰能够感受到黑马的敷衍。
……多少是有点伤自尊。
容九的手从后抓住惊蛰的手腕,微凉的手指点在手背上几处,淡声道:“你要用这几处发力,太紧绷,勒得它难受,自不会听着你的话。”
而后,他踢了踢惊蛰的脚,示意他脚跟也要发力,这才能夹住马腹,驱使黑马动作。
惊蛰听,是听了,动,那是一点都动不了。
他平时甚少有这种被碾压的感觉,可容九说的这些,实在是人听懂了,四肢根本不知道怎么配合。
容九隐忍地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你听懂了?”
惊蛰沮丧地说道:“我是听懂了呀,可是我的手脚没懂。”
这又不是背书,背下来了就真的背下来了,这记完了还得靠身体协调动作,那能是轻松的事吗?
容九沉默了一会,声音带了几分暴躁,重新压着惊蛰又学了一遍,确定他真的记得要领后,忽而翻身下了马。
惊蛰下了一跳,猛地攥紧缰绳,脚也夹住了马腹。
黑马不满地停了下来,喷了好几下,显然是给惊蛰这一下弄疼了。
惊蛰连忙摸了摸黑马大哥的鬓毛,低声下气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吓到了。”
容九冷冷地说道:“道什么歉?今夜你学不会,回去就砍了它的脑袋。”
……这像话吗?
惊蛰:“是我学不会,关它什么事?”
容九语气森冷阴郁,十分不讲道理,“你学不会,不是它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
“当然是我的问题啊!”惊蛰为他的黑马大哥据理力争,“是我要学的,又不是它的错。”
容九就像是那种自家孩子学不会,肯定都是别人的错的那种麻烦长辈……等下,要这么说,容九不才是那个老师吗?
这分明都是他教的,怎么能怪倒霉的黑马大哥呢?
也不知道黑马是不是感觉到了主人森然的杀意,在接下来都很老实,惊蛰要往东就往东,要往西就往西。
惊蛰在这种高强压力下,勉勉强强学会了最基本的动作。
他清楚,这都有赖于黑马的配合,要是换了一匹马,他不会的还是不会。
惊蛰不知道自己颠簸了多久,大腿内侧有点火辣辣的疼,这位置实在是尴尬,他不愿意说,就强忍着。
只是,容九不知是怎么看出来的,原本牵着黑马慢慢走,忽而停了下来,朝着惊蛰伸出了手。
惊蛰没反应过来,歪着头看他。
……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容九,月华尽数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本就精致€€丽的脸蛋衬得越发美丽,惊蛰没忍住,小心地伸手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