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可骗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容九在他身上做的,多是亏本买卖,惊蛰还真的没想出来有什么好骗的。
“骗你的同情,骗你的欢喜,”容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怪异,“骗得你,不能离开。”
惊蛰回头,看着身后的容九。
黑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此处之寂静,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惊蛰:“无需骗,就已经有的东西,何须再锦上添花?”
他拽着容九,继续往前走。
沙沙,沙沙€€€€
…
惊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他睁开眼,看着最近已经有些熟悉的黄白色帐篷。
有点睡不够。
惊蛰捂着头想,太阳穴有点突突生疼。
外头,没有士兵操练的声音,应该是睡过头了,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惊蛰有点慢半拍,想了好一会,这才看向营帐内,发现其余人基本都在,倒是有两个位置空荡荡的,不知人去了哪里。
他缓了缓,人才爬起来。
魏亮和他靠得最近,一下就发现他的动静,忙从自己的位置上过来:“惊蛰,你没事吧?”
惊蛰往后靠了靠,哑声说道:“没事,就是有点头疼……你们为何,都聚在这里?”
刚才醒来,惊蛰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只听到一句两句戒严,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声,哪怕在帐篷内也是如此,惊蛰听不太清楚。
魏亮:“还说我们呢,你自己昨儿去哪了,要不是清晨有人送你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惊蛰下意识问:“送我回来的人长得如何?”
魏亮一愣,没想到惊蛰会问这个,思考了下:“长得还行吧,不就是士兵打扮吗?”
哦,那就不是容九。
惊蛰揉着额头,都想不起来昨天他是怎么睡着的,就感觉迷迷糊糊靠在容九身上,下一瞬醒来,就是在这了。
他昨天晚上,过得可真是跌宕起伏。
惊蛰简单将昨天的事说了一遍,掠过了容九的事,不过提及到了营地戒严。
魏亮:“那你就是纯粹倒霉,怎么偏生昨天晚上起夜?”
惊蛰:“……这还能怪我吗?”
他们两人在这小声说话,帐篷另一头,已经有人小声哭泣,惊蛰微愣,看向魏亮。
魏亮叹了口气:“昨天晚上,咱们这,一共就出去三个。你早上被人送回来了,其余两个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惊蛰敛眉,昨天士兵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要是人没有问题,是清白的,那天亮就会给人放了,迄今都还没回来的……
那多少是有问题的。
惊蛰:“那现在营地戒严,出也出不去了?”
魏亮:“那些要紧地方的人手,还是得去做事。我们这些次一等的,就暂时不许外出。”
比如军营伙夫,他们要是一顿不做,那就都得饿死。
……曹敏可真是倒霉。
昨儿晚回来,就被抓了,熬过一夜,这白天还得继续去干活。
魏亮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他起来时,事情已经发生有段时间,他们只知道营地里出了事,却不知道到底是何事。
惊蛰爬起来,将就着用帐篷的隔夜水漱了口,又换了衣服,这期间,那呜呜的哭声就没停下过。
那宫人叫曾明,和那两个没回来的,似乎是一起来的。
如今三去二,还不知道遇到了何事,这情绪激动,也是正常。
惊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要不是昨天,他从容九那,知道了来龙去脉,今日遇到这情况,怕也是很抓瞎。
怎么会有人在上虞苑试图刺杀景元帝?
惊蛰百思不得其解。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就算怀揣着这样的意图,真正来到了上虞苑后,也该知道,此处戒备之森严,根本不可能随意闯入。
之前在太室宫,因着整座宫殿的庞大,守备之麻烦,要是真的不怕死,冒着摔成烂泥的风险去攀爬山崖,继而从古树后的断墙爬进来,那还有指甲盖点大的可能。
可在现在的营地?
士兵日夜不停地巡逻,哪怕入夜,皇帐外仍有无数明亮的火把照耀,根本不可能留下死角。
见识到其中的厉害,还要一意孤行,这是在讹诈吧?
惊蛰不免吐槽。
被杀的,是和阴使臣。
这使臣试图潜行进皇帐,被发现后,守卫的士兵一再警告,他却根本不听,一股脑往里面冲,最终被乱刀砍死。
出事后,和阴人立刻被控制起来,可他们一个个却是大喊冤枉,说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就算使臣真的做出这样的事,肯定也是被人撺掇,或者被逼迫云云。
这话一出,就把矛头对准了安南与越聿。
和阴,安南,与越聿这几个外族,一直都是较为刺头的。
不管是骚扰边境,还是劫掠其他小国,这斑斑劣迹,也是有些使臣这次来朝的目的€€€€告状。
和阴使臣死了,虽惹来许多人的担心,可相对的,也有不少人心中大感痛快。
和阴人宁死不认自己有谋害赫连皇帝的意图,连带着安南和越聿都被拉下了水。
毕竟上虞苑这些时日,唯独这两个使臣,与和阴走得近,明面上的来往,也有过数次。
越聿使臣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心中不知将那发疯的和阴使臣骂了多少遍,面上却还是得操着那把不够地道的官话,试图为自己辩解。
就算他们越聿有狼子野心,可他们真的犯不着在这时候对赫连皇帝下手啊!
除非是他们也不想活了。
依着上虞苑的戒备,就算他们真的试图刺杀皇帝,也会落得个损兵折将的下场。
吃力不讨好的事,怎么可能会干?
越聿这番辩解,确也不错。
不管众多使臣在来朝前,到底怀着怎样的想法,可现在……多是不敢流露出来。
他们还想活着回去。
现在这位赫连皇帝,脾气比先前的硬得多。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时,总有种脖子凉飕飕的错觉,好几个使臣总是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脖子。
这也不怪他们敏感。
这些时日,骑马射猎,他们几乎都有和景元帝打过照面。除了那一次在深夜比试外,也时常会在山林中撞见。
他们是亲眼看到过景元帝的身手。
漂亮得很。
就算是再精锐的士兵,和景元帝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那样利落干脆的身手,总是让人忍不住叫好。
正是因为亲眼看到过,自然也知道,景元帝的杀性有多重。
他们见过赫连皇帝在射杀猎物后放声大笑,骑着高头大马就冲入了鹿群€€€€真是疯了,就算它们看上去再是温顺,可公鹿那尖锐庞大的角,却不是摆着好看的。一朝不慎,就容易划得人开膛破肚。
可景元帝像是觉得有趣,自己也化作斗兽场上的一员,和猎物拼杀到最后一刻,直到浑身鲜血淋漓,活似从血海里走出来的恶鬼。
这不经让人恍惚……这位陛下,很享受这种危险的肆意。
这样一个疯子,要是突然兴起剃了他们的脑袋,那也是有可能的。
越聿和安南的辩解,景元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姿势优雅,冷漠冰凉的声音带着难以觉察的困意:“那就,先押下去审问,等查出来,几位使臣到底有无勾结……哈,到时,自然会还诸位清白。”
那随性散漫的态度,让越聿和安南有些不满,可而今嫌疑在身,他们也顾不上许多。
景元帝托腮,看着那几个使臣被拖下去,这才看向其他人,不紧不慢地开口。
“突遭此事,诸位不必在意,仍然手痒的,自可继续狩猎,只是需得带上一小队士兵,免得再遇意外。”
“应该的。应该的。”
“陛下说得是。”
“我等已经不必再……”
其他使臣争前恐后说话,生怕景元帝怀疑到他们身上,待他们散去后,宁宏儒方才走到景元帝的身后。
“陛下,和阴使臣的尸体,已经……”
他小声说着。
片刻后,景元帝呵了声,听不出是嘲弄,亦或是有趣。
“无事,继续派人盯着。”
景元帝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道。
“喏。”宁宏儒欠身,又看景元帝似是有些倦怠,不由得再劝了一句,“您昨夜出去,身边好歹再带几个人。”
也就暗处那几个跟了过去,这在宁宏儒看来,是远远不够的。
景元帝:“韦海东和你抱怨了?”
宁宏儒讪笑:“岂敢,韦海东也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
景元帝冷冷说道:“他且好好顾着自己的事,再有下次失误,寡人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宁宏儒闭嘴,不敢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