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奎,你大半夜发什么疯!
他还往屋里爬,一边爬一边说道:“惊蛰,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惊蛰往床里面卷了卷,他不想知道。
他更觉得现在的云奎有点可怕。
他知道今天云奎来探望掌司,然后好像被留下来说话,可为何会大半夜站在窗外,吓人得很。
云奎的语气神秘,带着一点潮湿的寒意:“我出来起夜,却隐约看到,你的屋外,好似站着个人。”
就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
可是在他过来之后,一眨眼就消失了。
…
刺啦€€€€
利刃滑过皮肉,热血溅落在雪上,极快地融化了那冰冷无情的白色,滴滴答答的鲜红,几乎融于暗色。
甲三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刀。
尸体仰面躺倒在地上,瞪大着的眼里,还残留着惊恐。
甲三轻巧地蹲在墙头上,眺望着直殿司的方向。他看着杂务司的云奎爬进了惊蛰的屋子,很快,漆黑的室内就重新点燃了灯。
在这暗色无边的雪夜里,仿若莹莹的光。
冒着风雪,他又将视线,沉默地望向东面,那处,正是火光鲜明,摇晃的火把如同连成片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景元帝在意的东西不多。
会攥在手心的,也只得这么一个。
哪怕只是不经意带过的幽暗,惊扰到了他,也绝不会容忍。
甲三丢下这具尸体,几个腾跃,又潜伏到了直殿司的暗处。
想必,今夜会很热闹。
第61章
康妃想谋反吗?
并不。
一个外族入侵另外一个国家,这是一种侵略,又怎能算是谋反?
她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都自有她的缘由。
所以,当秋莲说,外面有异样的时候,康妃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她让秋莲给她梳头。
秋莲的面色有些惶恐,可还是跪在康妃的身后,给她轻巧地挽着头发。
康妃多日在床,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病气,不过,这些都在秋莲精湛的技巧下被妆点得红艳起来。
秋莲轻声说道:“娘娘,您瞧。”
镜子中的康妃,看起来是多么的好看。
秋莲是康妃从宫外带来的婢女,在成为了康妃的大宫女后,秋莲一直忠心耿耿。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秋莲的脸,轻声说道:“秋莲,当年你发现我换了你的主子,为何什么都不说?”
这话,不亚于午夜梦回,一个女鬼扑到脸上。
秋莲打了个寒颤,眼里流露出惊恐的色彩。
一个人的性格要是发生了变化,那最可能发现的人是谁?
不是父母,不是家人,而是日夜跟在身边伺候的侍从。唯有他们是日日夜夜地跟在主子身边,轻易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让他们发现,更别说,是如康妃这样被完全取代了的人。
数年前,就在康妃入宫选秀之前,她曾出外踏青,在山崖不慎落水,回来后发了数日的高烧,醒来后,已经有点烧坏了脑袋,将之前的记忆都忘得差不多。
看着容貌相同,却是完全忘记了记忆的小姑娘,她的娘亲整日以泪洗面,可是她的名单已经报上宫里,半年后,她是铁定要入宫的。
所以,一切的训练都重头再来。
许是受到了惊吓,好端端的姑娘家一直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着被训练,直到有一天,她看着窗外的鸟叫声,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她对着门口进来的女人,叫了一声“娘”。
从那一天开始,她会说话了。
与从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然后,选秀,进宫,直到被封妃,再到后来,有了康的封号,秋莲一直都跟在康妃的身边。
什么都不说。
不是长得一样,说着一样的话,就是同一个人。
秋莲的脸色苍白,嗫嚅了声:“婢子不敢,您只是摔坏了头,又不是……”
脖子上冰凉的感觉,让秋莲猛地停住所有的话。
她是胆小,是怯懦。
在察觉到不妥的时候,只会将耳朵捂住。
只要什么都不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就算最后闹出事来,又怎么样?
只要秋莲能活下去。
她不会看到那么遥远的事情,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这本没有错。
在最开始的时候,也的确保住了秋莲的性命,直到今日。
康妃轻声细语地说道:“不论如何,多谢你了,秋莲,不是你的话,我不能走到今日。”
这句话,她是用高南语说的。
冰凉柔软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扭断了秋莲的脖子,连一点逃命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秋莲的尸体摔倒在地上,康妃垂下了手,开始自己打理衣裳。
她站起身来,身上华丽的衣裳,是康妃从未尝试过的色彩。
康妃其实喜欢鲜艳亮丽的颜色,她不喜欢内敛,不喜欢柔弱,更不喜欢那等孱弱无助的可怜德性,可这种软弱的伪装,会让所有人都对她放下戒心。
德妃如此,那高高在上的太后,也是如此。
谁都没有发现,康妃其实是一条阴冷的毒蝎,蛰伏在暗处,无声无息地掠夺着。
这些年,从康妃的手里经出去的消息,只有寥寥数条。
可是每一条,都足以窥探到这个腐朽王朝的变化。
康妃做得很好。
原本,她还能做得更好。
她想着送出去的最后一个消息,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拥有着这么大的秘密,却偏生谁都不能说,这可真是寂寞。
“哐当€€€€”
紧闭的宫门被踹开,呼啸的寒风从殿外卷了进来,将康妃一身衣服吹得恣意乱舞。
“陛下,这怕是您第一回,深夜踏入妾身的殿宇。”
康妃对上门外的景元帝,缓声说道。
“不知道陛下,是对这后宫佳丽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是说,您其实,更有古怪的偏好?”
不同于其他妃嫔对景元帝的关注,康妃对皇帝的关切,只会远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紧密。
只要费尽心思,总能看到一点隐秘。
景元帝似乎对女人没兴趣。
这对康妃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一国之君,都没有后代,没有继承人,这无疑是足以动摇超纲的事。
即便可以兄死弟及,可没了景元帝,那仍是不同的。
不同的皇帝,对外的政令有所不同。
几乎所有的外族,都希望中原大陆上的皇帝,能如同先帝一般软弱。就算是最孱弱的小族,都能趴在赫连王朝那腐朽的身躯上吸血。
一想到这里,康妃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刚想继续说下去,就看到景元帝动了动,跨过门槛,自黑暗处走了出来,那种分开黑夜的庞然气势带着血腥的味道,纵然是已经有了求死之心的康妃,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求死的人,又怎么会害怕?
康妃稳了稳心智,却看到景元帝的手里提着一个包裹。
那是用布条包起来的,带着新鲜的血气。
还在不断往下渗着淅淅沥沥的血。
自外头,一路滴了进来。
非常新鲜。
康妃心中蓦然有了不祥的预兆,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停留在那个……头颅上。
是的,哪怕还没有解开,可那的确是一颗头。
外头的雪,在呼啸的冷风里,疯狂冻结了所有的暖意,仿佛连骨骼都要被冻僵。
景元帝总算开口。
“真好,你爱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也非常爱你。”
他的声音,远比雪夜还要薄凉。
伴随着那个被丢弃到康妃脚下的脑袋,摔出清脆的扑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