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后宫有皇后,那这件事本来应该由皇后来做。
但是景元帝根本就没有立后的打算,那在过去这些年这么做的人,通常是太后或者是德妃娘娘。
就算现在这两位都出事了,那应该也得再往下找一个高份位的妃子来做。为什么偏偏是由礼官陪同刑部官员进宫呢?
这种行为并非不合法规,但不那么寻常。
有些敏锐的人,从这一星半点的变化里面,觉察到了些许微妙的不妥。
这里面当然包括了许婕妤。
许婕妤这么多年在宫里面生活的很好,既不招惹人眼球,也不会为自己引来太多的麻烦,这都多亏于她是个谨慎聪明的人。
可正因为她是个聪明人,所以她也意识到了这种行为变化之后所代表的含义。
……景元帝似乎打算做出改变。
改变什么?后宫?
虽然许婕妤猜不出来皇帝陛下的想法,然她感觉到了危险,如果任由着这种氛围持续下去,那在不久的将来,她的预感必定会实现。
那就会非常不妙。
许婕妤对于自己在后宫的生活并无不满,虽然有些时候是有点危险,但只要不去招惹太后与皇帝,那她就会远离绝大数麻烦。
皇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并不在乎,但她只要还是妃子,只要还在后宫一天,那她这种优越的生活就能持续下去。
不管是她,还是她身后的世家,都需要她如此。
她绝不能容许有所改变。
“娘娘,”这个时候她们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红桃说话更加肆意了些,“奴婢不是没明白您的意思,只不过传闻中乾明宫的那个人……毕竟是那样的出身,您亲自登门拜访却没见到人,若是传了出去肯定会惹那些人……”
眼下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乾明宫,再加上太后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有官员频繁出入宫廷,无疑会叫人多想。
这个时候许婕妤当了出头鸟,又没有达到目的,肯定会惹人嘲笑。
许婕妤摇了摇头。
红桃不懂,她也没打算解释。
这一次她去了乾明宫没有见到那个人,甚至宁总管连传话都不肯,这无疑就已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景元帝对这个人的在意,远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多。
这些年来,后宫的妃嫔来来去去,有人死了,有人废了,但这么多人里头有哪怕一个曾经引起皇帝的在意吗?
那些若有若无,好像在看戏一般的逗弄,不算在内。
是了,许婕妤无比清楚。
景元帝根本不在乎整个后宫会变成什么样,甭管你是杀人放火,甚至是偷情玩弄,很多事情,皇帝纵然是知道,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乾明宫那个人不同。
一旦意识到那个冷情冷性的皇帝陛下居然真的有心的时候,许婕妤并不是不妒忌,但是那一点受挫的信心过去后,她就开始意识到,就算皇帝多么在乎那个人,但是等时候到了,到底是要把人放到后宫去的。
这个人不过区区一个太监,既然是这宫里头的太监,又哪有什么身份地位可言呢?他既没有什么权力,也没有后盾,就算皇帝再喜欢,也不可能长久任由他住在乾明宫里面。
而这个时候,正是他最薄弱无力,最需要盟友的时候。
许婕妤之所以主动送上门,就是为了达成这个盟约。就算宁总管不肯让他们见面,最起码她送过去的东西,也该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要那个太监有心,稍微有点脑子都该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能够见上一面就行,只要一面,许婕妤就有信心能够说服,甚至掌控那个太监……当然,最为重要的是通过认识这个太监,继而掌握到皇帝陛下究竟喜欢什么模样的人。
已经过去太多年,在景元帝登基这么久以来,没有人知道皇帝究竟喜欢什么,在意什么,而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存在,又有谁……不充满着各种探究欲?
要不是景元帝一直将他护在乾明宫,但凡让他露个面,都会被周围无数视线生吞活剥了。
“等着吧。”许婕妤笑着说道,“不出三天,总会有点消息。”
…
三天后,许婕妤就不这么想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苦等了三天,乾明宫居然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太监真就这么坐得住,真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永远霸占住皇帝的喜欢?
她知道许多人会怎么做。
当意识到景元帝喜欢在意的并非女人,而是男人的时候,这种倾向,会对皇帝陛下的地位造成一定的冲击,但并不严重。
只要景元会留下子孙后代,那不管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顶多只会惹来一些非议,而玩弄男人,在某些时候也正是一种潮流。
毕竟掌控一个男人带来的征服感,有时的确是无法取代。
而景元帝所暴露出来的这个偏好,也同时会成为无数人讨好他的手段。
就不说别的,许婕妤相信已经有不少人在探听这个惊蛰到底是什么人,然后紧接着他们就会去寻找与他相似的男人,学习他的样子,用他的声音说着与他相似的话……宛宛类卿也好,东施效颦也罢,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呢?
说不定经过这样调教送出来的男人,还真能够获得皇帝陛下的怜惜。
只不过许婕妤不想费事,如果她能够拥有这个原装,那为什么还要去弄一个假货?可惜的是,这个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太监,似乎有点儿自视甚高了。
许婕妤的脸色有点阴沉,不过这也说明皇帝喜欢的这个人,胚子里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这可就好办了。
她最怕的就是皇帝喜欢的不是他那张脸,而是那些所谓的品性脾气……
呵。
…
“哈湫€€€€”
惊蛰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不知道为什么他背后有些发凉,这种感觉最近总是若隐若现,也不知道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还是他真的着凉了?
仔细说来,他已经在乾明宫待了半个多月了。
惊蛰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有点苦恼。
乾明宫的日子并非不好,他吃喝上就没有不好过,更别说寻常根本不用做事。
就算他真想做点什么,也会有人争先恐后来帮他,这种感觉让他不太自在,但说到底这些时日的休息,让他的身体好了许多。
他在北房那会到底是冻伤了手脚,需要休养一些时日。
但他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就这么一直呆着什么也不做,就算再怎么说服自己也很难接受。也不知道宁宏儒是不是看出来他心里的想法,最近这两天在处理宫务的时候,总会来请示他的意见。
惊蛰:“……”
真的,这有点过头。
惊蛰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去处置谁的生死。
有些事情惊蛰并不是觉得做不到,而是觉得,在没有经过任何历练的前提下,贸然走到一个位置上,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在这次尝试失败之后,宁宏儒又想出了别的法子,给惊蛰带了不少布料……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私底下他有偷偷在给容九做衣服的?
惊蛰沉思了一会,决定当做不知道。
这的确是能够分散惊蛰的注意力,但也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他是个勤快人,要他一直待在乾明宫什么也不做,到底是受不了的。
而且自打惊蛰在赫连容的面前大发厥词,说什么咬不咬之后,最近这几次,赫连容经过那新的衣柜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意义不明,这每每让惊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连晚上两人躺在一起睡觉的时候,惊蛰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手脚给绑起来。
虽然主要问题是出在系统buff身上,但不可否认这次的buff影响更多的是惊蛰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系统说这个buff的影响不大,也并非是假话。
一想到以前,只要受到所谓的惩罚,那些buff都会把惊蛰身边的人卷进来,前仆后继,难以摆脱……惊蛰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这一次受到这个所谓的buff影响的时候,不是在乾明宫就好了。
惊蛰叹了口气。
要是在杂务司,他到底还有个隐私在。
只是……硬要让惊蛰说,更喜欢杂务司的日子……他也说不出来。
在乾明宫的生活很不自由,进出都会被人盯梢。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什么易碎的东西,轻易就害怕他出事……这种紧迫盯人的感觉,并不舒服。
然而乾明宫千不好万不好,都有唯独一个好处。
他能见到赫连容。
每天都能看到他,有时很忙,就只能在早晚的时候见到,不忙,他就会抽空回来与惊蛰腻歪在一处,虽然从男人冷冰冰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但是那种黏糊糊的氛围,惊蛰并非毫无感觉。
这也是他逐渐对赫连容放下戒心的原因。
赫连容还是他,还是和容九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看着冷冰冰,实则很黏人。
……非常黏人。
有那么几次,惊蛰都感觉到宁宏儒的欲言又止。
私下问过,惊蛰才知道,原来皇帝陛下开会开一半跑了。
跑回乾明宫见他来了。
惊蛰:“……”
又气又脸红。
这并不是说他们存在的所有问题都已经顺利解决了,但最起码也意味着,他们还有努力下去的理由。
惊蛰叹了口气。
罢了,说再多,当他还会觉得赫连容可怜,觉得他美丽,时时刻刻被他的言行牵引着的时候,就算他自顾自说上一百句拒绝的言语,也毫无作用。
他的心并没有拒绝。
惊蛰还是喜欢赫连容,很喜欢的那种。
他有点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将手里的书合起来打算放回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呆板的电子音,那个除了在buff消失提醒了一句之外就再无半点动静的系统终于上线了。
【宿主,根据您的意愿,系统已经扫描过所有虫奴身体内的蛊虫,并分析了大量的数据,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本命蛊的死亡,的确能够中断从前主人对蛊虫下达的命令,除了一个意外。】
“什么意外?”
【您在本命蛊死之前,曾见过太后。】
最开始惊蛰并没有理解过来系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确曾经见过一次太后,不过这和本命蛊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