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变主意了。”那道冰冷的煞气,带着几分趣味,“把孩子带过来。”
钱永清的身体也被粗暴拽起来,撕扯到了肩膀的伤口,疼得他不住呻吟,然叫他害怕的,却是从屋内被拖出来的妻子与孩子。
妻子正呜呜哭着,他的小儿子正被男人拎在手里,低垂着的小脑袋,也看不出到底是死是活。
钱永清慢慢抬起头,正看到一张漂亮如同艳鬼的脸庞,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恶意。
“钱永清,我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给你如何?”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恶鬼。
一刻钟,或者两刻钟后。
钱永清瘫软在地上,已经把自己做过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他面上淌着血泪,只求自己说完后,能给妻子孩子一条活路。
如果有选择,他肯定不会答应,而是被找到的那天,就立刻带人离开京城。又或者是在黄家倒了的那天起,就立刻逃离。
……哪怕岑玄因到死,都没怀疑过,为什么他偷到账本的消息,居然会泄露出去?为什么他送给张世杰的信,会比预计的时间还晚,偏偏没赶上关键的时候,为什么……
有那么多为什么,可钱永清也没有办法呀!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拒绝那么大一笔钱吗?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岑玄因给不了,但有人能给。
“还给他。”
那恶鬼下了令,两具身体被推给了他。
钱永清挣扎着要抱住妻儿,却惊恐地发现他们的身体微微发凉,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钱永清微愣,颤抖着手去摸他们的鼻息。
……他们,都死了。
钱永清目眦尽裂,几乎要呕出血来:“你杀了他们……你居然杀了他们!”
那人微微一笑,低下头来。
“只是不巧,你家今夜的饭菜,被人下了毒。”薄唇微动,声音带着些许嘲讽,“你再晚些回来,也会看到他们凉透的尸体。”
男人踩在钱永清的伤口上,鞋底碾压了两下,逼得他嚎叫出声。
“你没吃饭呢吧?”男人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怪异的狂热,高高扬起,“在送你下去见妻儿前,且吃顿断头饭如何……来,把他儿子剖了,都喂他吃下去。”
那笑骤然从脸上消失,那愉悦的情绪变作阴冷,黑沉沉的眼珠子尽是残忍的恶意。
“不吃完前,不许死。”
…
扑通€€€€
惊蛰猛然惊醒,朦胧着眼,发现地上滚着个东西。他下意识抓了抓手指,手里的酒壶没有了。
他愣了一会,才慢吞吞蹲下去看。
……哦,是他的酒瓶子。
惊蛰想了想,他居然把一瓶,都给喝完了。
“汪嗷,汪嗷€€€€”
窗外,小狗又开始叫。
是那种很凶,很害怕,很色厉内荏的叫声。
惊蛰慢慢撑着膝盖,慢慢爬起来,慢慢走到窗前。
看到赫连容,惊蛰眨了眨眼,有点委屈。
“怎么脸皱成这样?”一双冰凉的手,捧住惊蛰的脸,“吃了多少酒?”
惊蛰的脸烫烫的,被摸得好舒服,他下意识蹭了蹭,伸出一根指头,掐住指头尖尖,“嘿嘿,一点点。”
“喝了这么多,还是不高兴?”
“没有很多。”惊蛰为自己正名,“不高兴才喝的。”
他幽幽叹了口气,又露出委屈吧啦的表情。
“我帮你杀了陈少康如何?”
惊蛰瘪嘴:“不行。”虽然难过是陈少康引起的,但他还挺喜欢陈少康的,不能杀。
“我只是,想他们。”惊蛰含糊着说,微微眯着眼,凉凉的很舒服,他想睡了,“一点点。”
“……还是把陈少康杀了吧。”
“不行。”惊蛰朦胧的睡眼立刻睁开,“不要动不动就……”
他越过窗,歪七扭八地赖在赫连容的身上,小狗鼻子闻来闻去,露出个泫然若泣,要哭不哭的委屈神情。
他吸了吸鼻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气。哪怕有兰香的掩盖,却是无比清晰。
血气。
几乎冲进他的肺腑。
“你去……杀人了?”
莫名的,原本安静下来的犬吠再度响起,那是一种极其尖锐,畏惧的低吼。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可怕的危险,动物的本能,让它惊恐地嘶鸣着。
大手慢慢摩挲着他的眼角,高大的身躯隔着窗,那阴影几乎将惊蛰整个人都笼罩着,带着无比的压迫感,让人本能感觉到恐惧。
方才的事,根本没有压下男人心里暴戾的杀气。
有人在多年前伤害过惊蛰,这种时隔多年的旧事,哪怕再残忍地报复回去,也根本无法挽回那些痛苦。
正如惊蛰方才的难过。
“嘘,偷家的老鼠,被抓住了。”赫连容轻声细语地说道,那是一种冰冷到恶意的保护欲,“我把他们开膛破肚,再不会来打扰你。”
那话温柔到几乎能掐出水来,苍白冰冷的脸庞上,却是残酷冷硬到几乎只有空白的恐怖神情。
……什么,什么?
惊蛰迷糊的意识,险些没抓住赫连容的意思。
“……什么偷家的老鼠?”
第91章
入夜,春风习习,带着凉意。
街坊邻里,都是多年的老邻居,在这时候,总会敞开门说着话。
耳边,是东边陈二郎孩子的哭声,是徐家老太爷的大笑,是几个少年在碎嘴八卦,是刘家姑娘们凑在一起扯布……亦是非常鲜活的日子。
在这,很安全。
街坊邻里都是互相认识,多年情分下来,叫他们无比相信彼此,哪家要是多出个生面孔,都容易招惹人怀疑,可若是一直都没有变化,那他们也会是最好的证人。
他们会和追查的人说:没有异样。
赵天琪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么做,也避开了一次次追查,无人能够追踪到他藏匿的地方。
他是住在这里的老人了。
他和街坊邻里打招呼,笑着踏进自家院里。
就在赵天琪进门的瞬间,他能感觉到有几个人快速从阴影里面出来,他转身关上自家门,再回头,已经是沉下了脸。
“出什么事情?”
赵天琪阴沉下来的脸色,与他在外忠厚老实的模样,可谓是截然不同。
“钱永清一家都死了。”
赵天琪:“不是死于中毒?”
如果是正常发展,这些人肯定不会立刻来报。
“钱永清妻儿应当是,钱永清不是。”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再去查探的时候,他们家里门窗紧闭,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他们可以肯定的是,钱永清妻儿已经吃下了有毒的饭菜。
“钱永清一个人,不可能避开我们的耳目将人带走。”赵天琪自言自语,“糟糕,有人顺着他,找上我们了吗?”
“就算钱永清供出来,当初我等在钱永清面前,伪装的乃是瑞王的人……要是继续查下去,也只会查到瑞王身上。”
赵天琪:“可别忘了,刘浩明可是失踪了的。”一提起刘浩明,其他几人的脸色也就微微变了。
其他事情也就罢了,为什么刘浩明会失踪?
他当初杀了家里这么多人,被判处问斩乃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何在即将行刑的时候,人又没了?
这完全破坏了他们原有的计划。
想要蛊惑一个刘浩明可不容易,那个赔进去的女蛾,可是耗费多年时间才培养出来的。
“罢了,不必多想。”赵天琪心中仍有狐疑,当机立断,“撤。”
“撤?”有人低声叫道,“这可是我们多年的心思,要是撤了,京城可就少了一个据点。”
“据点没了可以重新再建,要是人没了,谁能对外传递消息?”赵天琪厉声说道,“别忘了,定国公府的失败!”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没了异议。
更别说,还藏身在此处的其他人。
赵天琪是个果断的人,一说要撤,就对这个多年据点毫无留念。
就在他们忙碌着,预备分批撤离这里的时候,一把声音骤然从屋顶响起,带着几分趣味:“你们,这就打算走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们,笑嘻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赞成:“这不还得问过我的意见?”
“谁!”
赵天琪持刀冲了出来,就看到那人轻飘飘地跳下来,随着他的动作,也有无数条影子跟着出来。
“来来来,我好久,没动过手啦。”
茅子世笑着,也抽出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