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道:“这撷芳阁里满布了千里眼,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所以谢先生用镜花水月阵让他们的千里眼都变成了瞎子。”
苏钰一抬眉,似乎察觉到了异常,问:“他们?他们是谁?要做什么?”
萧€€道:“这就是我要你去把其他的玄门弟子召集起来的原因,我待会儿一同跟你们讲。”
萧€€知道:一来,这种事情解释起来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每个人都要他介绍一遍,还办事吗?
二来,他对秘术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他需要把所有参与的人召集起来,开一个小会,有什么疑义当场提出,集思广益,当场解决,然后制定行动计划,那是最高效的方法。
苏钰不冷不热道,“我没有玄首指环,就算我去召唤他们,他们也未必听我的,所以公子还是自己去吧。”
萧€€心道,他能去他早去了,问题那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稍微一想,立即明白了,苏钰是玄门新秀,现在谢映之把玄门指环给了他萧€€一个连玄术都不懂的人,苏钰气不过,这是在耍性子,故意给他吃软钉子。
有点麻烦。
萧€€这会儿没工夫跟他绕弯子,道:“公子似乎对我颇不服气。”
苏钰没料到他那么直接,顿了顿,然后挑着眉上下打量他:“你现在这模样,倒是顺眼些了。”
言外之意:你有什么本事?你就不就仗着好模样引诱了玄首?连玄门指环也骗到手了。可是就算你有这指环,没人听你的,有什么用?
萧€€点头承认:“我确实没什么本事。”
苏钰轻蔑地勾了勾嘴角,没想到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萧€€也不去跟他争,就闲闲逛到了白玉栏杆前,这里已经是五层了,但仍旧能遥遥看到中央大厅。
贺紫湄正在一个悬空的青铜盘上翩翩起舞,那铜盘不过只有一个井盖大小,她的正前方还有两个小的铜灯盘,里面燃烧着火焰,恰到好处地把她轻盈的姿态印在墙壁上,光影交错间,墙壁上似乎有无数影子交错着翩翩起舞,看上去光怪陆离。
萧€€不由想到掌中起舞的赵飞燕。
苏钰不知道萧€€打算做什么,就跟了过来。
毕竟谢映之把戒指给了萧€€。而且他认为萧€€这人长得好看,脑子不见得好使,谢映之为了怕他再丢,大概是有让自己护着他或者看着他的意思。反正只要他不被什么登徒子拐走,其他的才不管。
这时,一个托着果盘的侍女款款走过,萧€€顺手就捞了几颗蜜枣,尝了尝,甜。
然后他回头问苏钰:“吃吗?”
苏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看他倒很好吃的样子,于是就接过来放在嘴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尝出个酸甜苦辣来,只见萧€€手里把玩着几颗枣子,忽然手腕一翻卷,指尖轻轻一弹,一颗枣子嗖地飞了出去。
紧跟着,贺紫湄脚边的灯盘中,火苗微微一颤。然后倏地腾起,把那颗蜜枣瞬间烧融了。
苏钰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看到他出手,都不敢相信他有这一手!
这里可是五层啊,那灯盘只有碗口大小,这么远的距离不偏不倚正中灯盘?
那人的眼力得要多好?不仅出手得要准,力度把控还分毫不差!
且他这一手非常快,在座观众数百,居然都没人察觉。
他心中正大骇间,只见萧€€又徐徐摘下了玄首指环,那剔透如冰雪的银戒在烛光下一闪。
“喂,做什么!”苏钰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可不是枣子啊!
“据说玄门百年来有规矩,见指环如见玄首,凭这枚指环就能调动玄门弟子。”萧€€说着微一蹙眉,“玄门百家的声望自然不用说了,不会言而无信,那么,只能是这枚指环看来是假的了。”
“什么假的?不是……”苏钰话没出口。
萧€€手腕一翻,干脆道,“那就丢了吧。”
“别!”苏钰吓得脸都煞白了,差点就扑上去,“别扔,是真的!”
玄门指环是灵物,这一扔到火里,岂不毁了。
萧€€似一诧,“那么说是个真的?”
苏钰冒着冷汗,“如假包换。公子你先下来。”
萧€€眼梢微微一挑,“若是真的,见指环如见玄首,我就算代任的玄首了?”
办事之前先要把责权确定下来,时间本来就紧张,再令出不行,他没法带队。
苏钰心中叫苦,这人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玄首指环居然还能这样用吗?
他连连道,“算,当然算,一切听公子的。”
萧€€道,“好,我在这里等你,一刻之内,把人带来。”
*** *** ***
夜幕下,河面上浮着寒雾。滴水成冰的夜。
刀光剑影一路冲杀,在密密麻麻的暴徒中竟然闯出一条血路,他们近百人的骑兵汇聚成一支利箭,向桥上冲去。
就在他们迫近桥面的时候,魏€€忽然意识到不妙,这桥上怎么没有人把守?
他这一念头刚转过,就听云越道,“散开!”
他话音未落,黑暗中忽然火光乍起,无数的毒镖像流石般向他们射来,来不及躲避的锐士纷纷落马,在夜空中朵朵血花炸开。
云越赶紧勒住马,“撤出河岸,聚拢队形。”
好在他手下锐士都是身经百战,立刻调转马头,形成防御的阵势。
“殿下没事吗?”
魏€€用剑挡开乱如急雨的毒镖,“我没事。”
镖雨刚休,他们还来不及整顿队形,就见桥的那头又升起了一排排半人高的尖刺路障。不急不缓地向他们推进。
什么?!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云越大惊,这是军中攻营拔寨才用的,这些明华宗的信徒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
就在他震愕间,只见对面的桥头上站着一个人,火光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让云越顿时一愕。
张缉!
只听张缉大声叫道,“我明华宗信徒为陛下祈祷,为大雍朝祈求国祚绵长,这些当兵的,居然前来镇压我等,今天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他这一嗓子将所有明华宗的信徒的怒火都点燃了。
然后他的目光终于转到了云越身上,忽然眼睛乍然一睁,嘴角忽然抽了抽,没料到啊,居然还是锐士营的人。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断臂,正好今夜新仇旧账一起算!
随即用那假手指着云越,阴沉沉对属下道,“这个小白脸留给我,我要划破他的小脸,再一点点折断他纤细的四肢,扔到冰冷的河里。”
云越眸中寒光一闪,劈开几个暴徒,余下的数十名锐士奋力聚集起一个盾牌抵御暴徒的冲击。
魏€€一看形势不妙,一边是步步推进的尖刺,一边是汹涌而来的明华宗暴徒,他们眼看就要被夹在中央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耳边苍青道:“魏€€,有件急事,我刚才查看灵犀宫的典籍,上面有记载靡荼之花,那花王非常不一般,不能用常理推断。”
“什么叫不能用常理推断?”魏€€一边劈开又蜂拥上来的暴徒,一边道。
“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书上说,花王盛开在子夜时分,就算不点燃,也会释放毒瘴,吸入即死。”
魏€€浑身一寒,子夜?就剩下一个时辰了!
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边战边退到了河岸边。靠着桥墩勉强据守,想要攻出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待援军。
灞陵大营离京城有五十多里地,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就要一个时辰了。且还不知道能不能调到兵马,等着灞陵大营的援军到,再杀进撷芳阁,怕是里面早就已经毒瘴蔓延,尸横遍地了。
魏€€深吸了口气,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进入撷芳阁。
他左右环顾,忽然目光掠到了十几步开外的一根桅杆。这是挂招牌和灯笼用的桅杆。
魏€€一咬牙,对已是血染战袍的云越喊道,“云副将,那里有一根桅杆,能攻到那里去吗?”
云越一惊,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因为这个桥墩是他们现在勉强可以据守的地方,放弃这个据点,就相当于把这仅存的数十人马置于汹涌的暴徒和寒冷的河流之间,无险可守了。
但云越知道魏€€这样说必定有他的理由,他道,“你要做什么?”
魏€€静静道,“我爬上去后,让人把桅杆砍断,让它倒向河对岸。”
云越顿时明白了,这根桅杆的长度,正好可以够到对面的撷芳阁的二层的屋檐,魏€€是想爬到桅杆顶端,砍断桅杆,桅杆向撷芳阁倒下时,搭在屋檐上,他利用这个桅杆,作为跳板,直接越过冰冻的河。
云越惊呆了:“你疯了吗?”
第94章 赌徒(二)
片刻后,苏钰果真带着三名玄门弟子来了。
萧€€微微一皱眉,总共五人,撇除苏钰,不是应该还有四人吗?
苏钰道:“还有一个周平,怎么也找不到他,我看一刻时间将到,就先带着这三人过来了。”
萧€€也没有工夫纠结细节,于是立即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所有人神色都震骇不已。
苏钰满脸不可置信,“靡荼之花是苍冥族栽种的魔物,此物以鲜血为供养,近百年前我玄门前辈和苍冥长老的那场旷日的暗战中,还吃了不少这魔花的亏,可这东西早就随着苍冥族的消亡了啊。”
而且他们要对付的阵眼中的花王又是个什么怪物?
更不用说对方有两百人,早有准备,自己这方总共五人,还是临时拉起的队伍,力量对比悬殊。要在一个时辰内,避开守卫,找到阵眼,剿除魔花。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更要命的是这撷芳阁总共五层,上百间屋子,就算没有守卫,让你地毯式搜索,你都得找上一整天。怎么找?
苏钰太阳穴直跳,如果是谢映之亲自带领他们,他倒还是有一点点底气,但是现在这个代理玄首,连玄术都不会用啊。
此时,萧€€正在展开一张撷芳阁的布局图。
他不懂玄术,反倒也不去想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他就是用军人的作战思维考虑问题,不管你们是什么玄门新秀,玄门翘楚,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作战小分队。
简而言之,他要做的就是如何率领这只作战小分队攻克敌人的堡垒,在一个时辰内,找到敌人提前安放的‘定时炸弹’,并拆除它。
其中唯一具有技术性要求的就是这个劳什子八门阵。
好在这东西他在谢映之的书房里演练过。
所谓八门就是有生、伤、休、疑、景、死、惊、开八门,相互照应,击其一处,则左右呼应,击其左右,则四方呼应,最终会牢牢将敌人困死于阵中。
萧€€摸着下巴心想,所以,这八门连线的中心,应该就是最坚不可破之处,击其一处,则八门皆应。
唔,很可能是阵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