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迦罗也不客气,大步便走了过去。北小王栾祺率其他三人立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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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离开都昌城还有十几里路,道路修地很阔气,沿途还络绎不绝能看到往来运送货物和钱粮的牛车。
朱优靠在马车里,皱眉不解道,“按大雍军功爵制,前将军必须杀敌五千以上,或者拔城五座。那个小小的伍长只是力气大一点,就提拔到前将军,是不是太过了?”
沈先生淡淡道,“那人的力气,刺史也看到了,确实是神力。”
刺史这两个字微微让朱优心中一黯。
自从沈先生来后,朱优是如鱼得水,对他事事言听计从,他想要什么,都给他找得来,连库中珍藏了数十年价值连城的珍奇药材都送给他了,可此人就是不愿意认他为主公。言必称刺史,让朱优总觉得和沈先生只见隔阂着什么。
当然朱优也知道自己的斤两。
九州群雄角逐,天下有才之士,不是去投北宫达就是投魏西陵,就算那个乱臣贼子萧€€都有人去投。除此之外还有曹满,秦羽,虞策等等,哪个不是比自己有实力,他能坐稳襄州还是要看禄铮的脸色。
但是禄铮从来都不给他好脸色,对他向来是呼来喝去,日子过得实在是窝囊。
所以沈先生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前来辅佐他,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也许这样的世外高人,做事根本没有理由?
但是沈先生如此能人,又怎么可能久居他这里呢?
朱优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悄悄地看向沈先生。
沈先生正侧脸看着窗外,闲闲道,“刺史应该早做准备了。”
“准备什么?”朱优不解。
“禄铮今日大张旗鼓擢升一个伍长,此举的用意,刺史可知?”
朱优诚实地摇头。有时候他觉得沈先生跟他的对话,就像一个成年人教小孩说话。
“重甲武卒有严格的等级制,分为上中下三等,今日那士兵原本是运输钱粮的下等士卒,因为一身神力被禄铮看中,就擢升了前将军,这样越级的提升是禄铮借着这件事做一个表率。”
“什么表率?”朱优讷讷道。
“让全军看看,只要能打,他禄铮就不会吝惜爵位和赏赐。”
朱优深以为然地点头,又问,“但他为何要树这个表率?”
沈先生微笑,“怕是要打仗了吧。”
朱优骤然一惊,脸色惨变,“何以见得?”
他平生最怕的就是打仗。可偏偏身在这乱世里。
沈先生指了指车窗外,“这个季节,粮秣已在筹备中,除了备战,还能做什么。”
朱优赶紧问,“打哪里?”
沈先生道,“安阳城。”
朱优皱眉想了一会儿,不解问,“听说禄铮已经在北上的各个隘口设卡,不让百姓逃往安阳城了。”
沈先生目光疏冷,“安阳城的高郡守正在行屯田新政,只要开荒就能得到土地,还租借给百姓农具耕牛,田税却只收四成,百姓趋之若鹜,翻山越岭都要前往安阳城,光是道路设卡如何挡得住,襄州的人口和赋税今年怕是要减去三四成,纵然刺史不急,禄铮也要急了。他的重甲武卒,每月的耗费怕都不小。”
朱优叹了口气,黄龙城里置酒池肉林之事他也知晓,禄铮为了保留他军队的匪气和狼性,就是靠贪念欲望来激发士卒无穷的奋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但是如今,安阳城的新政让百姓纷纷前往投奔,襄州人口赋税一再减少,这就是釜底抽薪,绝了柴火。
“三天前,禄铮发了照会给安阳郡守高严,让他废除屯田,高郡守没有回复,这对禄铮来说就等于是宣战了。现在就看哪家先动手了。”
朱优听得战战兢兢,“那先生认为,如今我该怎么办?”
“战事一起,襄州的首府襄远城恐怕也不会安宁,刺史可以先把家眷、财物等移到安全之处。”
朱优连连点头,“对对,未雨绸缪,先生提点的是。先把后路留好。”然后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讷讷问,“先生如何知道禄铮照会了高严?”
连他都不知道禄铮给高严发了照会。这沈先生耳目通天吗?
沈先生轻拂衣袖,“我自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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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祺抬起头,望着高高的如绝壁峭立的十丈城墙,城外环绕着宽阔湍急的护城河,城墙上箭楼巍峨,每一个墙洞里都有阴森的箭孔,俨然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他们骑马穿过城门,栾祺忍不住悄悄测算了一下,这城墙居然有一个马身厚!所谓的金城汤池就是这样的吗?
登上城楼,只见城下黑压压一片方阵,分为刀盾兵,长枪兵,□□兵,重步兵,尤其是是列队齐整的重甲武卒。
他们每一个人都带着铁盔,身穿三层重甲,手持十几公斤的大戟重锤,站在那里像一座铁塔,个个悍勇异常。
阿迦罗微微眯起眼睛,看来中原虽然军阀混战,但武力却不容小觑。
正因为战火连天,群雄逐鹿,所以各路诸侯都厉兵秣马,不惜重金拼命地发展军力,连这样铁塔般的重甲军队都造出来了!
看来他将来想要实现宏图,南下吞并中原,怕还是要花些力气。不如趁此机会,先刺探一下中原各诸侯的战力和战术。
想到这里,他不由就又想到了萧€€,作为一方诸侯,手中还攥这天子这张王牌,他怎么会忽然落草为寇,还娶了压寨夫人?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那晚上那个冷峻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想到这些,他思绪无端地就有些烦乱起来,眼中也不知不觉凝聚起危险的火苗。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人正看着他,那目光仿佛清风拂面,细雨沾衣。说不出地疏离淡泊,却不知为何让他心中暗暗地一凛。
他立即举目看去,就见朱优正走过来,他身边站着那个清雅绝伦的人,见他看过来,微微莞尔。
第125章 夺城+番外
萧€€用树枝在沙土地上画了三个圈。
“都昌城,黄龙城,襄远城,我们要夺下襄州就要拿下此三处。”
都昌城是禄铮的封地,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是禄铮的大本营,一旦开战,此处也是粮仓和财货供给之地。黄龙城则是重甲武卒驻扎之处,是军镇兼兵工厂,是襄州最锋利的爪牙,至于襄远城,是朱优的首府。
魏西陵拔出剑,在沙土上轻轻一划,“先取都昌,切断其粮草供给。再取黄龙,拔其爪牙,最后再拿襄远。”
萧€€心道,典型的实战派,干净利落的打法。
他道,“都昌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城内驻扎着数千重甲武卒,无论从装备还是从单兵战力上来说胜过我军,将军打算怎么打?”
古装影视剧里的攻城他可是看过不少的,架云梯,用圆木撞,无论什么方法,就算打下城池来,也是用尸体堆积出来的。他手下的民兵都是流民训练而成,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一上来就和禄铮的重甲武卒对上,这就好像是连街道赛都还没有打过的新手,忽然就被拉去打全国赛。
而且重甲武卒是重装精锐步兵,分为刀盾兵,大戟士,弓弩手,长矛兵,每人都配有厚重的盾牌,各个兵种相互配合,组成军阵,远的敌人用弓弩,冲近的用长矛,贴身肉搏则有刀盾兵,这是一个复合军种的军阵,最擅长的是阵地战,一旦摆阵列队完毕,那就是移动的战斗堡垒,坚不可摧。
这种重装步兵甚至可以克制骑兵,骑兵冲入阵中很容易处于被动,陷入以一对多、四处皆敌的重围之中,失去灵活机动性,最后被分割吃掉。
魏西陵言简意赅:“诱敌出击。”
萧€€想了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打运动战!
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设法把敌人调动起来,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萧€€深以为然,不愧是魏大大,时时刻刻抓住战场主动权。
但是怎么诱敌出击?
萧€€指了指田瑁,“就用这个禄铮的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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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铮威风凛凛地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黑压压一片刀戟林立的军阵,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听说高严在安阳城实行屯田新政,招募流民,开荒种地,演练新兵,弄得是风生水起,这几个月来,这襄州的人口不断外流,赋税不断减少,朱刺史可有对策?”
朱优立即想起沈先生之前说的,禄铮想打安阳城,心道这是试探自己的口风吗?
但是自己的意见好像也无关紧要吧,禄铮什么时候把他这个襄州牧放在眼里过?
但是话虽如此,既然问到他,朱优还是打心眼里不想打仗,一提到打仗他就头昏腿软。
他赔笑道,“我已经发出照会,让高郡守暂缓屯田新政。先礼后兵,一步步来啊。”
禄铮哼了声,“高严是九州出名的铁岭,连萧€€都见他头疼,奈何他不得,朱公的一份照会,有回音吗?”
听他撇开官职,叫自己朱公,就好像当面叫他朱大爷一样。朱优脸色略尴尬,硬着头皮道,“也许高郡守事务繁忙,还未看到,未看到,待我再选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游说……”
“朱公所言,难道是这位先生?”禄铮斜眼看向沈先生。
他对文人谋士向来没什么好感。
朱优赶紧道,“正是正是,沈先生说他可以前往安阳城游说……”
“动动嘴皮子罢。”禄铮打断他,颇不耐烦。
“鼓动唇舌,高严就会投降吗。真是笑话!”
“当然不会,高郡守铁骨铮铮如何会降?”沈先生道。
闻言,禄铮脸色阴沉。
沈先生看了战战兢兢的朱优一眼,淡然道,“我认为既然安阳城早晚都得拿下,不如早动手。”
朱优一扼,他瞪大眼睛,半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先生。
他之可不是那么说的。他明明说过他有办法可以让双方休止兵戈。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朱优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禄铮浓却眉一皱,道,“有点意思,先生请详说?”
沈先生条理清晰道,“高郡守在安阳城训练新军,襄州距离安阳不足百里,一旦新军练成,对襄州就是肘腋之患,此其一。其二,安阳城是南北交通要冲,兵家必争之地,若得到安阳城为襄州北部的门户,得此战略要地,进可逐鹿中原,退可以抵御秦羽和萧€€。”
禄铮听得目光锃亮,不禁鼓掌道,“先生高论,正得我心!”
紧跟着意犹未尽问,“先生……还有吗?”
沈先生忽然回头看向阿迦罗,微笑,“还有,今日将军又得一大将前锋,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备了。”
阿迦罗猝不及防。这人什么意思?
他似乎总有意无意地在针对自己,这话锋一转,就轻飘飘把他拖下水了。
北小王当场就急了,立即低声附耳道,“世子不能答应,我们不是来帮禄铮打仗的,他们中原人的浑水我们不参合,我们还要找到”
“闭嘴。”阿迦罗立即道。然后他看向沈先生,目光疑窦丛生。
只见沈先生对禄铮笃定道,“我有一计,可助将军拿下安阳城。”
禄铮立即大喜,“愿闻先生妙计。”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上了城楼,
“主公,主公不好了,田将军他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