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之道,“要让萧将军身上的绣纹在短期内迅速淡去,用焕容丹是最快捷的。”
“明白。”魏西陵言简意赅,“但是先生以后要用不寻常的药,最好事先知会我一声。”
“哦,可以。”谢映之从谏如流。
然后魏西陵看向萧€€,“三千人已经遴选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禄铮派沈先生去迎回田夫人已经是七天前了,七天没有音讯,再拖延怕是禄铮要怀疑出了什么变故。
萧€€道,“今天就行。”
魏西陵眉头微微一簇。
萧€€快速道,“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脖子上的绣纹也退下去了,脸上的虽然还在,反正还有面具遮着。”
禄铮在都昌城头见过他,所以他此番是冒充沈先生的身份去,戴着谢映之给的假面。禄铮和沈先生只有一面之缘,不会觉察换了人了。
加上他的身高和谢映之差不多,除了他,其他人还真没法冒充。
所以,只要他手上脖颈上的绣纹褪去了,就完全毫无破绽。
魏西陵给他挑选的人手,全都是他出自他的亲卫营,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精兵。关键时刻,魏大大还是丝毫不相信广原岭的山匪杂牌军。
并且他坚持让萧€€带上了本部的锐士五百人,随身护卫,以备不测。
萧€€觉得这阵仗是不是有点过啊?率军攻城拔寨都够了。
但是还有个问题,萧€€道,“到时候我盗取了机关城的图纸,怎么送出来?是不是要安排个接头的人?”
这图纸的交接很关键,一旦接头的人不够机灵,行事不密,很容易曝露他们。
谢映之道,“这不用担心,将军找出图纸后,自然有人进入黄龙城来取,我想此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萧€€搞不懂了,此人已经在路上?谁?云越吗?
“将军放心,此人万无一失。”谢映之道。
从都昌城到黄龙城快马加鞭,大半天就到了,因为有田夫人的车驾在,队伍走得比较慢。
萧€€一身青衫骑在马上,衣袖当风,倒是颇有点名士风流。
途中遇到一家凉茶铺子。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田夫人向来养尊处优,这旅途劳顿早就吃不消了,就要下车喝茶歇暑。
凉茶铺子并不算大,也就四五张桌子。
萧€€让士兵到树荫里原地休息,然后陪夫人和侍女蓝儿在一张桌边坐下。
茶是大碗装的,夫人大概是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糙的陶碗,嫌弃地簇了下眉。
萧€€会意,立即让人换了茶具。
“先生真是个精细人。”田夫人赞许道。
萧€€在一边坐下,天气炎热,汗湿的薄衫微微贴着胸前,隐隐透出明晰的锁骨,顾忌夫人在旁,他又不能散一散衣衫,只好干脆拿起大陶碗喝茶,这个解渴。
夫人轻摇着团扇,“先生可知道子衿去哪里了?”
萧€€一愣,那是他那天晚上为了拐骗田夫人跟他走用的名字。没想到田夫人还记得。
他随口编道,“哦,刺史派他去当差了。”
田夫人颇有些失望,“这孩子倒是机灵得很。”
萧€€见机,“子衿还跟我提及夫人。”
“哦?他说我什么?”
“夫人长得美,人也温和。”
田夫人摇着扇子轻笑了声,“就是个机灵鬼。”
萧€€道,“他还说,赵掌柜想跟他争功劳。”
田夫人闻言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儿,不会忘了他的头功,你让他放心。”
正在这时,忽然远处扬起了一股沙尘。随即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一阵喧嚣。
萧€€道,“我去看看,莫不是禄将军派人来接夫人了?”
他刚站起身,迎面就见一人从马背上利落的一跃而下,把马鞭扔给一旁的锐士,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疾步进了铺子。
“掌柜的,凉茶!”
萧€€顿时一愣,居然是云越!
半年不见,萧€€眯起眼仔细看了看他,只见云越满脸的急迫之色,似乎都没时间没有坐下,站着要了碗茶就喝。
因为天气炎热,他额角鼻尖还凝着细细的汗珠,脸似乎也晒得黑了点,一看就是从大梁马不停蹄地赶来的。
相比以前那个清秀的云家小公子,现在倒是有点戎马倥偬的铁血了。
萧€€悄悄瞄向他的队伍,约莫五六千人,清一色骑兵,配的草原战马,一半是锐士营,一半是灞陵大营卫骏的兵。
他正寻思着,就感觉到一道冷锐的目光逼向他,云越一双桃花眼微微一眯,不善地走上前来,“你看什么!”
萧€€一惊,这小子警觉性还很强啊。
萧€€轻咳一声道,“我是很久没见过那么整肃得军队,正奇怪是哪家的兵。”
云越目光一凝,然后挑眉注视了他片刻,习惯性地睨视,“这你管不着,倒是你们……”
说着他扫向魏西陵的军队,发现这些人虽然在树荫下休息整顿,也坐得很有秩序,默默喝水吃干粮,相互间不交头接耳,纪律整肃。这种军队不是一般人能训练出来的。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忌惮,“你们又是什么人?”
萧€€道,“我们是朱刺史的军队。”
他几乎同时从云越眼中看到了一丝嘲讽,云越冷哼了声,“别挡路。”
然后肩膀撞开他,往外走去。
萧€€心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横的啊!
就听身后云越道,“上马,走!”
都昌城。
谢映之进来的时候,魏西陵凝视着襄州地图,剑眉微蹙。
“他应该已经到郏县地界了。”
谢映之道,“差不多还有半日就到黄龙城了。”
然后他一拂衣摆坐下,兀自倒茶,“将军在担心什么?”
魏西陵回头,“禄铮性格狠厉多疑。黄龙城驻军十万,军风彪悍,亦兵亦匪,处境凶险。”
谢映之微笑:“将军自己带八十人就出城对战数千人,且全胜而归,此番萧将军带了三千多精锐,就是截个营都够了,将军却如此不放心。何故?”
魏西陵一针见血,“此人喜欢弄险。”
谢映之道,“虽是弄险,我倒认为,唯萧将军能出奇制胜。”
就在这时,传令兵推门而入,“将军,城下有一队人马。”
谢映之道,“想必是云副将来了。”
片刻后,云越三步并两步上了城楼,一看到魏西陵和谢映之,当先就问,“主公呢?”
谢映之微笑反问,“你没有遇到他?”
云越一惊,凝神回想,顿时心中一诧,难道是那个人?!
他脸色骤地发白,“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你自家主公都不认得。”刘武嚷嚷着从门口踱过来。
云越有些懊恼,眼睛渗着血丝。
几天前,他一接到萧€€的信就马不停蹄整军出发,昼夜兼程不眠不休,结果居然就那么擦肩而过了!
“怎么了小公子,看着要哭了啊?”刘武探头奇道。
他话音未落,云越目光骤然一厉,腰间长剑呛然出鞘,银光闪过,锋利的剑尖直逼过来。刘武立即拔刀格挡,空中金铁之声暴起。
“行了。”魏西陵冷道,
云越狠狠格开刘武,两人都收了兵器。
“刘武,多少军棍了?”
刘武神情一僵,“一百五十了。”
“若此战你没有将功折罪,战后一齐清算。”然后魏西陵看向云越,“至于你。”
云小公子刚才还怒而拔剑的气势,顿时蔫了。
“你主公不在,就按照我军规行事,你初次不知暂不处置,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云越抿着唇,“是,将军。”
然后暗中狠狠瞪了眼刘武。
刘武有点冤枉,谁先动手的,最后谁挨板子啊。
谢映之悠悠踱上前,“云副将此次带来多少人马?”
云越道,“六千骑。”
谢映之道,“够了。你暂修整两天,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还有……”
他一侧身,轻声道,“带了吗?”
“哦,带了。”云越立即道,然后看了眼身后的锐士。
那人立即拿来了一只小篓子。
谢映之颇有意思地将手探进篓子里搔了搔。
除了魏西陵,其他人都不由得伸长脖子看去,什么东西?
“该醒醒了。”谢映之道。
随即众人就看到一个秃兮兮乱糟糟的小脑袋从篓子里探了出来。
谢映之微笑唤了声,“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