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天有谢映之给他汤药调理,晚上又能吃到魏€€做的营养晚餐,这日子过得滋润。
一方面紧锣密鼓地准备西征,一方面,正好抓紧这西征前最后的好日子,养养肥。
戎马倥偬之余,乱世里舒惬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一眨眼就到了十月。
到了预计要出兵的日子了。
从大梁出发到雁门几千里,行军也要七八天时间。抵达雁门就是十月下旬了。
西出雁门,那就是朔风呼啸,黄沙漫天,戈壁千里。气候极其恶劣,漠北草原十一月中旬就下雪了。萧€€的身体畏寒,到时候撑不下去就只有撤兵。
所以这一场仗,萧€€定的计划是奇袭,快战。尽量在十一月中旬,寒降之前结束战争。
但曹满这头凉州狼不是朱优,没那么容易对付。
谢映之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文书道,“曹满在凉州经营多年,和西北各蛮夷部落都有勾连,我这里有一份西北各蛮夷部落的卷宗,主公可以带着。”
萧€€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副超详细的漠北地图,这将西北各蛮夷部落的名称,现在的首领,部落的人口,兵力等等都标注地一清二楚。
谢映之道,“主公要孤军深入漠北草原营救公主,沙漠行军容易迷失,向导我已经找好,我玄门在西北之人主公可以任意调用,这些人常年和蛮夷部落杂处,熟悉各部落的情况。”
知己知彼,萧€€点头,谢先生考虑地很周全。
“还有一件事,朝野的局势,还要先生稳住。”
他西征的这一个月,正好是诸侯云集的秋狩,大梁又是新政推行期间,绝对不能出事。有谢映之稳定大局,他是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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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璧居
容绪先生养了一只鹦鹉,这几天正在教它说话。
王戎看了一会儿道:“你倒真是好心情。萧€€搞新政,逼退了一大批官员,那些老氏族天天有人到我这里哭诉,你就不拿个主意,任凭萧€€在那里折腾。”
容绪漫不经心道,“我看挺好的,这察举和科举并行,小狐狸做事已经留了三分余地了,其实,能进察举名单的也都是各郡县的世家子弟,最终的排名录用则是按照才干来,挺公平,比起以往按家世排,那些世家豪门的子弟不管是痴是呆都能当上官,只吃空饷就算了,还误事儿。我看着改得不错。”
王戎闻言脸色阴郁,忽然站起身,手中寒光一闪,就挑断了挂鸟笼的绳子。
那鸟笼哐当一下砸落在地,飞起几根毛,里面那只红嘴绿毛的鹦鹉拍着翅膀惊慌失措大声叫道,“将军威武!国色天香风神秀异雍容美仪……”
王戎:……
“你都教了它什么?”
容绪不紧不慢捡起鸟笼,“兄长,你跟一只鸟置什么气?”
王戎:“你这是玩物丧志!”
容绪道,“兄长打算如何?为那些老氏族出头?如今萧€€推行新政,得罪了一群老氏族,这不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吗?”
王戎皱眉,“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容绪道,“兄长,有一个人比你更急。更不甘心。他不动,你急什么?”
“谁?”
“杨覆。”容绪笃定道,“兄长觉得杨司空会安心当这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太宰吗?”
王戎皱眉,“他已失权,还能翻腾出什么?”
“兄长,杨司空老谋深算,更兼这朝堂上有多少门生故吏,看着吧,萧€€提拔上来的新锐们和朝中的元老世族之间的一场恶战迟早要来,到时候就是我们王家坐收渔利的时候。我们要沉得住气。”
王戎琢磨了片刻,恍然道,“所以我们现在要隔岸观火,等他们自己斗起来?”
“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我们还要暗中支持萧€€。”
“什么?支持萧€€?”
“对,一来表明我们王家的立场,让萧€€认为我们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必然要拉拢我们,这次清查,朝中空下的职位很多,不仅我们可以趁机从而在朝中攫取一些要职,同时对我们王家的生意也有好处。这二来,这朝中新锐的势力还太弱,我们要托他们一把,这样才能让老臣们感受到更大的威胁,逼杨覆采取进一步的手段,而双方势均力敌,也才能斗得起来,斗得精彩。”
王戎仔细琢磨了他的话,深以为然,“二弟果真是我王家的智囊。”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出乎我意料……”容绪眉头微微一敛。
“何事?”王戎急问
“萧€€让晋王主持征辟和科举之事,这样一来晋王就会成为将来新锐大臣们的首领,小狐狸这一手别有深意,倒是有点意思……”
王戎问,“什么意思?”
容绪道,“兄长不急,等过几天,我去探一探他。”
*** *** ***
萧€€一边吃着今天份的营养晚餐,一边计算着还能吃几顿。
瞧着这汤里的当归枸杞,大概知道他吐血多了,给他补补,这孩子也太用心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
从上次他离开大梁,他好像是看出来了,魏€€舍不得他走?
但这次西征是绝密,他恐怕是又要无耻地不辞而别了。
萧€€看过书,知道武帝小时候缺关爱,所以他才有机会刷刷好感,为天下谋个太平,为自己谋条生路。
但是结果每次刷好感都以失败告终,武帝只要跟他一起,最后都被他坑得很惨。
不是撷芳阁差点被火烧死,就是地穴里被流沙埋,或者是含泉山庄被蛇吞。反正没好事,一次比一次惨。
他回顾了一下自己干的这些缺德事,总觉得他这千刀万剐得翻个倍了,可怎么着这小魏€€非但不怪罪他,倒是被他越坑越亲近了?
奇怪。
某狐狸想不通。
就在这时,听到魏€€道,“这次征辟的仕子中,我遴选出了一个名单,给将军过目。”
萧€€接过来一看,问道,“这个林翊,擅长筹算?”
魏€€道:“是,此人是扶风县人,其父林岳曾任南安郡守……林翊学识甚广,为人谨慎沉稳,精于筹算。”
萧€€暗赞,武帝果然是过目不忘,连林翊的背景,家学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跟翻档案似的的脱口而出。
魏€€忽然问,“将军是想让他督办粮草之事吗?”
萧€€心里咯噔一下,他确实有这个打算。高严一边要负责襄州的事务,一边筹备后勤,忙不过来的,他想给他找个助手。
魏€€低声道,“将军打算征讨西边?”
这下,萧€€倒抽一口冷气。
进军西北可是绝密!目前只有他,魏西陵,谢映之,秦羽,云越,五个人知道。就连锐士营军中将校都只知道可能要用兵,但是兵锋所指何处却并不知道。
毕竟九州四处狼烟,目标太多了。
但魏€€在大梁怎么知道了?!
魏€€见他脸色微变,立即道,“将军放心,我是刚才知道的,你问我林翊之事,我妄自猜度将军是想要有人督办军粮,但这督办军粮以往一直是曹主簿在办,忽然换人,说明将军另有打算,至于西边,纯粹是我瞎猜的。”
萧€€额角冒出细汗,特么的,瞎猜就把他的机密军情猜个正着!
“将军,事涉机密,我不会说的。”魏€€乖巧道,然后他凝视着萧€€,眼睛如清墨般明澈,“将军若不放心,带我一起去罢!”
什么什么?!
萧€€以为自己听错了!开什么玩笑!打仗不是闹着玩的!
他立即正色道,“殿下,战场上矢石交攻,不是秋狩打猎。”
同时魏€€耳边传来苍青急迫的声音,“魏€€你疯了!你中了毒,你去战场要送死吗?”
魏€€暗暗收紧拳,他当然知道,他现在毒素侵入肩膀,蔓延到右胸。
他连握剑都快不稳了,他这一去,必然是有去无回。
更何况凉州在朔北气候恶劣,戈壁荒漠,转战千里,更有十几万凉州军虎狼之师!
但魏€€主意已定,他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他只剩下大半年时间了,他不想再等在大梁,无望而被动地等那人回来。
战场局势万变,他都等不到萧€€归来,就被毒素摧残变成那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次,他要和萧€€一起出征,跟着那人去朔北杀敌!
至少最后的时间,能和那人在一起并肩作战。
与其在黑暗中漫长的一生,倒不如血染疆场,成全这乱世里动荡的一生。
萧€€的回答依旧只有两个字,“不行。”
没有通融,没有余地。
魏€€忽然抬起头,幽深如潭的眼中凝着忧郁,
“将军,我想阿姐了。”
*** *** ***
出征的那天在傍晚。
没有号角,也没有送行的烈酒。
为了不引人注目,秦羽没有来。
长亭外,谢映之亲手倒上了两盏清茶。
暮风吹拂他衣衫如云,谢映之道,“一个月后,我在此静候将军和殿下凯旋。”
他看向魏€€,淡若琉璃的眼眸里隐隐掠过一缕洞彻世事的悯恻。
魏€€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多谢先生送行。”
谢映之颔首,看向萧€€,“漠北苦寒,主公也多保重。”
萧€€道,“大梁的事就拜托先生了。”
借着夜幕,军队悄悄出发。
魏€€最后看了一眼夜幕下大梁城逐渐远去的巍峨轮廓。
这一去,就是朔风呼啸,戈壁黄沙,是塞外的整个天地!是燃尽热血,再不复返!
入夜,刚过了上灯时分。
谢映之在书房里处理着某人的公文。案头放着一盏清茶,和一叠不怎么感兴趣的小松子。
徐翁来报道,“主公,容绪先生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