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会干活,不添乱就不错了,他揣着杏仁葡萄干四处闲逛,就逛到了一处河滩。
和刚氐河谷不同,这里的水清而缓。
萧€€正打算看看河里有没有鱼,捉上一尾晚上炖汤。
阳光照着清澈的河水,清可见底,萧€€这目力又是特别好。恍惚间看到水底游藻间有什么东西散发莹莹光华。
他立即用随身的短刃削了一段苇杆,又找了些丝线,编了一个自制的小网兜。探到水底一捞,分开缠着网兜的水藻,摸出了一枚清润的石头。
像玉又像琉璃,上面还蟠附精美的纹样,不像中原之物,想这陇上郡往西北就是漠北西域,胡人往来此间甚多,倒也不足为奇。
这石头鸽子蛋大小,萧€€把它窜上了丝线,在指间转得飞起。
回来的时候,魏€€一愣,“这是哪里来的?”
才出去一会儿,就有人送他玉了?
萧€€见他看这玉石目光复杂欲言又止,以为他想要又不好开口。
大方道,“河里捡的,送你了。”
魏€€:……
予兮读家
吃完晚饭,天就已经黑了。
塞外的农家平日里也没有来客,所以没有客房,老两口给收拾出的屋子,还是他们从军的儿子回家时住的。
这农家的屋子简陋,但萧€€也不挑,乱世里随遇而安。
萧€€看了看那狭窄的床榻,“殿下休息吧。”
“那将军你呢?”
“我那边靠一晚就行。”
魏€€看了看那案头,又冷又硬。靠一晚肯定腰酸背痛。
萧€€毫不介意,戎马倥偬间,马背上都能打瞌睡。
“我想跟你睡。”
萧€€猝不及防,一愣。
什么?
换是以前,魏€€不会那么直白,但既然知道没有将来,就迫切地想抓住一点眼前的美好。
上一晚忙着收拾扎木托和崔平,萧€€几乎没睡,他一沾上床榻就睡着了。
窗外的月光勾勒出那如雕琢般的脸容。
魏€€悄悄地侧过来,支起身子,在黑暗中凝视着那人娴静的睡颜。
……
魏€€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迷迷糊糊睡着了的。
他做了个梦。
黯淡的宫殿里燃着一角铜灯。
殿中没有火盆,显得阴冷无常。
面色森郁的年轻帝王,披着一件绣金的黑袍,悬腕在窗前作画。
他没有束发,英俊的脸容有些颓倦,却也压不住那眉宇间睥睨天下的气度。
案头置酒,却不见侍应的妃嫔,殿中连个宫女都见不着。只有几个宦官侍立在殿角,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窗外大雪纷飞。
寂静中,宫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曾贤脸色惨白地躬身出现在阴沉的大殿里。
他声细如针,“陛下,萧€€死了。”
帝王手中的画笔一凝。
忽然坠落纸上。
随即魏€€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就听到曾贤急切的声音,
“陛下,不能去寒狱啊。那里冷€€€€”
“快,愣着做什么,你们几个,快把陛下的裘皮披风拿来。”
“陛下,等等,陛下€€€€”
魏€€猛然惊醒,浑身一阵战栗,赶紧探手就去摸萧€€的脸。
触手所及,温热的肌肤细致光洁,魏€€这才大口地喘着气,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水。
是个噩梦。
这时,苍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魏€€,那个石头,萧将军白天给你的那个石头给我看看。
魏€€急道:“那石头怎么了?”
苍青仔细看了看,道,“魏€€,这是苍冥族的东西。”
魏€€心中一惊,难道是带着这个东西让他做噩梦的?
“这河里怎么会有苍冥族的东西?”
苍青道,“这里是西北边境,再往北穿过漠北草原的单于王庭,王庭以北就是大夏王朝的故地了。我猜这东西顺流而下,搁在这河底,正好被萧将军捡回来了。”
第182章 困境
大梁城
秋已深。
夜色阑珊,青铜灯照着桌案上五花八门的零嘴。
谢映之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拾起一颗的梅子,入口又酸又甜,真不知道萧€€为什么喜欢吃这些。
传闻萧€€小时候有一阵子没吃的,后来又被人说长不高,可能对食物有所执念。也是可怜。
他扮演萧€€其他方面都是得心应手,唯独这一点,可谓格格不入。
谢映之辟谷,某狐狸杂食。
面对着容绪先生期待的目光,谢映之浅淡一笑,无奈违心道,“好吃。”
“彦昭喜欢,我下次再多带些来。”容绪一边绽颜笑道,一边不动声色观察起他。
他隐约觉得萧€€这几天有点变化,但是究竟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谢玄首对世间万物洞如观火,这容绪先生却是察言观色的行家。
一个眼神能看出千回百转,一句话都能辨出人间五味。
若说谢玄首是谪仙,那么容绪先生就是人精。
小狐狸这段时间脾气好多了。不像刚从襄州回来时那么凶,一身匪气动不动就原地炸毛。
他心里寻思着,难道这狐狸的脾气还跟节气有关?
现在的萧€€倒是颇有几分像刚认识他时,有点单纯得可爱。
但隐约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眼前的人一双明眸清可见底,却为什么有种如临深渊的莫测之感。
容绪神色不定左顾右盼,被谢映之尽收眼底。
“先生在找什么?”谢映之问。
“哦,怎么好久没见苏苏了?”容绪顺势答道。
自从谢映之搬进将军府,他就没见过苏苏。
其实是因为,这小猫崽子向来见到谢映之就像见到一面光华照眼的鉴妖镜,吓得不知道逃哪里去当野猫了。
谢映之闲闲道,“自从绿珠来了。苏苏就不见了。”
言外之意,苏苏失宠了。
绿珠就是容绪送给萧€€的鹦鹉,名字是容绪先生取的,用的是前朝一君王宠姬的名字。
这鸟整天一见到萧€€不是‘将军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就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每天被一只鸟表白,换是萧€€,早就把这从头绿到尾的扁毛妖怪扔出去放飞了,谢映之倒是也不嫌烦,还颇有兴趣。
容绪心道,嗯,这耐心也比以往要好了……
他眼珠子一转,试探道,“彦昭,听说城郊长乐原的菊花开得正好。”
谢映之闻言了然。
这是欺负他家主公不懂士林风尚,以往肯定没少占便宜。
士林那些风花雪月不入流的伎俩,萧€€不懂,谢映之却一清二楚。
所以这容绪只要一摆尾巴,他就知道这人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这十月深秋是秋游的好时节,名士圈流行戴菊花,偕芳侣,置美酒,游于原上,是为佳话。
当然如果赏花喝醉了,相宿相栖彻夜不归,也会成为风流美谈。每年都会出那么几对儿,一时间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我想邀彦昭置酒携游。”容绪瓮声瓮气道。
果然别有居心。
今年何琰的狗仔队已经声势浩大地出动了,为梦栖山辞话第三卷收集情报。萧€€若和容绪外出……
谢映之凝眉一想,“可以。”
容绪顿时大喜过望,觉得有戏,顺势挪近了一点,手关切地抚上了他的后背。
然后眯起眼睛,借机凑近,带着鉴赏的惬意嗅了嗅道,“彦昭用的是什么香,如此怡人心脾。”
谢映之身上自有清雅幽濡的浅香,本是若有若无。偏生容绪先生精于香道,嗅觉比狗鼻子还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