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容置喙,“撤离,这是军令。”
萧€€按着胸口站起来,玄门指环的作用下,他周身的阴寒之气渐渐消失。
“西陵,那你……”他只觉得喉头哽涩说不出来,他们都是军人,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若没有人断后,谁都走不了。
魏西陵让他带着魏€€和嘉宁,恐怕还存着一个心思,将来他若想起来,心里不会有内疚。
萧€€清楚不用劝,作为统帅,魏西陵不会抛弃他的士兵。换他在这种处境,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魏西陵已转过身去,道,“还不快走。”
萧€€一咬牙,“嘉宁,云越,跟我走!”
凄厉的嚎声中,一群群尸胎像发狂的野兽般冲撞着岌岌可危的盾墙,盾墙后雪亮的钢刀已然举起,就像最后决死的战意,映寒了暗沉沉的夜空。
魏西陵执剑而立,眼中尽现霜雪之色。
第244章 我养你+番外
廊道里光线幽暗,弥漫着一股封闭已久的浓郁香烛味。森冷的绿焰把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地青惨€€人。
庭院里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引得萧€€一阵阵心悸。那人决然转身的背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毫不犹豫,似乎在军人的职责之外,再没半分牵挂。
这场景让萧€€觉得似曾相识。
往事像一根绵延曲折的丝线埋在肌骨中,牵起一端轻扯,就能拉扯得血肉支离,痛彻心扉。
萧€€深深吸了口寒夜的冷气,强压下胸口阵阵隐痛。在黑暗中疾步如飞。
从这里到主神殿,要穿过在回廊东边的角楼,那里有一道门,可通向神庙外的湖,这个季节湖水都结冰了,可以通行。他要先把嘉宁送出去,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骛地继续他的计划。
如果他能捣毁那些□□分子布的破阵,也许可以把外面的尸胎鬼母妖耳全部打包送回老家!
他心中千头万绪,忽然眼前光线一暗。
他脚步急驻,只见一堵石块累砌的墙出现在前方。
等等,门呢?
“主公,这门洞被封死了!”云越道。
萧€€心中一沉,这群□□分子摆明了是要让他们全军覆没在神庙里,一个都别想逃出神庙去!
黑暗的廊道里传来哗啦啦的,似乎是锁链拖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闪开!”萧€€眼疾手快,一把推开身边的云越。
旋即一股劲烈的疾风扑面而来。
随着轰的一声撞响,烟尘腾起,一根石柱被砸出了一道裂缝。硕大的长满铁钉的流星锤狠狠嵌入柱身。一端连接着一根粗重的铁链,链条在烛火下闪着黑黝黝的光悬荡在空中。
黑暗中浮现出一个小山般的人形,突额塌鼻,面如恶鬼,脖子上挂着一窜白花花的兽骨。他肌肉虬结的手臂一发力,铁链忽地紧绷,硕大的铁锤就轻若无物地回弹了去。
是兽人!萧€€心中骤紧。
“云越,保护公主!”
他话音未落,兽人咆哮一声,手中的流星锤再次卷起一股摧金裂骨的疾风迎面扑来。
萧€€手中长剑如电疾扫,奋身杀入,刺目的寒芒卷住黝黑的铁链火星四溅,剑身剧颤,激烈的金铁交戈声回荡在长廊里。
嘉宁公主被云越持剑护到身后,面色煞白看着这骇人的一幕。紧接着,黑暗的廊道里又浮现出三五个庞大的身影。
兽人身上刺鼻的腥臊味充斥在回廊里,一个兽人发出低低的咆哮,口中淌出粘稠的涎沫,顺着下巴淌到厚实的胸脯上。手中粗壮的狼牙棒高高举起,猛地向他们砸落下来。
云越挥剑迎上,剧烈的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虎口生疼。
千人祭法阵的作用之下,他们的战力急剧下降,萧€€赶紧一摸腰间,心下顿时一空。
单于铁鞭不在了!很可能是刚才对付那鬼母时,被那鬼母的触角卷走了。
眼看廊道里是数头凶神恶煞的兽人,出口又被封死,他们还带着嘉宁公主,处境极为不妙。
就在这时,那小山般的兽人喉中发出一声咆哮,沉重的铁锤再次带着摧金裂石之力甩来。
萧€€腰身舒柔,往后一仰,铁锤上遍布的狼牙刺在他胸前堪堪划过,强悍的力道带起一股疾风重重砸到石墙上,碎石飞溅中,墙壁竟塌陷出一个深坑。
云越看得心惊胆战。他一剑劈开一个兽人,正想回护萧€€,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萧€€带着玄门指环,不受大阵的掣肘,以他的身手,他有好几次都有机会一剑刺中那兽人,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萧€€善于弄险,此举必有用心,但是这流星锤下游走,确定不是玩命吗?
***
庭院里,飞灰似雪。
汹涌如潮的尸胎一波波撞击着盾墙,在巨大的冲力下,盾墙被撞得如波浪起伏。
月光下,脸上长满层层妖耳的狰狞尸胎看得人心神俱裂。
狍子倒抽了一口冷气,“给老子顶住了!”
作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山匪,狍子不怕死,但死后还要变成那种东西,着实让人起浑身鸡皮疙瘩。
在千人祭法阵的作用下,筋疲力尽的士兵用头顶用肩扛,拼着浑身的重量顶住盾墙,身体倾斜成四十五度,脚跟在地上的灰堆里犁出一道道深坑。
在尸群的狂暴撞击下,盾面发出€€€€€€的巨响。
终于,一名匪兵抵不住一个趔趄翻到在地,没等他爬起来,张牙舞爪的尸胎一拥而入。被压在盾下的士兵来不及惨叫,就传来骨骼碎裂声。
魏西陵一剑扫落一头尸胎的头颅,反手挽弓,连发数箭,直穿咽喉把数头尸胎钉在了一起。
“丙南,后翼合围!”他回首间,风中长发凌乱飞扬,苍凉又潇飒。
数十名剑盾兵立即从左右涌上堵住了缺口,截断尸群的退路,利落地将几头突入阵中的尸胎反向包围,剑光闪过,脓血横飞。
月光如霜,朔风似刀,卷起漫天纸灰飞扬。
魏西陵长发如墨,在风中飘洒飞扬,映着一身银甲,凛冽肃杀。
车犁凝视了片刻,脸上阴晴不定,“在法阵的掣肘下,魏将军还能挽狂澜于将倾,真是让人敬佩,一想到这九州利剑最终要变成妖耳的食物,更让人觉得惋惜。”
他话音刚落,殿外一名士兵急报,“首领,那个中原的将军已经率军攻入神殿外,现在回廊里和巡逻的兽人交战。”
车犁一怔,“没料到这些中原人有两下子。这个时候居然还想反击,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然后他看向其他几部首领,“看来要借诸位首领的卫兵一用。护卫神殿四周。”
乌戈道:“我们手下的卫兵加起来也就几百人,如果被他们攻入神殿,首领打算怎么办?”
车犁笃定道,“萧€€手下的锐士经过这几轮激战下来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而且他们身处千人祭法阵的牵制之中,连十分之一的战力都发挥不出来。更何况……”
他转身看向祭坛中心,“战斗越是惨烈,死的人就越多,那些人死前的暴戾、憎恶、不甘、痛苦都被法阵汲取。”
祭坛里黑雾如潮水滚滚翻涌,就像是裹挟着无数亡灵的怨恨和暴怒。
“每阵亡一人,都会增强这法阵的煞气,法阵的力量越强,就十倍百倍地返还于他们身上,消耗他们的生气和精力。”
他嘴角微微翘起,就像吐着信的蛇,一字一字都如怨毒的诅咒,
“即使是九州最锋利的剑,也禁不住尸毒的侵袭和浊气的腐蚀,最终即使没有战死,也会力竭虚脱而亡。”
魏€€默不作声看向祭坛,翻腾的黑雾映入他一双幽如深潭的眼眸中。
“苍青,你还记得当年撷芳阁,谢先生是如何处置的?”他静静道。
苍青轻诧:“你想模仿他?”
*** *** ***
石廊里,兽人捶着胸膛咆哮一声,甩动铁链,沉重的流星锤劲风般疾旋起来,紧跟那一抹空灵的身影。
但每一次眼看流星锤就要将那道轻盈的身影砸个粉碎,可那影子倏地一晃,又掠了过去。
萧€€身姿飘摇,似飞花细雨,迷乱人眼。
在把廊道里砸了个七零八落后,兽人被激怒了,流星锤再次狠狠扫来。
萧€€身形忽一闪,铁锤来不及收回,猛地撞向旁边一头兽人的脑袋,头颅顿时像被开了瓢的瓜般绽裂开来,血浆横飞。
兽人狂怒地嘶吼了一声。
他猿臂狂舞,手中的铁链在空中再次绷成一线,这一回流星锤带着千钧之力呼啸而来。
萧€€眼梢微挑,身如一支利箭穿云而过。
流星锤狠狠撞上墙壁,随着轰然一声巨响,石墙终于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重击,塌陷了一个大窟窿。
一阵朔风透过墙洞猛灌进来。
可以看到外面的湖水结了冰,冰面上映着一轮朦胧的月影。
“云越,带公主撤离!”萧€€见机道。
云越心中巨震,原来他是故意引那兽人替他们把石墙凿开。
“主公,你也一起。”云越急道,
“我去找晋王!”萧€€决然道。
随即他一把将他们推出洞窟。紧接就地一个翻滚,避开那硕大的流星锤摧筋断骨的一击。
洞窟外朔风呼啸,云越握紧手中的剑,被冰凉的触感激得一凛,也不管什么礼数了,抓起嘉宁公主的手就往冰湖走去。
嘉宁公主咬紧薄唇泫然欲泣,边走边回头看向黑黢黢的洞窟。
“€€哥哥……”夜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
当年萧€€名声不好,为了使得嘉宁不受他所累,约定此后只道君臣,不称兄妹。
今晚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她忽然明白这乱世里,离别总不期而至,来不及说出的话,也许一辈子再没有机会说了。
阿迦罗已死,她曾经年少轻狂,对草原的憧憬和热情,都在这乱世的离合中,化为这冰湖上飞扬的灰烬。
那兽人看了看那个洞窟,但那洞窟对于他的身形来说太小了,根本不可能通过。他知道上当了,扭过头看,铜铃般的眼中射出暴虐的杀意。
萧€€眼梢一挑,趁着那流星锤再次席卷而来,凌空回旋之际,手腕一翻,长剑如虹贯出,利落地反手一剑断去了那兽人的一条手臂。
随着一声惨嚎,重锤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萧€€随即紧跟着一剑透颈而过。
随着兽人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地,萧€€轻轻落下,一手按着胸口,喉中涌起一股熟悉的甜腥味,被他狠狠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