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绪道:“帝王之剑乃国之重器,九千玉子换帝王剑并不亏。”
“但局中不止一个人和局主博弈。”萧€€道。也就是说,杀出重围,能和局主一决的人,手中必然掌握大量玉子。玉子对应的就是珍宝。
照这么想,这潜龙局的局主,每十年放出一件旷世珍宝,吸引天下诸侯贵胄们纷纷入局。将十年内九州奇珍搜罗进局中,借着众人的赌徒心态,最后将大部分珍宝全部吞入私囊。这庄家做的,啧啧……
“这不是圈钱吗?”萧€€脱口道。
谢映之和容绪同时一怔。
萧€€赶紧住了嘴。这地方有监控。他这是当面拆主办方的台。
谢映之含笑,觉得这词用得颇有意思。
“也不能这么说,今年局面或许不同。”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侍者托着个莲花纹银盘恭敬地上前,盘中是一卷玉简。
“这是什么?”萧€€好奇道。
容绪展开一看,骇然看向谢映之,“十八局?!”
金先生笑容可掬:“容绪先生此番获得博注惊人。”
这简册是记录席间对局的。
凡是席间,相中对方彩胜的宾客,就可以下注对局,和冬日雅集时为仰慕者送花枝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后者并不涉及博弈,只消写几首诗罢了。
谢映之不动声色放下玉简。江山美人自古难以抉择,没想到世人重色,愿意一尝世间殊色为美人折腰的竟如此之多,居然和帝王剑平分秋色。
金先生道:“两千玉子与九千对博,容绪先生准备好了吗?”
容绪看了眼谢映之,心道,你这是要搞事啊。
就在这时,萧€€感到一道庞大的影子挡住了一半的灯光,他抬眼看去,就见北宫浔已经站在面前,身后是三名容色各异的谋士。
谢映之一看就知道这几人不是普通的谋士,而是熟谙各种江湖路数的奇人异士。北宫浔显然是有备而来。
“看来第一局是和北宫世子。”
北宫浔粗声粗气道:“请。”
开局是在一间雅舍里,四周由屏风隔开。
桌案上已经备好了各类博注的棋局。旁边还备置着丰盛的果品茶点。
每一局规定胜筹是一千玉子,博三局。
“我这三名谋士,都是博局高手。”北宫浔极为自信,
他指着一名四十多岁,头戴逍遥巾,面白短须,面容古怪的人道,“这位先生姓邹名涣,人称神通圣手,棋局、卦象、阴阳、算筹等无一不精……”
容绪眼皮微微发跳,看这阵仗就知道难对付。他虽然心里没底,“博局之事,由我府上主簿沈先生应战。”
北宫浔看向谢映之,觉得此人清寒孤瘦,便有了几分轻慢。
他抬起下巴:“我们三人,主簿先生才一人,显得我们欺负你了,不如你来挑一局?”
谢映之瞥了眼漏刻,时辰不早。
他拂衣坐下,淡然道:“不用挑了,几位一起来罢。”
什么?一起上?萧€€以为听错了。
谢玄首你没问题罢?以一敌三?
夜色中魏€€悄然跃上甲板,他已经摸清了所有千里眼的位置,但是,他要参与博局,首先需要一个身份,其次需要入局的玉子。
第289章 拦路
潜龙局共有九局。
大概是为了彰显逼格,潜龙局不使用六博这类天下熟知的博局,而是取天下博局之长,而独创出九局,这九局暗合九宫八卦,分别考验博弈方的眼力、算力、决断、甚至运气。
而且每一届潜龙局的博局不是一成不变的,每届都不一样,所以,没有以往经验可循照。
萧€€觉得,这就像考试,划出的知识点就那么多,但是这一场的卷子,下一场不会再考一遍。
所以每届棋局都不同,也是潜龙局吸引人的地方。
博局的规则事先都书于玉简之上,一般会在开局前三天公布,方便各路高手提前熟悉演练。
萧€€见那邹涣眼睛下面的淤青,猜测这兄弟看来没少熬夜研究。
他又看向谢映之,就见谢映之正俯身挽袖,漫不经心地拿起了玉简,一目十行地浏览着。
等等,谢玄首,你不会到现在连棋规都还没看过吧?
他求证似的转头看向容绪,容绪一脸茫然表示:你主簿,你一点都不了解他吗?
这时,谢映之已经搁下棋规,微笑道:“几位选局罢?”
虽说北宫浔大方地表示过,既然一对三,让他来选博局,但谢玄首不在意谁是先手,他们也就不客气了。
邹涣第一个选局,选的是仙机局。萧€€见容绪眉心跳了跳,看来这局难搞。
果然容绪道:“这仙机局有九九八十一道关口,规则繁多,变化莫测,那邹涣猜到沈先生没有提前研习过博局,故意选了最繁复难记的一局。”
继邹涣之后,范成、邓已两人也选了博局。这三局不同牌,不同玩法,规则也不同。
容绪道:“邓已选这局是从百叶戏演化而来,有六十张牌,分为万贯、索子、文钱等十二种花色……”
萧€€光听着就脑阔疼,作为一个大富翁飞行棋选手,他选择放弃思考。
博局在一道连珠帘隔开的雅间中进行,一旁的雕花小案上还有一个汝窑青瓷花囊,里面插着几支腊梅,香气宜人。
参与局中的都是诸侯世家名门贵胄,博局也要玩得讲究。不能和市井赌馆一样。
雅间里摆放了三条玉案,案上端放着象牙、玉石、漆具等不同的博戏棋局,双方对面而坐。
邹涣等三人分别在玉案后坐下。案头还摆放着茶点、燃着提神醒脑的雪松熏油。
谢映之没有坐下。他从容对战于三局之间,身影如行云流水,俊逸潇洒,倜傥不羁。
容绪年轻时什么没玩过,也是精通博局之人,一开始他还给萧€€解释,“这是考验算力和布局,这是……”慢慢的,只见容绪眉头越蹙越紧,不吭一声,似乎已经跟不上了快速变化的博局。
周围的人也屏气凝神,瞠目而视,不敢多言,气氛越来越凝重。
萧€€早就放弃思考了,转而观察起玉案前的三位,邹涣眉头紧锁,手中的棋子都要被他碾成两半了,邓已口干舌燥,不停得喝着茶,范成愁眉苦脸,每下一子都踟躇半天。
谢映之衣袍轻若烟云,弯腰落子间拂过玉案,一起一落尽是风流。期间,他还有闲暇淡淡掠一眼时钟。
……
三局结束时,所有人都还没回过味来。邹涣终于解脱般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冷汗。
计数官道:“两胜一平。”
萧€€一愣,这样居然不是全胜?
北宫浔立即大笑:“你们运气不错,新手总是容易赢。”
谢映之颔首,“承让了。”
说着淡淡扫了眼时钟,这三局只用了两刻,此时已是亥正,离开京门还有二十里水路。
萧€€思忖着,能和谢玄首平局,莫非这邹涣真有几下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边悠然一声轻叹,“平局才最为不易。”
萧€€蓦地回头,就见人群中一曼妙女子亭亭而立,正是先前的姑娘。
再看四周,不知不觉间已经围拢了不少人观战。
齐意初轻声道:“和局一子不多,一子不少,才最考验算力。”
这话听着通透,但萧€€是兵家思维,不解道:“既然能胜,为何求和?”
“能胜,却不能尽胜。”齐意初道。
“开局时,北宫世子手□□六千玉子,沈先生两千子,这三局每局赌一千玉子,沈先生若三局全胜,三局过后,沈先生终获五千子,北宫世子手中仅余三千子,这局就可能玩不下去。”
她说得点到即止。
萧€€恍然大悟,三局全胜,北宫浔玉子不够,可能玩不下去。如今有一局和,使得局面变成谢映之四千子,北宫浔四千子。四千对四千,正好满打满算。一枚玉子都不浪费。
萧€€服了,这算力,滴水不漏,片瓦不留,谢映之这是赶尽杀绝,让北宫浔输得连内裤都不剩!
那一头,北宫浔和他的谋士团商量了一番后,道:“前三局我让先生选局,先生不选,是先生自己放弃,现在,轮到我选局。”
谢映之微笑:“可。”
北宫浔豪爽道,“那就玩骨牌。”
萧€€不知道古代的骨牌是什么,等到几名侍从将三条玉案,三合为一,成一台方桌后。上面放了一副云母制的骨牌和骰子,萧€€才恍然大悟,这有点像麻将啊?
“先生还敢三对一吗?”北宫浔道。
萧€€:脸真大。
打麻将三对一,相互喂牌?这也太容易窜通了吧?
谢映之波澜不惊道:“好。”
萧€€看着博局上的赌注越积越高,也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们在赌什么?”这么不惜血本?
容绪眼皮跳了下,没正面回答:“价比倾城。”
小狐狸到现在还不知道把他卖了那么值钱。
萧€€一直觉得打麻将是社区烟雾弥漫的棋牌室里一群大叔大爷凑到一起稀里哗啦地,没想到古人打麻将,哦不,谢先生打麻将也这么从容优雅。
他泰然自若,完全无视挤眉弄眼、关联做局的几人。连赢两局后,还一边和他们闲谈,声音轻缓,如沐春风细雨,使得局中的气氛不那么紧张,很有减压的作用。
萧€€还是第一次看到,一边赢着钱,一边给输家们做心理疏导的,谢玄首?谢老师?
输到第三局时,北宫浔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拖开邓已,自己亲自上阵。
谢映之微笑:“北宫世子稍安勿躁,即使玉子耗尽,赊欠也可。”
言外之意,就算输光了钱你还可以打欠条啊!
萧€€服了:谢先生你绝对是榨汁机……
再看坐在赌桌前的北宫浔,挺新鲜一瓜皮,若北宫家的人都是这风格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