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中十三刀。”
“啥?!”北宫浔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抽搐道,“我就命人打了他一顿。”
“谋害皇子乃死罪,世子可知道?”谢映之淡淡道。
北宫浔一听百口莫辩, “不是我干的,我没要害他!”
“但看上去便是世子为北宫皓报仇,命人行刺了晋王。天下人也会这么相信。”
“真不是我!”北宫浔恨不得撞墙,“先生你要相信我!”
“我自然是相信世子的。”谢映之在榻前坐下,循循善诱道:“我今日来就是为助世子渡过难关。”
北宫浔迫不及待道:“先生救我!”
“我需要世子写一封信函发往北地,如此,我可设法保世子出狱。”
北宫浔一听出狱,大喜道:“行,行,好说!”
随即有狱卒送来纸笔,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谢映之挽袖提笔舔了舔墨,笑容可掬地递上:“世子请。”
北宫浔看着那如画的眉眼,轻触那冰玉的手指,就像被灌了一口迷魂汤,接过笔满口答应,“先生说什么,我就写什么。”
***
消息传到燕州时,北宫达正在和众人议事,他闻讯嘴角的肌肉阵阵抽搐, “萧€€怎么敢欺我侄!”
书中,北宫浔表示要在大梁的花花世界里住一阵,还买了度假的房舍。
钟纬道:“北宫世子亲笔书信,要在大梁小住一阵,恐怕襄侯(北宫梁)就算知道这是软禁,也拿萧€€无可奈何。”
“萧€€小儿,当真阴险。”北宫达切齿道。
此番北宫达原本是想让北宫浔迎娶柳徽的女儿柳筠,如此一来,就得到了颍州柳氏的助力。在朝堂上也能安插进自己的人,不至于每每那么被动。
可是没想到,萧€€搞出个什么射柳招亲,那北宫浔又不争气,不仅没把柳筠娶回来,还去殴打魏€€,结果背上了谋害皇子的罪名,萧€€如果较真起来,这是死罪。如今仅仅软禁,已是宽宏大量了。
钟纬又道:“北宫世子被扣雍州,成了萧€€手中的质子,如果将来我们和萧€€决战,襄侯投鼠忌器,必然不会力战。”
北宫达满面阴霾。北宫梁若不参战,他如折一臂。
两侧的谋士武将也都一言不发,不敢支声。
北宫达面色阴沉地看了一圈,最后看向风长离:“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风长离微笑道:“恭喜明公。”
北宫达闻言暗恼,但不得不装出一幅宽宏之态:“先生莫非是在说笑,我侄儿被软禁,何喜之有?”
“我前番跟明公所说的时机,已经到了。” 风长离从黑袍下取出一封书笺, “西北已有消息。”
北宫达面色狐疑地接过来,一看之下大惊,“曹满?他还活着?”
不但活着,曹满已经逃离软禁,回到了西北。正要重整旗鼓,夺回凉州,东山再起。
钟纬击闻言掌道:“好啊,曹满若能夺回凉州,萧€€西北火起,必然两头不得兼顾!”
北宫达却不以为意,道:“如今陛下亲封的凉州牧是曹璋,就算曹满回到西北,他昔日的部将和十多万凉州军也都已经归降了萧€€。他势单力孤,还能做什么?”
换言之,曹满一个光杆司令有什么用?
钟纬道:“曹满在凉州根基深厚,岂是曹璋小儿能比,且曹璋懦弱无能,凉州军恐怕并不服他。”
北宫达道:“即便如此,还有程牧率领的五万锐士驻扎凉州,曹满若无军队,想要夺回凉州不过做梦耳。”
风长离淡淡道:“没有军队,可以借兵。”
北宫达道:“曹满当年可是输得连一兵一卒都不剩,他上哪儿借兵去?”
风长离道:“北狄。”
第416章 漠北
初夏碧绿绵延的草场上阳光耀眼,漠北天寒,只有这个季节水草肥美,牛羊成群。
阿碧达穿着初夏的蓝布裙,提着木桶,在溪水边洗衣裳。
自从当年西征一战后,她的父亲突利曼便没了消息,也许已经死在了月神庙的火光里和乱军中,但阿碧达更愿意相信他远走他乡经商生存着。
生活自从来到漠北后安定了下来,能安定多久她不清楚,男人们热衷于讨论战争和劫掠。开春以后,她就经常能看到男人们归来时马背上挂着一窜窜滴血的人头,他们用马鞭驱赶着掳掠来的女子和儿童,嚎哭声震天。
北小王栾琪是个能人,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他已经助大单于金皋吞并了三个部落。他们的部族也有了数千奴隶,从最初的两千人,发展成了有一万多人的部落。
当然阿碧达知道,每一次出征身先士卒带领族人们冲锋陷阵的人是谁。阿迦罗谋划了每一次战役,却把功劳全部归于栾琪,他不想让别人注意他,他只是一个养马的。
朝戈试探他很多次,都是无果,他把她的€€骝养得膘肥体壮,却推辞了她送的美酒,也拒绝了陪她打猎。
他不喜欢她,他还没有忘记他的妻子……阿碧达在心中悄悄地想。
就在这时,嗖地一声,一块碎石坠入溪水中,溅了她一脸的水。
她狼狈地赶忙用袖子擦拭,身后却传来一阵放肆的哈哈大笑声。
她转头就见一个体格粗壮、浓眉卷发的男人大步向她走来。
阿碧达认识这个人,此人是敖登王子手下的鹰卫马格,今天听说敖登又劫掠了一个部落,抢得人口牛羊马匹上千,马格明显从庆功宴上出来,醉醺醺地向她走来,一边伸出手,“我给你擦擦。”
“走开!”阿碧达想打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手顺势压下,浓郁的酒气弥漫上来,他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在她脸颊上乱嗅,另一只手就去扯她的裙裾,“你一个下贱的女奴也敢打我!”
他话音未落,头发被人猛地揪了起来,紧接着脑袋就被按在清凉的溪水里,他拼命地挣扎嚎叫,但按住他头颈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他被一把拎起来,摔在地上。
他哇地吐出一滩水,挣扎着站起来,噌地拔出了弯刀。二话不说就向阿迦罗猛劈过来。
阿迦罗就势一把擒住他握刀的手,轻松一个反折,只听咔地一声,马格的额头顿时沁出汗珠来,龇牙咧嘴地惨叫道,“你这是在侵犯一个勇士的权力!我会告诉王子!”
话音未落,被阿迦罗一脚踹翻在地,屁滚尿流地跑了。
“他是敖登的人,你有大麻烦了。”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阿迦罗回过头,就见朝戈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马鞭向他走来。
敖登是金皋单于的儿子,朝戈同父异母的兄长。
她看到衣衫不整的阿碧达,蹲下身把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肩上,对阿迦罗道,“她在洗衣服,马格以为她是奴隶。”
在草原上,任何一个士兵都能随意处置他们俘虏的奴隶。
“这种事在草原上很常见,你管不过来的。难道你们漠南王庭不是这样吗?”
阿迦罗皱眉。这是草原上的风俗,没有人可以拒绝刚刚得胜回来的勇士,任何人都不可以挫一个勇士的锐气。这种强制到处可见。阿迦罗以前也司空见惯了。
可是如今他却见不得这种野蛮的强制,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是不会屈服的,就像那只狐狸,越是想压制他,他就越凶,露出尖锐的犬齿和锋利的爪子。
阿迦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上的疤痕。
“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朝戈道,“我的€€骝呢?”
阿迦罗将两指抵着嘴唇一声长哨,阳光下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就从远处碧绿的草场上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
朝戈喜爱地摸了摸那皮毛光泽的马背,“你很善于养马,€€骝除了我,还不从不听别人的招呼。”
她翻身上马:“敖登的事我替你摆平。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一扬马鞭,骏马撒开四蹄:“告诉我你的故事!”
***
穹帐里,敖登一脚将马格踹倒在地,“连个养马的都打不过,你是蠢猪吗?!”
马格满面尘土,挣扎着爬起来,单膝跪地,“王子,他哪里是一个养马的,他的体格像山一样魁梧,力气大得如牦牛。”
“不要把自己的无能归结于对手的强大,你当我不知道吗?漠南来的都是一群败兵。”敖登轻蔑道,他本来就对漠南王庭前来投奔的残部有一种天然的敌视和不屑€€€€那是一群竟然能被中原的绵羊打败,走投无路饥肠辘辘的饿狼。
但现在一头孤狼竟咬了他的鹰卫。这就像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噌地把刀插入刀鞘,在五六名鹰卫簇拥下大步走出大帐,“走,随我去看看能把马格打得满地打滚的是个什么家伙!”
就在这时,远处一骑飞奔而来。
朝戈策马驰近,一勒缰绳,“哥哥,你去哪里?”
敖登道:“去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家伙。”
“你何必要和一个养马的一般见识。”
“哦?你见过他了?”
“我的€€骝就是他养的。”
敖登看了看那膘肥体壮的骏马,道:“马养的不错,但他挑战了一个勇士的权力。破坏了草原上千百年的规矩,我要教训教训他。”
“你就带这一群人去教训他?”朝戈挑眉道。
敖登轻蔑道:“怎么?难道我还要亲手收拾一个养马的?”
朝戈笑了,“哥哥,你手下的鹰卫全上了,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敖登闻言有些窝火,他皱起眉头:“我的妹妹,你为什么这么帮一个外人说话,难道你喜欢他?”
朝戈坦然道:“他是个英雄。”
“养马的英雄?哈哈哈哈哈。”敖登大笑,“我的妹妹,你清醒些吧,你是要嫁给草原上的雄鹰的。阿达最近正在跟贺莱部的首领谈起你的婚事,他有个儿子是个勇士。”
“我不嫁,阿达说过,我的婚事让我自己做主。”
“你就是被阿达惯坏了。”敖登不以为然道,他正要好好劝导一下自己的妹妹,这时一名王庭鹰卫前来报道,“大单于请王子去金帐议事。”
敖登得意地笑了,“哦?说不定就是讨论你的婚事,一起去吧妹妹?”
朝戈冷眉峻目地横了他一眼,扬鞭就策马而去。
敖登无奈地对周围的鹰卫道:“你们看她这脾气,若是个男人,那还了得?”
***
从江州往西,渡江后,绕道漠南王庭,再翻越戈壁,抵达漠北,从暮春到初夏,曹满一共走了两个月。
他皮肤黝黑,头发花白,满面沧桑,精神却依旧健硕,大口吃完烤羊腿,抹了把嘴角的肥油,一双三角眼目光熠熠:“我此来是有一笔上好的交易,不知道大单于感兴趣否?”
金皋客气道:“曹将军请讲。”
曹满道:“据我所知,萧€€在凉州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财货。我对凉州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凉州军多是我的旧部,归降萧€€乃是被逼无奈,如果大单于给我一支军队,我必能策动凉州军反了萧€€,夺回凉州。事成之后,凉州的粮草财货人口任大单于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