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单于,不能去,只恐有诈!”
阿迦罗一字一句道:“我信我妻。”
云越闻言脸色一变:“你乱说什么?”
阿迦罗爽朗道:“他是我在月神庙,在大祭司的祝福下迎娶的阏氏,身为副将,你不知道?”
云越脸色铁青,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云副将。”身后的锐士小声提醒,“主公还在等着。”
云越咬了咬薄唇,转身一延手:“大单于,请!”
***
沧州城,郡府大堂
萧€€没想到阿迦罗会单刀赴会,连一个随从都没带,倒是有几分佩服他的胆量。
如果这时候,他要扣留阿迦罗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朝戈等人还手握重兵驻扎城外,他若对阿迦罗动手,彼方必会攻城,他也不能妄动。
“大单于,本帅今日请你来是得到一个重要的军情,你我既是联军,理当告知。”
阿迦罗豪爽道:“有何军情?”
“我知道风长离的主力在哪里了。”
阿迦罗目光凝起:“何处?”
萧€€走到舆图前,抬指点了点,“此处。”
阿迦罗眉头隆起:“我知道这里,这片荒漠在瀚海深处,是被神遗弃的地方。闯入之人都出不来。”
萧€€道:“这里就是大夏国的都城海溟城故址,我若猜得不错,这也是风长离的老巢。”
阿迦罗目光一沉。
萧€€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失时机道:“大单于想为栾琪报仇么?”
“当然。”阿迦罗目露凶光,“本单于必要手刃风长离,以告慰我的兄弟!”
萧€€点头:“那我们就可以谈了。”
阿迦罗:“你有什么计划?”
萧€€:“我想让大单于率军攻打海溟城。”
阿迦罗皱眉道:“要攻打海溟城,就要先拿下拦在路上的浩罕、西夜诸国,风长离在这些国家都有不少驻军。”
萧€€嘴角略微勾起:“本帅相信以大单于的勇武,拿下此等区区小国不在话下。”
“阏氏这是在夸本单于?”阿迦罗忽然俯下身,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烛火下那皎洁如玉的脸颊仿佛莹莹闪着光,更衬得他眉目如画风流蕴藉,看得阿迦罗深吸一口气,“冲着阏氏这句话本单于也无悔了。”
“拿下西域诸国后,大单于就可以进攻海溟城,为栾琪报仇了。”
“是么?”阿迦罗靠得极近,清凉的茶油气息冲入鼻端,带着野性的冲动。“那本单于率大军进攻海溟城了,你做什么?”
萧€€不习惯被这样浓烈的气息包围着,转过身,皱了眉头,“我率一支奇兵从背后直扑海溟城。”
阿迦罗低沉地一笑,上前圈住了他的腰,大手叠在他腰腹间,隔着衣料感受着他线条紧致的肌肉:“原来阏氏是让我吸引开风长离的主力啊?”
萧€€一把掰开他乱摸的手,心中暗骂:草,这厮学聪明了!
“阏氏,你到底还有多少没有告诉我的内情?”阿迦罗也不生气,低头在他耳边道,“对了,你们的皇帝呢?”
萧€€心中咯噔一下,立即道:“区区西域小国何劳陛下亲征,陛下已经回京了,此处战事全权交给本帅。”
好在阿迦罗倒对魏€€的行踪不怎么上心,他嗤了声,“这小子不在最好,省得打仗起来还得防着他。”
“大单于这是决定要攻海溟城了?”萧€€挑眉。
“我的军队可以配合你攻城,吸引风长离的主力。”阿迦罗豪爽道,“但是我,要和你一起。”
什么?萧€€心中一沉,这是什么套路?
阿迦罗道:“我会让朝戈率大军攻打西夜、浩罕等国,我自率小股精锐和你同行,绕道奇袭海溟城。”
“大单于是信不过我。”萧€€道。
“对。”阿迦□□脆利落道,“阏氏,你一个人冒险,我不放心。这是让我出兵的条件。”
第500章 远征
秋日的原野上,莽莽苍苍一片金黄,风吹草低间,一支百余人的商队出现在山坡上。
朔北的风掀起萧€€身上厚重的斗篷,露出一袭潇洒清拔的劲装。
阿迦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隽逸的身形所吸引,直到云越纵马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云越斜睨了阿迦罗一眼,对萧€€道,“主公,那胡人一直盯着你看。我们为什么要带着他?”
萧€€心道,不带着阿迦罗他也不放心。就怕他不在沧州城的时候,阿迦罗在他后方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们是盟友,是盟友就要相互信任。是吧,€€奴?”萧€€扬声道。
“是,主人。”阿迦罗沉声道。
既然是装作商队,那么就都用了化名。阿迦罗化名€€奴,是萧€€的跟班。这让他有种仿佛回到了大梁,住在将军府时的错觉。那段日子让他毕生难忘,但那短暂的温情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很快就被眼前的漠漠黄尘所湮没。
从沧州城一路向西北,沿途都是枯黄的高山草甸。
碧空如洗,远山皑皑,大雁南归,秋日的阳光照在荒草间,视野里一片苍凉。
从清早到傍晚,队伍马不停蹄地急行了一整天,到夕阳西下时分,抵达山的垭口处,萧€€下令队伍原地休息。
深秋的塞外,夜寒霜重,月光照着远处山顶的积雪,凛冽的寒风透骨而入。
萧€€烤着篝火,也没感到身上有一丝暖气,云越温了马奶酒,他就着肉干心事重重地吃着。
魏€€音讯全无,这一路上,连个标记也没有留下。
如果魏€€是被掳走的,以他的能耐,定会设法在途中逃脱,至少会留下标记。可是现在,魏€€就像是毫无抵抗地跟他们走了,难道他受伤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萧€€正在胡思乱想间,鼻间忽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霍然抬头,就见一根红柳枝上串着烤得金黄的兔肉,正滋滋冒着烟。
他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浑身的疲劳都被这热气腾腾的烤肉驱散了一半。
“刚打的。”阿迦罗话不多,在他身边坐下,用魁梧的身躯为他挡风。
兔肉烤得肥酥流油,萧€€接过来:香!
不得不说阿迦罗烤肉的手艺是没得挑,若是在现代,在美食街里开一个网红烧烤铺,肯定人气爆棚。
萧€€吃着烤兔肉,脑子里又开始不着边际地游思乱想起来。
阿迦罗见他气色微微好转,便从腰间抽出一管胡笛,悠悠地吹了起来。
明月当空,星垂四野。
苍凉悠长的胡笛声随着夜风飘散开去。
萧€€烤着篝火,喝着马奶酒,在苍凉的胡笛声间,思绪也仿佛随着夜风飘到了千里之外。
在那戈壁黄沙,崇山峻岭之外,是江南的点点渔火,秋水拍岸。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沉沉的梦里,是永安城湖畔的脉脉余晖,杜蘅堤上桂花飘香。魏西陵白马金冠,踏着纷纷落叶而来。
“西陵……”他睡梦中喃喃道。
阿迦罗放下笛子,琥珀色的眼中有深沉未明的情绪。
云越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抬手用树枝拨旺篝火,充满敌意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迦罗。
“他有心事。”阿迦罗忽然道。
云越半边的细眉挑起。
“你们那么着急赶路,不只是要奇袭海溟城罢?”阿迦罗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出了什么事?”
云越当然不能让阿迦罗知道,皇帝被掳走了。
见他不说话,阿迦罗慢条斯理道,“苍炎攻下沧州城时,抓走了什么重要的人,你们要把他救回来?”
说这句话时,阿迦罗眼中机锋暗藏。
云越心中立即警觉起来,这胡人好生厉害,应对不当的话,恐怕被探出了底。就十分危险了。
云越想了想,干脆道:“主公的儿子被苍炎掳走了。”
阿迦罗蓦地一怔。
儿子?!
萧€€什么时候连儿子都生了?
这简直是当头一棍,一时将阿迦罗砸蒙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萧€€,“几岁了?”
云越说得有模有样,“都十来岁了,那臭小子从来不听话,跟主公对着干,都是主公宠的,换是我恨不得一棍子抽死他。”
“现在好了,被掳走了吧,还要主公费心劳力地去找他!”
阿迦罗沉默许久,皱着眉头似乎经历了心理挣扎,最后他道:“既然是他的儿子,便也是我的儿子,我们一定会找回他。”
“什么?”这回换云越怔住了,他大睁着眼睛,像看怪物般看着阿迦罗一脸释然。
就听阿迦罗郑重道:“我既然已经接受他有男人,就能接受他还有孩子。”
***
三天后,队伍抵达了浩罕国,将在这里停留半日,补充食物和清水。
浩罕国的市集繁华热闹,琳琅满目的摊铺里摆满了地毯、香料、瓜果、珠宝,南来北往的商贾络绎不绝,在一众骑着骆驼的旅人,坐着软轿的豪商,带着面纱的波斯贵妇间,他们中原人的面孔很是显眼,尤其是萧€€。
此刻,他骑在马背上,阿迦罗牵着马走过熙熙攘攘的集市。
灰暗的斗篷不仅没有让他失了颜色,反而衬得他雪白的脸庞上,隽妙的眉目宛如墨画,眸色流转间,神光逼人。引来行人纷纷侧目,一个金发碧眼的浩罕国小伙一路弹着胡琴,热情地向他唱起,“我心爱的姑娘。”
歌声吸引了更多的人,连路旁忙碌的商贩都纷纷扔下货品,拔足前来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