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溟城
“刚才那是……火烧云吗?”萧€€望着天际道。
魏西陵道:“看方向,是来自苍岚山。”
萧€€心中一沉:“映之他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谢先生一向很稳。他留下对敌,自是有把握。”
萧€€点点头。在他的印象里,谢映之一直是玄门大佬,强大得超乎他的想象。他和魏西陵一样,都让人感到安心。
谢映之一定会没事的。
接着他下令军队进驻海溟城。
海溟城早在百年前已是一片废墟。到处是断壁残桓,乱石荒墩。
废墟东边便是圣山神殿。
神殿建在山巅,山势险峻,四周有深堑,深堑上仅有一座吊桥。
魏西陵下令全军修整片刻,傍晚攻打圣山。
另一边,墨辞和几名玄门弟子正在给伤员医治。
这一战歼灭苍炎八千余人,俘获万余。但锐士营及飞羽营也付出了七百骑伤亡的代价。
“大壮,忍一忍。”修远用棉线缝合一名士兵肋下可怕的伤口。
那士兵暗暗握紧拳头,爽朗道:“没事儿,只要头还在,就都不是事儿,哈哈”
鲜血渗出,沾染在白皙的手指上。修远凝起秀眉,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
“先生你手真巧,针脚比我妹子还好。”大壮憨道。
但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妥,赶紧挠头道:“先生,我不是说你像妹子,我是说”
“先生比妹子还秀气,还细心。”旁边的士兵趁机探头打岔道。
修远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绷带用完了,我去拿点。”
“喂,你这嘴碎的,把先生说走了罢!”大壮抬起胳膊就要拍他,结果拉扯到肋下的伤口,痛得咧了嘴。
“你们在说什么?莫非看上我们家修远了?”墨辞笑嘻嘻地走过去。
“我们在说修远先生,人长得俊,医术又好。”
“脾气也好。”
“那是,我们修远最温和了。”墨辞拍了拍大壮的肩膀,“年方二十四,还没成亲,你们有什么姐姐妹妹要介绍吗?”
修远隔着堵断墙还听到他们在打趣,脸更烧红了,不留神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一具阵亡士兵的尸体。
只见他的后背被利刃斜剖开一道长约数寸的伤口,深可见骨。死状甚为惨烈。看铠甲应该是锐士营的。
修远轻叹一声,心中不忍,便想把他抬到路旁。
也就在他俯身的一刹那,那阵亡士兵的双臂忽然像铁钳般探了出来,扼住了他的咽喉。
刺耳的骨骼碎裂声中,修远的眼睛猛地大睁,有殷红的血丝从他嘴角溢出,转瞬之间,那明亮的眼眸就已黯淡下去,头颅也无力地耷拉下来。
那士兵扔下修远,捡起了他的佩剑。向人群走去。
第514章 寂灭
剑尖在石板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士兵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吕顺?”丙南愕然道,“你不是已经战死了么?”
他话音未落,吕顺手中的长剑已经狠狠地劈落下来!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的激响,丙南举剑奋力格挡,“吕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吕顺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扭曲,他咆哮一声,一剑磕开丙南的长剑。
丙南就势敏捷地一个旋转,飞身跃起,在空中挥出利剑,直取吕顺咽喉。
但就在他举剑欲刺的一刻,他犹豫了一瞬。
吕顺跟随他出生入死了五年。曾经为他挡过刀,挨过箭。
也就这一瞬的犹豫差点要了他的命。
吕顺一把抓住了剑刃,不顾鲜血直流的手掌,猛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这时一道寒光掠空而至,在吕顺的脖颈上轻轻一荡,血花飞溅,吕顺的头颅顿时颓然垂落下来。
魏西陵收剑入鞘。
丙南摔倒在地,捂着脖颈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幕。
吕顺居然要杀他?
“是€€术!”墨辞蹲下身沾了一点血闻了闻道。
“€€术?”魏西陵蹙眉。
“一种利用蛊虫寄生在尸体脑中,使其攻击扑咬生人的邪术,可是吕顺怎么感染的呢?”墨辞摸着下巴,边想边道,“难道是兵器!”
魏西陵剑尖一挑,一柄苍炎的弯刀就落到墨辞手中。
墨辞低头闻了闻,“是了。”
“这把弯刀在饲养蛊虫的血液里浸泡过,如果我军将士被此刀砍杀,蛊虫就会渗入血液,尸体就被寄生控制,成了€€人!”墨辞脸色凝重,罕见地正经起来。
这么说,所有被苍炎砍杀的士兵都成了€€人……
萧€€和魏西陵同时心中一沉。
再看四周,废墟间无数已经战死的将士又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他们捡起地上的刀剑,面目扭曲而狰狞,挥舞着刀剑疯狂地砍向周围的同袍。
转瞬之间,曾经的袍泽就变成了敌人。
而锐士营和飞羽营的士兵面对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昨天还在一口锅中吃饭,而此时却成了死敌,一时都无法狠下杀手。
“噗噗噗”刀光亮起,鲜血飞溅。不停有士兵倒在血泊中,倒在自己袍泽的屠刀之下。
萧€€见状急跨上战马,举起长剑断然道:“兄弟们,他们已经是€€术控制的尸体,不再是我们的袍泽,杀了他们才能保护我们的兄弟!”
“这是一场生者和亡者之战,拿起你们的剑,保护你们的袍泽!”
士兵们纷纷跨上马背,流着泪,开始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都是曾经的袍泽兄弟,死后却被€€术变成了这种东西。
每一剑下去,激起的都是自己曾经袍泽的血。
丙南怒喝道:“风长离,老子跟你拼了!”
***
幽暗的地宫深处有一道沉重的万劫之门。
门后是一片虚空的深渊,墙壁上燃着九百九十九盏鲸油灯,也照不亮十世轮回的深渊洞底。
这是朔王发疯后耗尽心血的最后一件作品。传说中三千世界的终点,万物寂灭之轮。
所有生命都无法逃脱,这轮回之力。
鲜血顺着青铜祭台上雕刻的血槽流到阵眼中,古老的阵图缓缓地启动。
风长离坐在祭台上,日月周天仿佛都围绕着他运转。
随着血流的加速,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以残生为祭,开启这万物寂灭之轮……
地宫外,贺紫湄捂着后颈,挣扎着站起身。推开地宫的石门,往下走去。
大厅里倒毙着安达的尸体,地上插着一柄长刀,周围有大片的血迹。
她的心顿时揪紧了,“主君?”
空荡荡的地宫中只有她自己颤抖的声音在回响。
她壮着胆子,沿着血迹往下走去。
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深渊,漆黑中盘旋下行的石阶仿佛通往地狱深处。
她咬紧牙关一步步往下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深渊底下隐约出现一线光亮。
“主君!”她欣喜地往下奔去。
可还没等她跑出几步,轰的一声巨响,强劲的气流伴随着一团耀眼的光雾冲霄而起,携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从深渊中呼啸而上。
她手中的烛台幡然落地,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她的身体就被强光吞噬,消失于无形。
***
夕阳残照着王城的废墟,朔风呼啸,沙尘飞扬。
萧€€一剑砍去一名亡者的头颅。
他曾是锐士营的一名百夫长,萧€€还记得他的名字,记得那漆黑的眼睛里曾经闪耀的光彩,而如今只剩下空洞和疯狂。
但即便如此,一剑砍去他的头颅时,萧€€仍觉得手中的剑沾染了袍泽的血有千钧之重。
这一刻,他骤然想到了前世,在他死后的三十年,风长离将程牧及锐士营的将士们都制成了苍炎,驱使他们进军青帝城,魏西陵临危渡江,北上拒敌,当时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那一战,他保住了江南,自己却战死沙场。
他是战神,他怎么会败?他为什么会败?
想到这些,萧€€的内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望向乱军中魏西陵奋身杀敌的身影,他神容冷峻,银甲上已沾满鲜血。
萧€€握紧手中之剑,这一世再不会让你孤军奋战!
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