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有吃的吗?”
魏€€赶紧从旁边的铜鬲中盛了碗热气腾腾的肉粥。
软糯可口的粥里拌着鲜香的肉糜,再洒上几簇碧绿的葱花,简直让人食欲大开。
萧€€三口两口喝完了肉粥,抹了把嘴看向阿迦罗,眼梢微微撩起,“大单于,该谈谈我们的盟约了。”
***
盟会订在两天后,大帐里气氛凝重。
北狄方面是阿迦罗、朝戈、左大都尉乌提若。大雍方面是谢映之、魏€€、萧€€。
阿迦罗环顾了一圈大帐内,首先道:“你们的战神呢?”
萧€€的心猛地揪紧了,就听谢映之从容道:“魏将军乃我九州最锋利之剑,剑不出鞘,是我方对此乃议和之会的诚意,若谈得成,皆大欢喜。若谈不成,也能让大单于尽情一战。”
“好,痛快!”阿迦罗击案道,“那我们就先谈一谈,谈不拢再打!”
萧€€道:“在洛伊古格川时,我和大单于有一个口头上的约定,我大雍将格尔沁草原归还北狄,大单于许诺十年之内不南下中原。”
“十年!?”乌提若大惊:“以往我们每年秋天都要去中原边郡取些布匹盐粮,十年不许狩猎,让我们穿什么?吃什么?”
云越挑了挑眉:“你们可以茹毛饮血。”
“你说什么!?”乌提若拍案而起,
“简直可笑,难道我们中原边郡的百姓就合该被你们掠夺?”
“草原上本就是弱肉强食!”
“谁是强,谁是弱,一战才见分晓!”
乌提若拔出弯刀:“你要试试我的刀锋吗?”
云越:“我的剑也未尝不锋利!”
“乌提若,够了!”阿迦罗出声喝道,“出去!”
乌提若愤恨地一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萧€€也示意云越不要再说。
眼看谈判一开场就陷入僵局,朝戈赶紧道:“愿听先生之意。”
谢映之向她微微颔首,道:“休战期间,我们将在格尔沁草场开通互市,双方可以交换商品,贵邦可用牛羊马匹换取我国的布匹粮盐和生活物资。”
朝戈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他看向阿迦罗。
阿迦罗点头:“那就在格尔沁草场试开互市,我方就由朝戈负责。”
谢映之道:“我方的负责之大臣还没有到场,等他赶到,便让他前往王庭拜会大单于。”
接下来双方就细节进行了一些你来我往的磋商,萧€€注意到魏€€一直没有说话,便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朕只是在想一件事,你们北狄人言而无信。朕如何才能相信你们不会毁约犯境?”
阿迦罗:“皇帝陛下想要如何?”
魏€€:“大单于派质子质于我大雍。”
什么?!
这回连朝戈脸色也变了。
阿迦罗却哈哈大笑:“本单于也想啊,可惜了,本单于虽已大婚,却还无子可质。除非阏氏给我生一个?”
魏€€的脸色顿时一沉,乌沉的双眸中浸出两点让人胆寒的冷意。
此次谈判基本确定了今后十年大雍和北狄的格局,双方各自收兵,回去休养生息。
之后,魏€€又在西域建立都护府,设西域都护,管辖西域三十六国及原大夏国的领土。
次年开春,魏€€在海溟城以东重建新城,收留回迁的苍冥族人。渐渐的,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又开始焕发生机。
就在这时,玄门的鹞鹰带来了一条令人不安的消息,太夫人病重。
萧€€急返江州。
第520章 昭雪
窗外梅破新蕊,细柳垂丝。
药炉里传来微沸声,嘉宁守着药炉旁低低啜泣。
府门前,萧€€来不及勒停战马,就一跃跳下马背,风尘仆仆进了府,恰好和刚出府门的魏曦撞了个正着。
“阿€€?!”魏曦喜出望外,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你可回来了,太奶奶天天念叨着你!”
然后他左顾右看,“西陵哥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萧€€喉中一哽,沉声道:“西陵他,不在了。”
闻言魏曦脸色霎得白了,身形晃了晃,仓促间扶住门廊才没有摔倒。
他不相信道:“西陵哥他战无不胜,他怎么会不在了?”
“风长离启用了朔王留下的大阵,魏将军与属下二十八骑为大军断后,皆为国临难。”谢映之缓步上前道。
魏曦眼眶泛红,赶紧抬袖子擦了擦眼角,道:“这消息可不能让太奶奶知道。”
萧€€点头,“听说太奶奶生病,先请映之给她诊治一番。”
“谢先生请!”魏曦赶紧延手道。
***
房间里
太夫人皱着眉头喝完药,把药碗递给方澈,“开春了,西陵和阿€€也不知道仗打到哪里了?”
方澈道:“太奶奶,要不我写封信去问问?”
“不,不要打搅他们。以免他们分心。将军为国征战艰辛,我们帮不上忙,也不能给他们添乱呐”
这时,就听到外头传来咣当一声,药炉打翻的声音。
太夫人笑嗔道:“嘉宁这丫头怎么还毛手毛脚的。”
她话音未落,嘉宁飞一般地跑进来,“太奶奶,€€哥哥回来了!”
“谁?”太夫人顿时眼泪就盈满了眶,她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又偏了偏头,重复道:“阿€€,回来了?”
“太奶奶。”萧€€一进屋,就见方澈扶着太夫人在病榻上坐起身来。
她白发苍苍,正老泪纵横地看过来。
萧€€顿时心头一酸,跪在榻前,“太奶奶,孙儿回来晚了。”
“回来,回来就好了。”太夫人激动地握着他的手,问道:“仗打赢了?”
萧€€点点头:“但是西陵要留在沧州训练新军,等新军练成,沧州稳固,才能回江州。”
这是他进门前和魏曦商量好的说辞。
太夫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沉默了片刻,道:“将军为国戍边,也是份内之事,转告西陵,好好练兵,不要急着回来。老身我硬朗着呢。”
萧€€心中恸然,却不能表现出来,赶紧转身道:“太奶奶,映之来了。”
“太夫人安康。”谢映之躬身礼道。
“此番征战,先生也辛苦了,快快请坐。”
“谢太夫人。”谢映之在榻前坐下,替太夫人诊脉看病,之后又让太夫人宽心养病,便起身前往侧屋开药方。
萧€€赶紧跟了过去:“映之,如何?”
谢映之蹙眉道:“太夫人年事已高,此番患病怕是耗尽余力,风烛残年,恐非药石可医。”
萧€€顿时伫在当场,眼前阵阵发黑,浑身冰凉。
魏曦颤声道:“谢先生,那太奶奶……”
谢映之默然摇了摇头,“我开几个增补的药方,许可再延续些时日。”
……
两个月后,清明时节,春寒料峭。
清早,太夫人感觉精神好了些,便由萧€€推着到廊下院中。
天空下着如茵的细雨,太夫人望着那漫天的雨幕,喃喃道:“不知道边关这会儿也是这样雨水连绵吗?”
萧€€知道她想念西陵了,道:“沧州城的天气干爽,很少下雨。”
“天气冷吗?”太夫人关切道。
“冷,远处能望到茫茫大漠,皑皑雪山,但是在大帐里,将士们一起烤着篝火天南海北地聊,热火朝天地喝酒,就一点都不冷。”
太夫人听得出了神,许久她笑着道:“雪山大漠,真是个好地方。西陵留在那里也好。”
萧€€心中隐痛,忽觉她似话中有话。
就见太夫人回头对魏曦道:“曦儿,西陵临行时给你的那件东西,拿出来罢。”
“太奶奶?什么东西?”魏曦抬起微红的眼睛,懵然道。
“不要给我装糊涂,西陵出发前曾经留给你一份亲笔书信,嘱咐道,他此番若不回来,就让你以他的名义公布天下。”她闭起眼睛,两行浊泪淌下沟壑纵横的脸庞:“现在是时候了。”
魏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奶奶,您老知道了……”
“西陵啊,已经默默把一切都做好了。”太夫人叹了口气,“当年葬马坡之事,乃是先皇帝与王氏合谋害了子涛(魏淙的字),阿€€背负罪名这么多年,此事也是我心头多年块垒。”
“太奶奶……”萧€€喉中哽咽,一时说不出话。
“阿€€,你不要怪西陵,他原本是想亲自给你正名的,只是他已远去,老身我就替他做完这件事。”
“这也是老身最后放不下心的事了。”
次日,公侯府太夫人发布昭告,以公侯府和魏西陵的名义,将当年葬马坡之战的真相、并曹满之证词公布于众,江州人心震动,百姓无不唏嘘。
三天后,永安城里春雨连绵,太夫人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