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纬道:“再者,天子这里,主公要陈情,要解释。”
简单来说,就是要洗白,适当地卖个惨也可以。
钟纬道:“主公就要遣使进京,向天子陈说,此事乃是郢青遥等明华宗余孽为复仇所为。铁鹞卫是被利用的,主公从头到尾具不知情。”
北宫达有点冤枉,气恼道:“本公本来就不知情!”
钟纬道:“还要将妖人东方冉押解进京。”
***
东方冉独行在雪地里。
他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想,想他的出路。
北宫达外宽内忌,好大喜功,极重颜面,此番皇帝公开斥责北宫达,北宫达必迁怒于他,不会再听他的任何谏言,而且皇帝还在诏书里称他为狂徒妖人,北宫达也绝对不会再用他了。
不但是北宫达,经此一事,他也算扬名诸侯了,今后无论是虞策、赵崇、还是张繇之辈,谁还会用他?
他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落下纷纷扬扬的碎雪,九州之大,已没有他可以投靠的人,也没有他施展抱负之处!
谢映之这一手算得上是釜底抽薪。轻飘飘的一份诏书,就把他所有的路给堵死了!
“谢玄首,总是能料事在先啊……”东方冉低头阴测测地笑了,又尖又长的指甲掐进了手掌,刺出暗红的血,“没想到千里之外你还惦记着我,真是让师兄我感动。”
“东方先生!”风雪中有一个人影急急赶上来,正是嵇平,他顿足道,“先生怎么还不走,钟先生谏言主公将你拿下押送京城,先生快跑吧!”
“哦”东方冉脚步微微一顿,他回头望向那片森严的府城,似乎停下想了想,然后又继续向前迈步,“主公不会将我押送京城。”
嵇平道:“先生怎么如此有把握?”
“因为这样的话,就会使天下所有想投奔主公的人望而却步。主公不会因为一个东方冉,而堵了招才纳士之路。”
“而且,主公坐拥幽燕之地,也无需向萧€€和那个傀儡皇帝示弱至此,反倒被天下诸侯嘲笑。”他一边说一边盘算,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门口。
嵇平以为东方冉口上说无妨,脚步还是很诚实地开溜跑路。他正以为这位神秘的东方先生就要这样飘然出城而去,从此不知所踪时,忽然城门口传来一阵人声马嘶的喧闹。
凛冽的风雪中,一名身着雀金裘斗篷的青年,正跨在马上扬起鞭子狠命抽打着一名门吏。
“让你不长眼!”“狗眼不要就给我挖出来,挂城墙上,来人!”
那门吏在地上抱头打滚:“小人有眼无珠,世子饶命啊!”
“先生,这边。”嵇平趋避道。
东方冉见他如避瘟神,问道:“那是谁?”
嵇平小声道:“那是主公的长子,世子北宫皓。”
东方冉瞥了眼,“戾气不小。”
嵇平连连摇头,“这些年世子心里有怨怼,拿下人出气是常有的事,那个门吏只能自认倒霉罢了。先生还是不要招惹他。”
东方冉道:“世子如今处境尴尬。”
嵇平叹气:“先生也知道了?”
东方冉道:“坊间小儿都知,主公这废立世子之心,恐怕是存在已久吧?”
嵇平道:“自从两年多前的秋狩,世子被萧€€削了发后,沦为诸侯笑谈,主公便有了废立之心,而且曲夫人生的幼子北宫熙聪敏好学,深得主公喜爱,俞€€等人投其所好频频劝谏,又有夫人吹风,主公一再想换掉世子,但是又因为世子毕竟是嫡子,于心不忍,且燕州系的元老如钟纬等都反对废长立幼,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
东方冉心想,北宫达优柔寡断,像废立这种事,一旦决定了,就快刀斩乱麻,以风雷之势把事情办了。像他这样拖泥带水,拖到了全燕州都知道他想废长立幼,偏他还没动手。
说得好是谨慎持重,说得不好,就是好谋无断。取乱之道啊。
东方冉干冷地笑了声:“头发割了可以长回来,面子丢了怎么捡?又不是都像我这样。”
城门口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嵇平汗毛都竖起来了,似不忍闻。
东方冉却阴测测地笑了,割发之耻,北宫皓必深恨萧€€。
“嵇公,现在还能跟俞先生搭上线吗?”
嵇平摇头道:“俞先生确贪好财货,但是东方先生你都已经被主公驱逐,即使再去找俞先生疏通,也无济于事,不过徒然费了钱财。”
东方冉道:“我只想托嵇公给俞先生带一句话。”
城下突遭横祸的门吏满面是血,在雪地里痛苦地翻滚哀嚎,北宫皓扬长而去。
东方冉站在风雪中遥望他纵马而去的背影。
他想要翻盘,机会就在此人身上。这个北宫皓,至少是够狠。
***
“东方冉就相当于被封杀了?”萧€€问。
谢映之点头,像提及到了什么令人厌弃之物,不愿多谈,转而道:“北宫达收到诏书后,便会派出使者前来大梁陈情,我们也要收拾好屋子待客了。”
可大梁还在封城中。
萧€€道:“阖城大索快到收尾阶段了,但那两名铁鹞卫还没抓到。”
“满城都找不到,就只剩一个地方了。”
萧€€心念一闪:“皇宫?”
但总不能搜皇宫吧。原主也不带那么跋扈的?
不,好像有过一次。京城流血夜那晚。原主率兵进宫抓捕郑皇后及郑图的党羽。但也就这次的黑历史,让他背了多少年的黑锅。
谢映之道:“搜宫当然不可行,而且,目前也只是推测而已。”
若因此搜查皇宫,不仅会冲撞皇帝,破坏和皇帝之间难得的和平共处,而且,若搜出了铁鹞卫还好说,若搜不出来,盛京系那些人肯定会抓住机会,群起而攻讦,掀起风浪,破坏眼下稳定发展的局面。
谢映之漫不经心斟茶,似随口提及:“听说最近容绪先生荐了一位佳人给陛下,深得圣心。”
萧€€下巴差点掉了:啥?连桓帝都脱单了?
谢映之道:“陛下想要皇子,正寻访名医,我倒可以进宫看一看。也许可以为君上分忧。”
萧€€:等等,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这桓帝不是某些功能不行吗?怎么现在又可以了?还有……谢先生连不孕不育的问题也能治疗吗?
谢映之似笑非笑:“主公也有困扰?”
萧€€一惊,坚决道:“没有。”
他连试都没试过。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危机四伏,虎狼环伺,饱暖都做不到,哪有工夫思那啥。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试过。
在北狄草原,他就被阿迦罗强压着撸了几下,但阿迦罗那手劲,简直要当场废了他。萧€€痛得差点背过气去。
事后阿迦罗看他没有兴奋挺立,还非要给他找巫医瞧瞧,硬说他某方面不行。阿迦罗那厮的手劲有多大,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萧€€气得想砍人,他又不是变态,他对着个男人,还是一个猛兽一样的壮汉兴奋个毛线啊!而且找巫医做什么,要找个媳妇才行!
但乱世里姑娘太少,加上他名声又差,导致他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整天和一群大老粗在一起,他都快要无欲无求了。乃至于单身得久了,看个木头都觉得楚楚动人的……赶紧打住自己的念头,他这个趋势不大对。
他脑子里各种念头此起彼伏,脸色阴晴不定,都被谢映之尽收眼底。
谢映之莞尔,“午后我要进宫,晚上再替你看看。”
萧€€愣了下,什么意思?要看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谢映之已经起身飘然出门了。
“不用了,谢先生,我没事……”
萧€€站在院里,脑阔疼:算了,他又不是真不行,他只是没机会实践。
以前他太忙了,不是在搞事情,就是在去搞事情的路上。
不过现在,大梁一应事务都有谢先生和中书台……他好像成了个闲人了?
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嗷!
片刻后,云越进屋的时候,蓦然怔了怔:“主公,你要去哪里?”
萧€€揽镜自顾,答非所问:“谢先生把活都干完了,我也没啥事干,正好脱个单。”
云越一愣:“你要脱什么?”
“脱单。”萧€€自信满满,
“谢先生说,容绪先生给陛下介绍了一个媳妇。”
云越顿时明白了,谢映之言者无心,某人倒是听者有意了。
谢映之既然不让他管事,那他就脱个单。
为此萧€€还特意打扮了一下,虽然品味就不评价了,也不知道他用了啥香薰,身上还有一股暗昧的幽香,扰人心绪。
云越蹙眉道:“最近香料又涨价了,你省着点用。”
再看他那件锦袍,虽然是玄色的,但还飞着两只金丝雨燕,一上一下,缠缠绵绵,骚到不行。生怕人不知道他的企图似的。那纯黑色的锦袍将他修长俊逸的身段勾勒得极为出众,让人恨不得照着最纤细处掐一把。
他还想穿着这一身去朱璧居?这算是送货上门吗?
云越挑了挑眉,话中带刺:“主公这是去讨好老丈人吗?”
萧€€正忙着打扮,黑袍金绣配上殷红的腰带,他生了副好模样,穿什么都是风流倜傥,眉眼流动间明媚飞扬之色,让人恨得牙痒。
“容绪先生堆金积玉,就算真是老丈人,你主公我也不吃亏。”
这话混账地很,还贪图对方家财,云越气极:“恐怕你把他当老丈人,他却把你当做是……”
萧€€回头:“当什么?”
“当做……”云越还是没敢把那几个字说出来,改口道:“他把你当劫匪。忘了你最近一直在抢他商会的财货?”
萧€€:“怎么能说抢?我这是劫富济贫。”
云越:……
他随手挑了个鎏金小冠,“我也不会空手去,我会送容绪先生一份大礼。”
云越眼神示意:你那么穷,还送大礼?
萧€€道:“我这人最讲义气,我劫了他一车,就还他十车,这份大礼不仅足以弥补他的所有损失,还能返还几十倍的红利。他绝对没法拒绝。”
云越不信:真有这么丰厚的利润,你自己怎么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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