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梁东言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欣喜地捧起手机,看到自己和姜阈的聊天框上弹出一个新鲜的未读消息来。
但下一秒,梁东言一颗提着的心瞬间落入谷底。
那消息短得根本不用点开,对话框横条上显示得一清二楚。
完蛋了。
姜阈什么都没说,只发了一个非常客套、官方、生疏的、只有在厌烦透了甲方时,乙方才会发的表情符号过来:ok
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汗流浃背了吧梁东言
第88章 凌晨3:58分
姜阈转发完微博后收起手机,他把自己裹得很严实,戴着口罩和冷帽,面色有些苍白地坐在前往南京的高铁上。
距离到站不到三分钟,不少乘客已经拿着行李站了起来,姜阈却没有动弹,等列车缓缓进站、车上大部分人都下了车,他才僵硬地起身,背起书包,步伐缓慢地往外走。
他叫的车在地下停车场,需要走很长一段路,姜阈先找到扶梯下了站台,刚下去,在一楼硕大的换乘大厅里,一抬眼便看到了梁东言的巨幅灯箱广告。
......姜阈咬了下牙,低下头不看路地往前走,过了快20分钟,才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己叫的车,打开车门,缓慢地坐进后座。
“尾号2766?”司机师傅问。
姜阈点点头,声音沙哑地“嗯”一声。
大年初二的南京城不算堵车,很快便到了姜阈和人约好的茶馆。
姜阈约的人已经到了,在二楼茶室包厢等他。
茶馆没有电梯,姜阈看到长长的楼梯后深吸一口气,扶着扶手一阶阶走上去,和这家茶馆的目标用户€€€€七八十岁的老头们爬楼梯一样。
“你迟到了。”姜阈刚推开门,干练悦耳的女声便响起了,包厢里坐着一位年轻的女性,大约三十岁,身型修长,穿着黑色大衣,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清冷。
“我尽量快了。”姜阈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那位女士意外地挑了下眉,又笑了下:“挺激烈。”
姜阈的耳廓不由自主红起来,面上神色却依旧冷静,他把门关上后坐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能让我在休假中见的患者,你是第二个。”女士道。
姜阈放下茶杯,眼底追忆:“第一个是纪闻西?”
杨纳是纪闻西生前的心理医生,纪闻西入学那年她硕士毕业,两人在学校的一次华人聚会上认识,也是那次,杨纳发现纪闻西有严重的心理问题,那三年纪闻西一直在接受杨纳的心理治疗。
后来杨纳读完博回了国,没有留在南京,而是在上海一家医院稳定了下来。
姜阈话音落下后,杨纳低下头,掩饰自己听到这个名字的低落。
“不说他了。”杨纳推了下眼镜道:“所以,昨晚感觉怎么样?”
姜阈沉默地盯着杨纳,没有说话。
“别误会。”杨纳道:“是指喝酒之前、以及醒酒之后,有力气吗?”
姜阈回忆了一下,昨晚从便利店出来、去酒吧之前,自己非常无力,那时他很想回到酒店躺着,直到在看到梁东言眼里的那簇烟花之后,才打起精神带他去酒吧。
姜阈把自己的感受跟杨纳说了,杨纳沉思片刻:“昨天吃药了吗?”
“没有。”姜阈回答之后顿了顿:“我想试试停药。”
“还没到时候。”
杨纳眼里不赞同:“难道你改变了想法?像我最开始说的那样,向你的爱人寻求帮助?”
最初姜阈找到杨纳的时候他刚回国,那时候姜阈的问题非常严重,重度焦虑、BPD、求生意志薄弱,和纪闻西的状况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当时杨纳问姜阈有没有精神寄托,姜阈斩钉截铁地说有,他的精神寄托是梁东言。
杨纳得知姜阈的精神寄托是前男友的时候觉得棘手,她遇到过很多这类病人,前任已经翻篇,但自己还活在过去迟迟走不出来。
直到杨纳知道姜阈的前男友也一直没有放下他,她便直截了当让姜阈去找他,在精神类疾病的治疗方案中,家人和伴侣的陪伴,很多时候比药物以及心理辅导要更有用。
但姜阈不愿意。
当时他问了杨纳一句话:“如果他陪我治疗,是不是也会被我拖垮?”
姜阈成夜成夜的失眠、情绪失控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站在高处或临近水岸的时候控制不住想轻生、焦虑发作后时常伤害自己......
像前几年遇到的纪闻西一样,他的焦虑、负面、以及时常不正常的行为,总是会给姜阈和谢梧带来麻烦、以及非常多的情绪压力。
姜阈承受得住,谢梧却经常被纪闻西烦到对他破口大骂。
姜阈绝不会把这样的自己坦露给梁东言看。
也绝不接受梁东言要和自己一起承受痛苦。
后来杨纳问姜阈为什么在国外不治疗,非要回了国才来找她,姜阈的眼睛里茫然、又有些难堪,过了许久,杨纳才听到他说:“我还是......想靠近他。”
“不是的。”姜阈否认,他说:“我最近情绪控制得很好,失眠的次数也慢慢减少。”
说着,姜阈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掀开后里面是一页页隽秀整齐的字体。
姜阈详细地记录了自己这两个月以来失眠的时间、情绪失控的次数、以及想轻生的时刻,他把这些数据和吃药的时间和频率放到一起,画了一个对照表。
从表格上看,一开始,随着他吃药的频率变高,他的情绪是趋于稳定的,后来他在咨询过杨纳之后,减少吃药频率,负面情绪的那条线则渐渐不稳定起来。
有时候不吃药也没事、有时候吃了药却还是无力、难以呼吸。
“可是按月份对比的话。”姜阈又掀开一页:“我是在慢慢变好的。”
姜阈似乎急于向杨纳证明自己,杨纳的眼神却透着复杂,却又有些欣慰。
她点了点头:“是在变好,不管是因为吃药、还是因为最近这两个月你们相处的次数变多了,但你现在停药还是太早了。 ”
姜阈眼底有束光暗了下去,但他还是点点头,他完全信任杨纳,因为只有杨纳才能治好他的病,他想痊愈。
“继续说昨晚。”杨纳点头,然后敲了敲桌子:“你们......发生的时候,你完全自愿?”
姜阈的嗓子堵了下,他垂下眼盯着剩一半的茶水,等自己的尴尬劲儿过了才又抬眸,点了点头。
酒精弱化了他的所有情绪开关,一切的负面感受都被酒精稀释,而身体和对梁东言的喜欢带来的习惯促使他向前走。
而他的习惯,是无法拒绝梁东言。
“清醒了之后呢?”杨纳问:“后悔吗?或者说心里不舒服吗?”
姜阈摇头:“没有。”
做了就是做了,更何况昨晚那一切他并没有不愿意,只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接受。
“比我预估的反应好。”杨纳满意地喝了口茶:“之后还是正常相处,按照你的节奏来。”
“嗯。”姜阈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抓了抓手机,没看,继续道:“那帮我配满三个月的药吧,月中要进组,中间回不来。”
“好,过两天你去医院拿。”杨纳站起来,她中午要回家吃饭,和姜阈道了别便先行离开。
茶馆包厢里,姜阈又喝了杯茶才翻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梁东言的两条未读信息。
“你去哪儿了呀?[可爱][吐舌头][问号]”
“我还在酒店,打电话点了餐,居然是免费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无辜大眼]”
紧接着,那边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碗清淡的红汤细面和几种具有东吴特色的浇头。
“在外面办事,不吃了。”姜阈语气冷静地回复了他。
姜阈回复之后,可以看到梁东言一直在疯狂输入,他盯着屏幕,面上无奈,等了大概三分钟,梁东言那边才又发过来一段话。
“行,那我把两碗都吃了,不然浪费了。对了,下午我打算回上海,我看你的行李都拿走了,要帮你退房吗?还在东吴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上海呀?”
没话找话、疯狂试探、奇奇怪怪。
姜阈叹了口气,回他:“帮我退房吧,谢谢,我自己回上海。”
在东吴饭店套房里的梁东言看着姜阈那两句相当平淡的回复陷入了焦灼和沉思,不像是生气、而且自然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比姜阈生气还要糟糕。
他不想承认昨晚发生的事,或者说,他并不认为昨晚的事代表什么。
刚刚这两碗红汤面端上来的时候梁东言胃口大开,但这一刻,他突然没了大快朵颐的兴致。
姜阈下楼后又收到两条消息,他走出茶馆,在路边等车时再次掏出手机看。
两条消息依然来自梁东言,第一条是:好的,我帮你退。
第二条和第一条之间隔了三分钟,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发出的消息,他问:昨晚之后......你还好吗?
姜阈冷着脸把手机放回口袋,而梁东言一直等到《朔望时代》剧组开机,都没有等到回复。
《朔望时代》在年假快结束的那两天里官宣了演员阵容,最先定好的庞周对于整个剧组来说就是定海神针,自然是第一个宣的。
庞周之后是黎晨曦,坊间对于黎晨曦参与这部电影的传言真假参半,等到真正官宣,粉丝们的心才定了下来。
两位主演宣完,隔了一天之后是对几位重要配角的官宣,首先便是姜阈。
姜阈目前没什么粉丝,有的也只是从梁东言或那些科技高校博主那里慕名而来的,真情实感为他高兴或做数据的很少,所以等他男二的角色海报一经发布,下面除了寥寥几个期待的评论,其余都是质疑或直接开喷的。
开喷的主要分两类,一类是谭青的电影迷,骂他用没经验非专业的新人,毁自己的电影;一类是黎晨曦的粉丝,因为姜阈要和黎晨曦演情侣,戏还没拍就在评论区叫嚣着别蹭。
姜阈无所谓那些评论,他按照谭青的要求把微博转发出来,转发的瞬间,点赞列表就出现了熟悉的头像。
梁东言的粉丝们边骂骂咧咧把梁东言点赞姜阈微博的词条顶到前排、又顺手洗了广场,边忍不住开小群讨论这个姜阈是不是救了梁东言的命,怎么每条微博他都赞。
2月12日,所有的主演和配角都官宣完毕,剧组又发了条微博:特别出演,明日揭晓。
配图是一张黑色剪影,身量高挑挺拔,粉丝们几乎瞬间扒出那张照片属于梁东言的哪一次杂志拍摄。
那条微博的转赞评迅速上万,而#梁东言 朔望时代#的词条也蹭蹭往上爬,不一会儿就登了顶。
圈子里素来有唱而优则演的传统,更别说梁东言长着一张不演戏浪费的脸,但他出道六七年,偏偏就是没有演过戏,无论多大的导演、多好的剧本、多少人期待,除了MV,他从未动过拍戏的念头。
所以去年年底在姜阈做的那个程序里,把梁东言和《朔望时代》扯上关系时,粉丝们没几个相信,都觉得是电影和姜阈在蹭,但当时辟谣在即,大家也没空追究这事儿了。
却没成想这哥是真要拍电影了!!!
粉丝们激动得颤抖,边做数据边奔走相告,13号放出梁东言的人物海报时,几乎全世界都知道梁东言要演《朔望时代》,开启他的电影生涯了。
而同一时间,电影开机现场所属的北京某个影视基地,原本生意冷淡的代拍们,一晚上赚够了他们一个月的佣金。
梁东言13号结束工作后,大半夜从广州飞到北京,再驱车前往偏僻的影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