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晒笑一声。
“我听他爷说的啊……他在以前那家公司干主播，虽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但一天下来也要播将近20个小时，睡觉吃饭的时间都很少，总这样下去身体也扛不住。所以他们家就让他退出来了。那个孩子脑子不大灵光，但有点就是听家里的话，说走也就走了。”
“听说他们公司的主播都干不长，趁着年轻做个两三年就走了。你总干不出头人家公司也不养闲人，你红了肯定想换更大的地方，所以人员流动是常事儿。”
“呱呱也是出名以后走的，说之前那家公司不地道，他成了网红也不同意给他提高待遇。但人家是真有本事啊，虽然签的都是些刚入行的小主播，但最多一年肯定有起色。呱呱跳槽去了别家公司就是玩不转，怎么翻腾都没有水花，你说怪不怪？”
怪，很奇怪。
宁小统想了想，又道。
“那会不会是直播间的粉丝多，而不是呱呱的粉丝多？”
“所以只要离开那个直播间，这些主播的人气就会直线掉落，拉也拉不回来了？”
“那估计就是了呗……哎？你们不是呱呱的粉丝吗，你们自己咋还不知道？”
他这样说，宁小统就有点尴尬。
差点忘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呱呱粉，问这种问题真是不专业。
好在司机师傅也没觉察，还在继续闲聊。
他对后座这两个孩子很有好感，尤其是那个圆圆脸圆圆眼的，一看就觉得舒坦，什么话都愿意跟他说。
“我听说他们家其实不愿意他回去，那家公司太黑了，一天就4个小事吃饭睡觉啥人都得给折腾完蛋。”
“去年过年我见着他一回，那时候他还没换公司，好好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看着就像四五十岁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他跟他爸站一起，他爸比他看着都壮实。唉，钱赚再多有啥用，有命赚也得有命花，真是造孽。”
车子就在司机师傅的念叨中，稳稳停在了西二道河街和崇礼巷的交汇处。
宁小统付过车费下车，小八已经锁定了具体坐标，就在眼前这栋商场的第五层。
“这好像……是个小剧场啊……”
宁小统说得没错，这个场地的确是本地一个脱口秀小剧场。
暖场表演后，粉丝见面会的主持人登台，向众人隆重介绍今天的主角€€€€著名演员呱呱。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宁小统混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周建东。
他正跟蒋雨站在一起，两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呱呱出场了。
他身量不高，穿着花里胡哨的潮牌服装，休闲款的衣服越发显得他身形单薄。
他戴着衣服墨镜，一上来就讲了几个段子。
按照节目的流程，呱呱先是说了一大段开场白感谢粉丝捧场，然后又放了一段VCR，试图烘托煽情的气氛。
但效果好像并不理想。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远没有之前热情了。
越往后看，粉丝们的眼神就越奇怪，甚至连晃动灯牌的手臂都迅速放了下来，还有人开始在台下窃窃私语。
“本人就长这样？直播间的滤镜也太重了吧！”
“是啊是啊！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人……好油！”
“唉，这是照骗吧！我怎么会粉这种人。”
有人开始悄悄退场，很快会场里的人就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人虽然还在观望中，但明显对呱呱本人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周建东也跟着蒋雨等人离开了，他在手机中通报了接下来的行程，说蒋雨他们准备找个网吧打游戏。
但周建东明显不准备继续跟，他推说家里来亲戚要回去吃饭，和蒋雨他们在网吧门前分手，回身就把这家放未成年人进去消费的网吧给举报了。
“你发现了吗？”
宁小统问巴小霸。
“那个呱呱，他身上有被解除绑定的痕迹，他以前应该是个宿主。”
小八当然发现了。
事实上，当呱呱出场的瞬间他就分辨出对方的身份。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他收集到的信息还有欠缺，得想办法确认一下。
他随手在地上拾起一个灯牌，十分不情愿地举了一下。
此刻场地里的粉丝已经跑的差不多，空荡荡的场地一眼望得到底，巴小霸这举灯牌的动作就格外明显。
台上的呱呱激动了。
他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死忠粉，这简直就是给他濒临崩溃的自信上打了一针强心剂！
自打他离开红翻天公司以后，他已经很久都没享受过挥舞灯牌的待遇了。以前看着账号几百万粉还以为自己红，结果跳槽以后才知道那都是僵尸粉，这个世界根本没人真粉他！就算他费尽全力演了春节档，粉丝一见他真人还是马上脱粉，现场见面会瞬间跑光光。
有些时候，呱呱甚至希望自己多点黑子，哪怕是粉转黑，骂人至少也算有热度。
可现实是，他粉丝脱籍后基本就是人间失联，多一眼都不会看他，更别说回踩骂战了。
没有，他根本不配。
……就像红翻天那个秃子老板说的，不是他红，是红翻天红！红翻天可以把任何人捧红，捧他和捧一只鸡没有任何区别，离开红翻天他什么都不是！
呱呱抹了把脸。
跳槽以后，残酷的现实让他几乎都要相信这句话了！毕竟出席活动粉丝跑光光，再大条的神经也承受不住！
他已经被同行嘲笑为“青蛙王子”了！
但今天的粉丝见面会给了他信心。
虽然今天依旧是空荡荡的场地，但……他这不还剩下两个粉丝没走吗！？说明还是有人真心喜欢他的！
想到这里呱呱就热血沸腾，拿着话筒的手都有点发抖。
“谢谢你们留……来参加我的粉丝见面会！”
他看着台下唯二的“粉丝”，眼眶微微发红。
“我原来就是个普通人，机缘巧合有了今天，我特别感恩知足……因为你们一直支持着我！”
“今天是大年初六，我也给一直支持我的粉丝们准备了一些小礼物……”
说着，他就小跑到后台，亲自将准备好的一箱子周边都抱了出来，塞进宁小统的怀中。
“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谢谢，谢谢你们……我会一直努力的！”
场面其实还满感动的，如果两小孩真是呱呱的粉丝。
原本呱呱自费准备20份周边，结果现场只剩两个粉丝，干脆就全都给了出去。
一直到粉丝见面会结束，呱呱还有些有未尽。
他已经很久都没得到关注了，包括他的经纪人和经纪公司。在发现他断崖式的人气下跌后，他的经纪人直接放弃了他，还建议公司与他解除合同。
要不是他身上还有个贺岁档电影，他可能还会被追讨违约金。
所以呱呱很想和自己的粉丝聊一聊，也感受一下久违的满足感。想当初他在红翻天的时候，每次直播间都是人满为患，他连留言都来不及细看就会被打赏刷掉。
至少，现在还是有人真心喜欢他的……不是吗？
小巴和小统不是呱呱的真粉，但这不妨碍目标任务主动接近€€€€这对他们接下来的计划绝对是个意外之喜。
于是宁小统负责假装粉丝，巴小霸负责近距离收集测试挂怪的各种数据，然后偷偷传给背包中的H7F进行分析计算。
两人一统配合的天衣无缝，呱呱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他完全沉浸在宁小统的星星眼中无法自拔。
见数据收集的差不多，巴小霸给了宁小统一个信号。
宁小统秒懂，随便找了个“回家吃饭”的理由离开，在呱呱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了粉丝见面会。
刚一出商场的大门，他便抓着小巴问进展。
进展当然是有，而且收获很大。
“根据H7F目前计算的结果，这个名叫呱呱的主播的确曾是宿主，而且和统统你一样，他被绑定的应该是QZD序列号的设备。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已经解除了绑定。”
一听是QZD系统，宁小统脑袋上的天线就竖了起来。
QZD这东西他熟啊！
他本人就是受害者之一，难不成这又是一个山寨系统！？
“很有可能。”
小巴翻了翻数据分析记录。
“这个人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和他的生理年龄完全不相符，很像是被抽取了某种体内成分的结果。”
“我现在很怀疑这个QZD系统是被文明猎人控制了。它利用系统绑定的机制从宿主身上获取资源。直播间只是它欺骗宿主的噱头，而那些进来就出不去的“粉丝”是它制造给宿主看的假象。”
“它欺骗宿主说想要红就要付出代价，并让宿主长时间直播，利用直播间的粉丝给他刷礼物。”
“宿主真以为自己有奇遇，于是便相信了它的谎言，等所有的价值都被榨取干净，它就会主动与宿主解绑，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你是说，它在压榨每一任宿主吗？”
宁小统想不通。
“可这不是QZD系统吗？所有的收发任务都是自动的，文明猎人就算能把意识寄生在QZD系统，那也要符合条件才能解绑啊，哪有那么随意的……”
“如果是宿主本身失格呢？”
小八一针见血。
“还记得H7F的上一任宿主赵丽丽吗？她因为连续三次任务失败，并且做出了违背系统初衷的行为，所以H7F才能主动与她解绑。”
“QZD系统也是一样。QZD不会主动与系统解绑，但如果其上附着了意识体，而且意识体还诱导宿主做出失格的行为，那么解绑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宁小统还是不明白。
“文明猎人带着仪器，比如拓展种植奖励的成分提取仪，只要符合条件就都可以采集，使用范围并不仅限于宿主啊。”
“那如果它要采集的范围是需要经过生命体同意的呢？”
小八给出了一个可能。
“有种交易，是一定要系统经过宿主同意才能完成的，即便是文明猎人也没有办法随随便便地攫取，这样的交易它只能通过欺骗宿主的许可才能达成。
他顿了顿，神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