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可以了。”
他轻轻拍了拍许嘉深的后背，示意让他放开自己。
许嘉深一点也不觉得累，沈故思依靠在自己怀里的感觉太好，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不想放开。
“还难过吗？还想哭的话可以继续。”
“我没事了。”沈故思摇摇头。
许嘉深把他放开，就看到沈故思的眼睛已经红得跟兔子一样，鼻尖也是红彤彤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脸上还有泪痕。
许嘉深伸出手，擦着沈故思的脸：“我知道你难过，等明天，我们就一起回去，好不好？”
沈故思点头刚想说好，又想到许嘉深的伤，有些担心：“但是你的伤才拆线，还没有愈合。”
“没关系的，这点小伤没什么问题。”
“可是……”
沈故思拿不定主意。
他很想回去看看何舟，哪怕是见最后一面，但又害怕许嘉深的伤，长途跋涉，怕出问题。
许嘉深替他拿了主意：“没关系，你不要在意我的伤，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我知道，你肯定想见何舟最后一面。”
许嘉深说中了沈故思的心思，沈故思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他们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从飞机上下来，乘车前往，一路上，沈故思的手心不停地冒冷汗。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害怕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化成了一张黑白的照片，再也不会笑，不会哭。
现实太残忍了，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真相如同溃烂的伤疤，被无情地揭开还未愈合的结痂。
“没事的。”
许嘉深不停的安慰沈故思，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但无论多么用力，沈故思的手还是凉的吓人。
看到沈故思在不停地发抖，许嘉深连忙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沈故思身上，然后搂到怀里，问：“很冷是不是，回国了虽然是春天，但毕竟是初春，还是冷的，我抱着你，困了你就睡，到了我再叫你。”
他知道，沈故思昨晚彻夜未眠。
许嘉深几乎也没睡，因为他担心沈故思，所以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好。”
迷迷糊糊中，他闭上了眼睛，做了梦，梦到了何舟欢迎他回来，并告诉他，这是为了骗他回来故意这么说的。
沈故思在梦里还来不及欣喜，就醒了过来。
到了。
车子停在了停车场，沈故思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还有些茫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到了吗？”
许嘉深正看着车窗外发呆，车其实很早就停了，只是看沈故思睡得太熟，就没有立马把他叫醒，想让沈故思多睡一会。
听到沈故思的声音后，许嘉深回神：“睡醒了吗？”
“嗯。”刚醒来的声音软软的，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车停了，是到哪了是吗？”沈故思还没有完全的清醒，意识还停留在梦中的场景。
“到了。”
“到了？到哪了？”
沈故思揉揉眼睛看向窗外，明亮的阳光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是来看何舟最后一面的。
何舟死了。
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清醒的事实才是真的，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了。
沈故思下了车，扑面而来的寒风让他发抖，许嘉深搂着他，把沈故思遮得严严实实。
走到大厅，快要推开门的那一刻，沈故思突然停住了。
他害怕了。
害怕这扇门后是哀痛哭喊的人群，害怕面对着的是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害怕自己会承受不住。
他这一生，并不长的一生，却已经经历过三次面对死亡，每一次，都让他痛不欲生。
许嘉深一直看着他，看着沈故思细微的表情变化，开口说道：“太难受的话，我们就回去。”
他也怕沈故思会承受不住，因为已经有过两次了，让许嘉深不得不担心沈故思的精神问题。
沈故思深吸了一口气：“没事的。”
他知道，也许何舟也在等着自己去见最后一面，所以他不能退缩，不能逃跑，何舟对他那样的好，他应该好好的跟他道别。
哪怕是最后一眼。
许嘉深替沈故思推开了沉重的大门，映入眼中的第一幕，就是祠堂正中央的上方，摆放着的何舟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何舟还是微笑着的，笑容温暖，可谁又能想到，只是一个月，便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棺材被放在了照片的下面，旁边围满了花束，空气中不时传来轻微的抽泣。
所有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坐在那的，站在那的，沉默，流泪。
沈故思只是看到这样的场景，便绷不住了。
眼泪是断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掉，他清楚的意识到何舟是真的离开了，没有误会，没有幻想，是真真实实地离开了，就安静的躺在那里，跟睡着了一样。
他明白，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何舟了。
“你来干什么！”
尖锐刺耳的女声突然响起，沈故思还沉静在悲痛中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个人举着手朝他冲过来。
沈故思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他听到有东西打在什么上发出的闷响声，应该不是打在他身上了，因为没有痛感。
沈故思缓缓的真开眼，看到许嘉深举起的胳膊，刚好挡在自己的面前。
而刚才那个企图打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何舟的母亲，自己的伯母。
“何夫人，你这是在干什么？”许嘉深有些怒意的看着何夫人，刚才的那一巴掌如果不是自己手快挡住了，就会结结实实打在沈故思的身上了。
何夫人一脸愤怒的瞪着沈故思，疲态尽显的脸已经看不出往日的精致，她是个非常注重自己脸的女人，现在却只剩下了憔悴。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灾星，你怎么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尖锐刺耳的声音引起了厅内所有人的注意，纷纷看过来。
沈故思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像是风中摇曳的花，快要凋零：“伯母，我想来看看舟舟……”
“闭嘴！我不是你伯母，你也不配叫他的名字，你这个不要脸的人，你怎么还活着，死的怎么不是你！”
“何夫人！”许嘉深被彻底激怒了，他知道沈故思以前在何家受过何夫人不少刁难，但他没想到，何夫人竟然能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肆无忌惮的羞辱沈故思。
他不敢去想象，沈故思以前在何家的日子有多艰难。
第112章 Chapter 108.自责的沈故思
沈故思躲在许嘉深的怀里，低着头，睫毛微微颤抖，像易碎的玻璃藏品。
许嘉深看着这样的沈故思，根本冷静不下来，也不管对面的人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说道：“何夫人，我和故思今天是来看何舟的，你这个态度，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儿子死了，他好好活着不说，还过来，过来干什么！炫耀吗？炫耀曾经我们家舟舟的未婚夫被你抢走了，沈故思，你有没有良心！”
“何夫人，我和何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这和故思没有任何关系，何舟他不喜欢我，并不是故思的错。”
他想帮沈故思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讨回来。
“不是他的错？我家舟舟今天会这样，全是他的错！”何夫人指着沈故思骂道：“你躲什么？我说错了吗？现在觉得自己有人撑腰了是不是！”
“何夫人。”
许嘉深突然觉得带沈故思来就是个错误，本来难过，还要受委屈，让人指指点点。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不要把这种情绪带到故思的身上，何舟去世，我们作为何舟的朋友都很难过，何舟在世的时候对故思多好，多在乎，我相信你是知道的，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对故思，所以请你对故思放尊重，这也是何舟所希望看到的。”
“深深。”沈故思拉了拉许嘉深的胳膊，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小声的说：“别说了。”
何舟死了，同样有过这样经历的沈故思能理解何夫人的悲痛，何况从一开始，何夫人就不喜欢自己。
“好，我不说了，你别伤心。”许嘉深哄道。
“伯母，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只想见来看舟……何舟最后一眼，看完我就走。”
沈故思不想在何舟的葬礼上闹得不愉快，他不想何舟看到他的母亲又因为自己吵架，他想让何舟走的安稳。
“哼。”何夫人让开一条路：“看完你就走，然后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谢谢。”
在许嘉深的搀扶下，沈故思来到了照片前，看到了躺在棺材里，像是陷入沉睡的何舟。
只是一眼，沈故思的眼泪又一次争先恐后的涌出。
他的双腿发软，如果不是许嘉深扶着，此刻一定已经跌坐在地上。
“舟舟……”
你怎么躺在里面睡觉了啊，舟舟。
想起来他们的那通电话，沈故思怎么也没有料到，竟然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通，还想着等以后有时间，好好聊天，结果一眨眼，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舟舟。”
沈故思看不下去了。
他没办法看一个记忆里还鲜活的人，如今在自己的面前，变成了这样子。
不会再笑，不会再动，不会再说话，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了何舟。
“深深，深深……”沈故思抓住许嘉深的胳膊，像救命稻草一般：“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