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如同施舍的口吻，换做前段时间听，说不定他会感到气愤，不堪，可笑，而此刻，何舟出奇的冷静。
因为他已经看透了李于恒，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得彻彻底底，清清楚楚，所以他知道，这是会从李于恒口中说出的话。
“不必了。”
何舟说：“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愿意接受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强迫你，我会把它们卖掉，折现成钱打给你。”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以后我会为了这事在联系你了，这个提议，你能接受对吧。”
这并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肯定句。
李于恒在电话那边粗声喘气，何舟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大概侮辱到他的自尊了。
“那如果我不能接受呢？”李于恒问。
何舟回答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会转给你父母，如果你父母也不接受，那么我只能以你的名义把这些钱捐出去，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为你行善积德了。”
李于恒从来没发现，何舟竟然这么的伶牙俐齿。
刚接触的时候，只觉得是一个一看就不会闯祸，待人有礼而疏远的乖孩子，在一起后，何舟的那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也是李于恒不曾体会过的。
而现在，李于恒觉得何舟就像一只刺猬一样，把浑身的刺竖起来。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李于恒咬牙切齿道。
“不用了，反正都是你的钱，看你怎么选择吧，如果你要钱，又不想等太久，我可以现在就打给你。”
那么多东西要卖掉肯定需要一定时间。
“是吗？你能给多少？”李于恒问。
何舟知道李于恒送自己的每件东西都不便宜，但不会是他掏不起的价格，便说：“你买这些花了多少，我一分不差的还给你。”
“这样啊，那我得想想，毕竟我送你的东西还不少，不过看在我们曾经感情的份上，你就给我一千万好了。”他一张口，“一千万”仿佛在他的口中只是几百块一样。
何舟愣了一下，他想到价格不菲，但他以为最多几百万差不多了，因为总共恋爱不到三个月，应该不可能那么多钱。
但李于恒说出来的数字却是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何舟第一反应就是李于恒故意的：“我没有和你在开玩笑。”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李于恒轻笑一声：“既然你说要和我算清楚，那就算清楚，我说的一千万当然不止礼物，包括吃饭，酒店，旅游，还有我送伯父伯母的，以及当时我往伯父的项目里投资的七百万，我现在全部都要要回来。”
“李于恒！”
何舟喊道他的名字：“你别太过分了。”
李于却不以为然：“是你说不想要我的东西，不想欠我的，那我当然要和你算清楚了，何况我只是算了个大概，实际的钱肯定比我说的多……”
他故意顿了一下，然后用略带夸张的口吻道：“不会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吧？”
李于恒说对了，何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他现在手里最多只有个三四百万，是自己这些年的存款，何况他现在不在工作，也就没有收入，怎么拿得出来。
难不成问父母拿？何舟知道他们也未必拿的出来，一千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最重要的是，父亲这几天出差就是为了李于恒投资的那个项目，自己也往里面投了不少，所以现在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我只能先给你三百万。”何舟说：“剩下的钱，我慢慢还你。”
李于恒却不肯：“我不要慢慢还，谁知道你要还多久？到时候又说我想跟你纠缠不清，当然要立马还完，才能不跟我这种人继续纠缠，不是吗？”
何舟知道李于恒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让自己难堪。
“你投资的那些钱，现在项目正在进行，我父亲已经去外地出差考核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成功，到时候还给你肯定不止七百万，你可以再等等，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你还是没听明白，我不想等了现在。”
李于恒说：“我不关心能赚多少，那个项目本来就是你父亲资金不够，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投的，现在你都说了要跟我算清楚，跟我没关系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用我投资的钱呢？”
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你拿不出来，那我就找伯父撤资吧。”
李于恒现在撤资意味着什么，何舟在清楚不过了。
父亲把一般多的积蓄和所有的精力，人力，物力都砸在这个项目上，何舟虽然没参与，但多少也了解了一点，项目已经进行到一半。
李于恒现在撤资，意味着所有的一切全都打水漂。
父亲年过半百，一定会承受不住的。
“李于恒。”何舟软下态度。
他怎么忘了，忘了李于恒早就不是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那个人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假象，是编织出来的，并不存在的人。
他沉醉在那个人的怀抱里，却忘记了眼前的李于恒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
“我们再好好商量行不行？我们之间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到你和我父亲的合作上，对不对？我父亲很看重这个项目，他废了很多心血，你现在撤资，让他功亏一篑，他会承受不住的。”
“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李于恒反问。
他好像隔岸观火的人，看着何舟站在深渊里，冷笑着，嘲讽着，就是不肯伸手拯救。
“那是你父亲，不是我父亲，我本来就对生意就没什么兴趣，也不在乎盈利，投七百万也只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愿意投七百万，亏了就当玩一场。”
李于恒继续道：“可是是你要和我划清楚，说什么不想欠我，那么我想要回我的钱，不应该吗？”
他说的句句在理，何舟没办法反驳。
“你想要怎么样？”何舟问：“只要你不撤资，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你不是说要和我重新在一起吗？好，我答应你。”
如果这是李于恒想要的，他可以抛弃自己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李于恒发出轻蔑的笑声，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你在想什么啊？我当时说重新在一起你不愿意，你觉得现在还有可能吗？你觉得我会等你？”
何舟想起在餐厅里看到和李于恒一起吃饭的女孩，也许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无所谓了，他心底对李于恒最后的一点点爱意与留恋，在李于恒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了。
李于恒想要羞辱他，那他就如他所愿好了。
何舟等待着李于恒的回答，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觉到煎熬，车内的空气变得沉闷无比。
李于恒会说什么，他会让自己干什么，何舟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李于恒会带着他当着他朋友的面，再羞辱自己一次，或者更糟糕……
“什么都愿意？”李于恒问。
何舟回答：“嗯，什么都行。”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当我的炮友。”
第149章 何舟番外25.总要伤害另一个人
何舟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李于恒这个要求绝对无关爱情，只是为了羞辱。
何舟不明白，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这段不真实的感情里，难道他付出的不够多吗？
他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全部的心，经历，把他自己都搭上去了，结果换来了欺骗，被取笑，被当作笑话一样，被抛开。
所以他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承受着这些，为什么李于恒要用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对待他。
然而更可悲的是，何舟知道自己无力反抗。
他从来没被人威胁过，因为生命中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是善意的，哪怕是对他抱有同情。
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可以给他像李于恒这样的挫败感。
“我答应你。”
何舟没办法看着父亲辛辛苦苦付出的心血付之东流，那太残忍了。
所以何舟愿意牺牲自己，他相信李于恒只是一时兴起，或者还没玩够，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长情的，等厌烦了，都不用自己提，李于恒也会叫他直接离开。
“但得有个时间限制。”
何舟的话引起对面轻蔑的笑声：“你放心，也许很快我就会感到没趣，所以不用这么着急。”
他的话听起来很伤人，却再也伤不到何舟了：“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很快到底是多久，我想要一个确切的时间。”
“那就一年。”
这话让何舟觉得可笑：“说不定几个月不到你就厌烦了，何必给自己说一个这么长的时间。”
他压根不相信李于恒能让他待在身边一年，最多三个月，不对，两个月可能都不需要。
李于恒恼怒的声音传来，仿佛被何舟说中一样：“就算我几个月就厌烦了，你依旧不能走，得算满一年才行。”
何舟想起和李于恒吃饭的那个女孩，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单纯的***床伴还是李于恒的女朋友。
“哪怕你谈恋爱了，或者结婚？”
一时间，何舟有些同情那个女孩了，如果她真的是李于恒的女朋友，那么太可怜了。
“我结婚还是恋爱，和你都没关系，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他的声音很冷。
何舟不想再多说，他早已和李于恒没什么可说的了，两个人走到了沉默不语的地步，算是彻彻底底的完了。
车子快要行驶到百货大楼，何舟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也懒得再跟李于恒东拉西扯，便说道：“没其他事的话，挂电话了。”
李于恒却赶在何舟挂电话前叫住了他，说：“你现在来我家。”
“什么？”何舟愣了一下，车子已经停在了大厦的停车场，司机在前面示意到了。
何舟冲司机点了下头，对电话里的李于恒说：“现在不行，我今天下午有事情……”
李于恒根本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打断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一小时之内，我要在家里见到你，这是你自己答应的，不会做不到吧？”
何舟清楚这个人就是在故意刁难，可偏偏他没有办法，他看了一眼车窗外近在咫尺的大厦，妥协道：“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何舟向司机报出李于恒家的地址，司机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明所以的说：“不是已经到了吗？”
“不去了，你往那边开就是了。”
司机不好再多问什么，启动车子驶离了大厦的停车场。
何舟深知，李于恒绝对不会仅仅为了见一面见他去，所以与于景哲的约定不得不取消。
于是何舟又拨通开于景哲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让何舟情绪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