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镜子，目光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落到密密麻麻的尸体上。
“方玄？”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邓秋临握着两把血刀站在不远处，血顺着刀尖不停往下流，他的卡其色羽绒服和浅色裤子几乎被血浸透，左脸也有几滴未擦干净的。
“邓哥？！”
小英从方玄手里拿了镜子验明身份，长吁气问：“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全身都是血？”
邓秋临甩了甩手中的血水，笑吟吟道：“被怪物推到血里滚了一圈，好在成功杀了他。你们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秋心呢？”
“两个同在这一层，我让她们别出门，等我过来。”
“邓队长，另一个你在几楼啊？”纪易唯走上前去，笑眯眯地问。
纪易唯明显话里有话，邓秋临接下了茬，微笑说：“已经杀了。”
“哦，真幸运。”
对于他们一贯的暗斗，方玄眼都没抬一下。
“要一起吗？”邓秋临问方玄。
有一件事情还没有证明，是不是每个怪物都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异样？方玄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他们跟着邓秋临走了几分钟，来到偏左的一侧。邓秋临把刀藏在背后，立于门口，几秒后大门开了，里面的谭秋心惴惴不安地走了出来，晃了眼面前的人，“邓哥，方玄哥，小英……我是真的吗？”
邓秋临抬起刀，刀面露出谭秋心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是怪物。”
“哈……”谭秋心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不是就好。”
“我看看另一个你在哪个地方，最左侧的房间，走吧，等会藏在后面别出声。”
“好。”谭秋心跟在队伍的最后边。
方玄走到最左侧，假的谭秋心处在最外一间屋，她的门对面是一堵墙。他观察了会这层最边的构造，往前面看去。
邓秋临满脸笑容地敲了敲门，无论神情还是声音都看不出他要杀里面的人。
屋内的谭秋心在聊天软件打字说：“邓哥，我听你的话待在房屋里，你见到另一个我了么？我不是怪物吧？”
邓秋临回复：“见到了，假的已经被我杀了。我当然是真的，小英他们可以作证。”
谭秋心通过圆孔，看到邓秋临旁边站着的小英和张安励等人，确认了邓秋临的话。
“呼。”谭秋心露出浅笑，“太好了，刚刚我特担心自己是怪物怎么办？外面的人都在喊着杀怪物。”
“嗯，该出来了，时间不多了。”
谭秋心赶忙收拾东西，手里留了一瓶牛奶，急忙打开蓝色屏障，开心说：“邓哥，我房里有几瓶牛奶，平时看你也比较爱喝，给你一瓶。”
这瓶牛奶刚伸到邓秋临的面前，一道暗黄色的光从眼前闪过，紧接而来的是满眼猩红，她在红色的雨中看到了邓秋临人畜无害的笑脸。
“哐当”一声，牛奶摔到地上，震出两声沉重的响声，它滚了两圈，刚好滚到邓秋临的脚前。
“邓哥……”谭秋心按压胸口流血的伤口，望着前方一群关注她的熟人，刹那间领悟到了真相。
她的背部沿着墙壁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静默片刻，心如死灰地说：“我果然……是怪物。”
果然？
方玄猜测怪物们可能从钟声响起的一瞬间，便觉察到了身体的异样。
真正的谭秋心走了出来，一脸忧愁。
邓秋临抹掉刀上的血，温柔问：“你早发现了？”
谭秋心流着泪，闭上了眼，“嗯，我感觉全身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力量，随后发现力气变大了……”
“不拿起刀抵抗抵抗？”
谭秋心艰难地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有做，不逃跑，只是静静坐在原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过了五分钟，她停止了呼吸。
“我们走吧。”解决完这事，邓秋临打算离去，转身前不经意间往她的房间瞥了一眼，脚步突然顿了顿，其后泰然自若地往前走了。
谭秋心捡起地上的牛奶，跟了上去。
“现在怪物没有恢复记忆，还在用着人类的记忆和情感，我们可以利用这点。”钟疏琪提出了建议。
“嗯。”方玄回答。
“走吧，得商量商量对策了。”
方玄和纪易唯临落在最后，一起看了看里面，两把银色的刀安安静静地躺在白色干净的大床上，时不时闪烁着亮光。
他们回头，跟上了队伍。
前方邓秋临穿梭于人流里，脚步很快，和后面的人拉开了十几米远。他陡然停下，捏着口袋里的那副眼镜，回头看了眼身后紧跟他的谭秋心。
“真是烂透了。”他呢喃一句。
“邓哥，你在说什么？”
“谭秋心，原先不是很想跟着方玄？现在团队就剩下你我两人，你可以过去。”邓秋临抬起头，右侧的楼梯往上一直旋转延伸。
谭秋心把这瓶牛奶塞进邓秋临背包里，一边说：“我原来是很想，但后来没想了。邓哥，我们一起从小岛来到这里。每次有危险的时候，你都是站在我们的前面保下了我们。曾经有两次我们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你活了过来。”
“我们知道你可能有些神奇的道具，所以身体安然无恙。他们一开始是有打算杀了你夺道具，但后来都是心甘情愿跟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在用你的命换我们的命……”
“你是我的队长，除非你死了，我才……否则我永远是你的队员。”
“行啊。”邓秋临垂下眼，语气平静，“方玄，钟疏琪，我们讨论讨论。”
“嗯。”
所有人目前处于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无法承受未来怪物每一小步的变化，想要增大活下来的概率，必须把怪物摁死在摇篮里。
他们都知道开启杀戮的最终下场，但已无路可退。
为了活下来，更多的人活下来……
经他们商议，最终决定还是每一层的人自行组成几个团队，趁钟声再次敲响前，解决未觉醒的怪物。
杀不了的怪物上报给他们，由纪易唯带头处理。
其中没有碰过血的玩家尽量不碰血。
方玄还提出一点，九十层以上的玩家需要寻找游戏系统。这场游戏应该有一套机器操作系统，房内布置特殊，上面的人可通过门上的透明小孔查看屋内情况。
这些话一经发出，众说纷纭。
有的人十分赞成，有的人畏畏缩缩。
【对对，必须趁早杀死怪物，我们拖不起。但屋里真的会有游戏的机器？】
【我去，想想好像有道理。每个游戏都有一系列服务于游戏的机器！可能差别在于机器的科技程度？这是个好办法，比找人来得快！】
【怪物力气这么大，一过去肯定死啊？他们现在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绝对会防范，我们想杀他要付出血的代价。】
【你他妈别顾虑这么多了，之前不也是二选一死？我们没道具全是普通人，再拖一会，怪物能爆锤我们，到时候一个活口不留。你下阎王殿哭去吧，提前把你后几辈子的丧事哭完。】
【淦你大爷，嘴里抹粪了是吧？不好好讲话？】
【……我道歉，我错了，心太急。】
于是每一层的玩家开始在走道里吆喝，验明身份，组队。
现在怪物只是力气大一些，其它方面和人类差不多，所以每个队伍只要用几个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其他人见缝插针杀死他们即可。
各个队伍废了些功夫时间和牺牲几条人命，杀了出现在楼道里的怪物，至于剩下的怪物，则机智地躲在屋内不敢出来。
“开门，检查身份！”
门外的玩家大吼道：“为什么一直不出来，心虚了？你们也有害怕的一天，你们怎么杀我们吃我们的，是怎么在车外面攻击我们的，现在我们团团围住你们，感觉滋味怎么样？”
里面的人瑟瑟发抖地蹲在床边，精神仓皇，“我不是怪物，我不是……只是刚刚吃了食物，精神了点。”
“我什么都没做，也还没有杀人，为什么你们要堵着我杀，你们才是鬼，才是恶魔……我不是怪物，你们是……”
“操？他们不出来咋整？蓝色屏障我们没法破啊，之前有的人踢了楼道里的蓝色屏幕半个小时也打不开。”
“能破！我前不久看到有人踢破了门，门和楼道的屏障不是一个等级，如果等级一样，只要藏着就行，那游戏怎么过关？”
外面的人眼中发着精光，“好，天大的好消息，你们死定了！”
里面的人无处可逃，慌不择路想要弄破窗户，他踢了几脚，窗户居然破了。他颤颤巍巍地爬出去，心想力量变强点，可以跳到下一层的窗沿爬进去。
他缓了一口气，面对即将破门而入的玩家，选择跳了下去。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外面的风雪太大，仿佛一只手拉着身体使劲往外拽，他的双手刚摸到光滑的墙壁，便坠落到深海里冰冷窒息死亡。
“他死了！该！”闯进来的玩家心中十分解气。
方玄和纪易唯等人从他们的门口经过，纪易唯擦拭着刀上一层厚厚的血，“这刀被游戏系统改过，只有近距离能看到反光的东西。楼道的灯光也特地调暗，让人难以发现。”
“嗯。”方玄盯着一幅幅血腥的场面，反抗的怪物被几个人戳成血窟窿，或者割掉肢体，又或者死前被折磨一番，用以发泄玩家心中的怨气。
所有人都明白游戏系统的用意，他们都身不由己，唯独先铲除掉怪物，一步步处理障碍，才去考虑下一步的事，话虽如此，可这些人也渐渐在杀戮里找到别样的快感。
“你们是恶魔！我不是……我是人，是人！”一个人被几个人强压着割破喉咙，刺穿眼球，又被揍了几拳。
“全都还给你，我的好友爸妈死在你们的口下！去死！”
弱小的人类在这一刻终究也变成了杀戮的恶魔，将锐利的刀刃砍向“人类的身体”。
方玄淡淡留了一句：“恶念，祭品。”
这伙人听到两个词，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浑身发抖，急促地暂停手中的折磨之事。
“差点忘了，不能这么过分，如果恶念太重会被它第一个吃掉。便宜你们了。”
“走，上一层！”
他们一层层磕磕绊绊地杀怪物，两个小时后，最上面的人传来了信息。
【九十层以上的门比底下的要坚硬许多，我们破不开，所以逮不出里面的人。等你们上来一起弄。】
【全部查过了，九十层以上的楼层没有游戏相关的机器。】
方玄问：【确定？】
【对，我们还查了两遍，看到里面的设施都一样，床衣柜啥的。】
【我们最初的想法都错了？游戏系统故意待在最下面，他们是高级文明，可能不怕水？】
【最下面已经被水淹了，找不到了，难道我们还要分人去下面的几十层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