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深吸了口气,接着开口,“那人我之前碰见过几次,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认识他府上的马车,那日深夜我不小心路过,可是亲眼看见小王爷身边的那个侍卫进了马车,也是亲眼看见他动的手。”
游听扬听了疑惑问道,“那侍卫没发现你?”
不仅没得到关怀还被怀疑了能力的顾随眉头一竖,就要发作,然而看游听扬诚恳发问的脸,最终还是双肩一塌叹了口气,“那自然是发现了。”
继而他下巴一抬,“但我爹可好歹是刑部尚书啊,难不成他还能要我的命,我可是我爹的命根子。”
余风令虽然心中也有些震惊,但被顾随这话一逗,没忍住又笑了出来,“亏你爹还掌管刑部呢,从你身上是半点儿看不出来。”
“不是,你们这什么反应啊,是我不正常,还是你们不正常啊。”顾随皱眉,一脸不可思议。
游听扬斟了杯酒,语气平缓,“前面那几人皆是先对小王爷有谋害之心,小王爷处置他们并无不妥。而最后那人,你既说了他沉迷酒色,而且以他那所作所为想必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遇到的事小王爷,小王爷能处置,若是无权无势之人,那他们又该如何呢?在权势之下又能如何呢?小王爷虽下手是狠绝残忍了些,但那人到底也不算无辜。”
游听扬没说的是,他反而对小王爷有些欣赏,除去掺杂个人情绪宣泄之外,对于作恶之人,百死都不为过,况且有了厉惩严刑这前车之鉴的威慑下,想必一些人再想动手也得多思虑几分了。
小王爷如此做,未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余风令也没想到,想要害君不离的人竟然这么多,以他那身子,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至于君不离的手段,也许是因为看过原书本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或许是知道他并无害自己之心,他只是惊讶了一瞬,其余心中别无他想。
人终究是感官动物,相处了这么久,余风令内心还是偏向君不离的。
顾随无言的来来回回看了看两个人,都有些开始怀疑自己不正常了,但他一向也不喜欢揪着那些无谓的,“得,是我小看了你俩,看来我这心境还得再练几年。”
“你少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就行了,省的哪天染了脏病,甭说几年了,能不能活几个月都是问题。”余风令话不留情。
顾随瞪大眼,“你可不要污蔑我,我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呢,我那是去听曲儿看美人懂不懂啊。”他说急了,手在桌子上拍了拍,“风雅!风雅,你懂吗?”
“真的?”余风令面露狐疑。
“这个我可以作证。”游听扬笑了几声,“就他那胆子,也不敢乱搞,要是他真睡了青楼里的姑娘,估计他爹能打断他的腿。”
“哟,顾随,你这可以啊,这天天在女人堆里还能管住自己,当世柳下惠啊。”余风令是真有些钦佩了。
少有的被余风令夸了,顾随更€€瑟了,“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能让我花银子的可都是好姑娘,等着过几天,不,明儿,明儿我就可以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顾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开了口就记住这事儿了,当即安排上了行程。
当天下午仨人拿上弓箭骑马狩猎了一下午,晚上回来在庄子里烤了肉,仨人喝了两大坛秋露白,一下子醉到了第二天晌午。
然后醒过来没多久,顾随就要拉着两人要带他们去寻芳阁长长见识。
余风令只觉得这两天寻芳阁出现在他身边的次数属实有些多,但反正也是没事儿,他正好也没去过,索性也就应了。
从庄子里准备回城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但顾随说正好赶着傍晚回京,寻芳阁正是热闹的时候。
三人翻身上马,回去的路上行人本就少,现在赶上天将黑,路上人就更少了。
余风令侧头看向马上的两人,出声提议,“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先到城门。”
“那不得有个彩头?光比可是没意思。”游听扬笑声道。
顾随双手一拍,“这个好说啊,我们不看谁先到,看谁最后到,最后一个今晚的花费的银子就从他兜里掏吧。”
话音刚落,顾随就缰绳一拽,马蹄一扬就朝着前方跑去。
“就你最会耍赖。”余风令看着一会儿就跑了一大截的顾随咬牙,声语气忿忿,手下反应却也很快,第二个跑了出去。
游听扬看着两人的背影,无言地张了张口,也连忙跟了上去。
昏黄的日暮之下,少年们鲜衣怒马,风姿猎猎,一切正当时。
第18章 走向偏离
夜色渐晚,此处却是千灯照碧云,箫鼓喧空,笙歌不断,楼上珠翠填咽,金翠耀目,偶有红袖轻招,罗绮飘香。
寻芳阁门前,薄衫执扇的美人身子慵懒的或站或靠着,素手不时晃动着,如玉的肌肤若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风韵十足,眼眸流转间皆是惑人的媚意。
余风令看着身旁进进出出的人流,呼吸间阵阵香气涌入鼻腔,他虽然白天路过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在晚上驻足在这里。
看他愣在了在这里,顾随拽了他一下,“干嘛呢在这儿?走啊,今儿可要游听扬大出血一回。”
“呵,要不是你俩耍赖,肯定不是我垫底。”游听扬不服的反驳。
顾随朝一旁要凑过来的几个姑娘摆了摆手,他来的次数多,这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因此也就没再招呼他。
他看了眼顾随,笑着说,“这怎么能叫耍赖?咱们可只是说好了看谁最后到,可没说要同时开始跑啊。”
游听扬哼了声,“我懒得和你犟嘴。”
寻芳阁内灯烛荧煌,上下交映,珠帘绣额,恍若仙境。而身子绰约粉面朱唇的丽人们莲步轻移,妩媚却不俗气,更像是神仙妃子一般。
顾随不愧在这儿花了不少银子的,寻芳阁里都还有特地给他留的房间。
余风令鼻子微动,轻轻嗅了嗅,皱眉看向顾随,“这儿怎么这么香啊?里面不会掺了什么不正经的药吧?”
“庸俗。”顾随一脸嫌弃的瞪他,“你看你这没读过书的样儿。”
说着他正了正身子,高抬下巴,清了清嗓子,端起腔调,“《齐书》曰:东昏侯后宫起仙华、神仙、玉兽诸殿,穷尽雕涂,以麝香、杂香涂壁。时世祖于楼上施青漆,世谓之……”顾随停顿了下,嘴角勾起,面上一脸骄傲。
接着他看向余风令,最后两个字目光重重落下,“青楼。”
余风令抬了抬眉,和游听扬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可思议的笑了声,震惊的看着顾随。
“顾随,你真是看不出来啊,肚子里还真有点儿墨水在。”游听扬打趣他。
余风令朝他抱了抱拳,“佩服佩服啊。”
被奉承到了的顾随嘴角压不住的笑了起来,双手下压,“低调,低调,这些算什么,不过是小菜一碟。”
好歹是走的文雅风,不读点儿书怎么能行,不过……他才不会承认他就会这几句呢。
“顾公子,今儿可还是叫弄弦过来?”门外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鸨面带笑意,缓声问道。
顾随坐在桌前看向门口,抬声道,“再叫几个善舞会唱曲儿的,一起让她们过来。”
老鸨应了声便下去唤人了。
余风令看着顾随给他们倒茶,带着些疑惑的问道,“你们府上我记得有家妓啊,怎么还另花钱来这儿看啊。”
“那怎么能一样啊,那府上的有我爹娘在上面压着呢,她们谁敢跟我多说几句啊,低眉顺眼的一点儿意思没有。”顾随道,“这儿的可不一样,而且这里的姑娘都知道的可多了,说话有意思长得还好看,虽说花钱了但买快乐了啊。”
“说的有些道理。”游听扬听了点头。
“是吧。”顾随赞赏的看了眼游听扬。
“哎,”顾随想到了什么,忽然用手肘顶了顶余风令,“话说小王爷长得那么好看,比美人都像美人,你跟他一起的时候就没有觉得……光看着心情都会好那么一点点。”
余风令身子往后退了退,无语的看他。
顾随一看眼神不对,连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断袖,而且他那么吓人,我对谁有想法也不会对他有想法的。”他张了张口,声音小了点儿,“我不……不就觉得他这长得有点儿比女的还好看吗,有点儿好奇。”
“好奇什么。”余风令皱起眉头。
“好奇……”顾随嘴角弯起个笑,凑近他,“你这么天天往他身边凑,是不是有点儿什么心思。”
余风令瞪大眼,“我能有什么心思啊,我们两个大男人的。”
“你急什么啊。”顾随慢悠悠说着,“有也不用不好意思,要知道就凭小王爷那张脸,也有不少人对他趋之若鹜。”
说完他又看着余风令补充了句,“不论男女。”
游听扬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男人之间确实也是有的,军营里就有不少。”
“真的吗?你见过吗?”顾随猛地瞪大眼,一脸好奇的看向游听扬。
游听扬点了点头,看了顾随一眼,倒是没多说,只是含糊了一句,“见过几次。”
顾随明显还想再问,但门外姑娘们已经进来了。
余风令打断他,“行了行了,你收敛点儿你那好奇心吧,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知不知道啊,我看你早晚吃亏。”
进来的几个姑娘确实可以称得上绝色,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而且千娇百媚,各有各的美。
她们有的善琴,有的善舞,有的善歌,而且确实如顾随所说,她们确实说话风趣又胆大,相处起来像是朋友,但却并不会有被冒犯的感觉。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提了君不离的原因,余风令看着她们老是会忍不住想起君不离来。
虽说君不离是男子,但那肌肤却比眼前的几个姑娘白多了,甚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金尊玉贵的养着,肤感滑嫩又柔软。
那腰也是劲瘦的恰到好处,他一只胳膊环过来都绰绰有余,好像他的手也恰好能覆盖住那腰身。
至于姿色,这几人虽美,但跟君不离却是没法儿比的,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勾,里面含着潋滟波光,半阖着眼睛看人时那似醉非醉的魅惑感就像是一个勾人的妖物。
忽的余风令就想起君不离中药的那晚来,眼前胭脂般的粉红,手上柔软的触感,脖颈间滚烫的吐息,以及……耳畔难耐发颤的嘤咛。
喉结滚动,余风令下意识的吞咽了下。
顾随眼睛一瞥,就看见余风令看着几个美人一副愣神的样子,他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余风令的肩,“怎么样?这趟没白来吧。”
余风令被顾随一拍猛地回过神来,想到刚刚自己在想什么,他心中忽然一紧,面上一闪即逝的带了些慌乱,接着他像是掩饰般的端起面前的水喝了起来。
顾随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感兴趣的紧,也没再打扰他,转头去和游听扬说话了。
后面余风令根本没再注意屋里的表演,脑海中却是乱七八糟的想着这几个月的事,和君不离相处一幕一幕,只觉得事情的走向开始有些不对了起来。
直到月上中天,顾随提议说他们今晚直接宿在这里,反正这是专门给他留的房间,平常也不会有旁的人进来,干净的很。
想到这么晚了回去也怪麻烦,余风令和游听扬也都没反对,三个人也都不是什么讲究的,就一起在床上凑合了一晚。
一晚上的热闹喧嚣过去,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寻芳阁也沉寂了下去。
余风令推开房门,站在栏杆前伸了个懒腰,无聊的看着龟公在楼下收拾着昨晚遗留下来的狼藉的桌子 。
他目光随意的打量着,忽然眼神一定,双目微瞪,面上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君不离怎么来这儿了?
他不是去那个什么寺庙里祈福去了吗?怎么还来青楼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君不离目光一移,朝着自己这边看来。
余风令对上君不离的目光,下意识挥手跟他打了打招呼。
君不离看着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余风令,放在扶手上的手用力地攥紧了几分,面色一冷。
余风令怎么会一大早在青楼。
君不离目光落在余风令身后半开的房门,心忽然就像是被刀刮了一下,刺痛里带着些酸涩。
继而心中涌起一阵怒火,他怎么敢,怎么敢再招惹了自己之后还去找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