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次早点来呀,不然就吃不到水果了,香蕉和猕猴桃营养都很丰富的,很适合运动员补充营养,”徐槐耐心道,“尤其是你还在长身体的阶段,水果一定要多吃,还有……”原本还想叮嘱他,尽管需要控制碳水但该吃饭还是要吃,不能饿着自己,然而看到杞无忧餐盘里满满的饭和菜又沉默了。
看来吃饭这方面完全不需要多操心,他好像比自己还能吃。
体能消耗大嘛,这也正常。
A队教练来B队指导的频率不高,一周才过来一次,但集训队每晚都会在会议室里分析技术动作,不论A队B队,只要训练任务完成了就都可以过来,训练时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请教。
有时候见队员们差不多都来齐了,中方教练兴致一来,还会让外教给小队员们上英语课。毕竟队里一直以来秉承的原则是:只要是个羊都可以薅一下羊毛试试,能薅多少就算多少。
大家逐渐发现,张可迪是个幽默的美国猛汉,坦率又热情,私下里可以和队员们打成一片。关系变得熟络了很多,于是队员们纷纷改口叫张可迪cody,还给他起了搞怪的昵称。又不知道是谁无意中听到杞无忧喊徐槐“槐哥”,便也有样学样跟着喊起了槐哥。
对此,杞无忧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满情绪。
他是第一个叫徐槐“槐哥”的人。现在大家都这样叫,显得他在徐槐面前一点儿也不特殊了。
但这些想法他肯定不会和任何人讲的,徐槐毕竟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教练。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很幼稚,和那些在大人面前争宠的小孩儿没什么两样。
€€€€争宠。
看到一堆人簇拥着徐槐,争先恐后地问他一些训练上的问题或者是与训练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杞无忧脑中无端浮现出这两个字。
然而只是刚想到就觉得一阵恶寒,膈应般的有些受不了。
什么东西啊,他才不要那样。
徐槐还没退役的时候,连续多年被圈内雪友评选为最受欢迎的单板滑雪运动员,退役后当教练,自然也是队里最受欢迎的教练。
队里的人无论年龄,无论性别,无一例外都喜欢亲近他。B队的队员如果在训练时遇到问题,当场解决不了的话就会留到晚上排队去问徐槐。有时候,就连生活上遇到什么问题,队员们的第一反应也是找他而不是先去找生活教练。因为他温柔又细心,看上去好像漫不经心的不太着调,但其实很可靠。
如果徐槐想收徒弟的话,拿着号码牌排队的人估计能从崇礼排到北京。
杞无忧知道,徐槐并不只是靠所谓的个人魅力就能轻而易举得到大家的喜欢,为了成为一位合格的教练,他其实做了相当多的努力。
不同的教练负责的教学任务有所区别,有的教练擅长功能性训练,有的教练则专攻技术和难度,也有的教练在备赛计划、体系方面更有见地。徐槐做运动员的时候有足够的自信,但在执教方面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他没有什么架子,遇到疑惑就会虚心向别的教练和队员请教。他经常和教练们交流经验,并不局限于集训队里的教练,还有他世界各地的教练员朋友们。
由于队里聘请的外国营养师还没有来,徐槐还买了一些关于运动员饮食和营养调控的书,各方面都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领域,他很乐意去探索。
不过徐槐的教学风格和中方教练是有不少差异的,他所倡导的鼓励式教学法只是众多差异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更本质的不同在于,他在指导训练时讲得并没有那么细节。他不会要求队员肩必须要怎么转、手臂必须要怎么摆,这些都没有绝对正确的标准,只有大概范畴。他只会告诉你一个大方向和技术要领,必要时才会纠正一些会对比赛结果产生负面影响的动作,就像之前和杞无忧比完平行大回转后纠正他的那样。
杞无忧询问过他原因。
徐槐告诉他,有时太过于规矩刻板,会很难形成自己的风格。而单板滑雪恰恰是一项需要滑手去彰显出个人风格的运动。
滑手要有个性,敢于突破常规,才能在跳台上创造出有风格的动作。
风格是太过于主观的东西,很难有统一的标准。
杞无忧的评判标准很简单,他以徐槐为标准。
是美的,极具观赏性,看到就令人移不开眼。
有时杞无忧会拿肖一洋与徐槐做对比。
肖一洋指导队员时像抡大锤,管你服不服气哐哐就是一顿锤,让你有时候忍不住想跟他犟一下。但徐槐用的是温柔刀,不仅不会跟他硬着来,反而还会想他怎么这么体贴。
肖一洋是纸老虎,色厉内荏,只是表面上凶,其实还挺容易心软的。而徐槐则是笑面虎,看上去温柔无害,春风拂面,但其实这种才最可怕,很多小队员都没有参透这一点。
即使队员在训练跳台上出现某些低级失误,他也不会凶人或者发脾气,而是会一脸笑眯眯地让人再跳一次,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很温柔也很有耐心,任谁都无法抵抗。
就算你累得撑不住了想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但只要看到徐槐那双眼睛,就不会想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我又更新了,二月依然不死心地想要挑战日更,之后每晚十点大家记得准时来看哦
第40章 麻了
“诶,你们发现了没?bking弟弟这两天心情好像都挺好的。”
集训队里关系好的几个队员都不喊对方的名字,而是互称外号。有人给杞无忧也起了个外号,私下里谈论起他时会这么叫,但没人敢当着他的面也这样叫他,那纯属找死。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男生匪夷所思道。
他觉得杞无忧一直是一个样子,整天都面无表情的,一副拽脸,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和之前相比,完全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变化。
“直觉。”
“你这么注意他干啥,”男生边啃鸡腿,边口齿不清地问,“暗恋他啊?”
“她只是平等地喜欢每一个帅哥。”短发女生接道。
“哪有,我才不喜欢比我小的,”女生面露娇羞,“我喜欢€€€€”
“行了行了,知道你最喜欢槐哥了,”男生一脸受不了地打断她,“不要再强调了,赶紧吃饭吧你,菜都凉了!”
女生“切”了声,“某人刚开始不是还说我花痴吗?现在怎么也整天张口闭口槐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群里加他微信了。”
“没办法,他太完美了,”男生嘻嘻哈哈的,不太正经地开玩笑,“我要是个女的肯定追他,哪像你这么怂。”
女生义正辞严地反驳:“我这不是怂,是清醒。”
“我看A队的大姐大,对槐哥就挺有那个意思的。”另一个队友忽然出声。
“你说谁?江晨曦吗?”
“肯定是她啊,其实我也觉得,前几天训练的时候她€€€€”
“咳,咳咳……”男生突然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女生秒懂他的意思,立刻止住了话音。
在餐厅这种公共场合里讲八卦时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音量压得挺低的,只有离得很近才能听见。
她余光里瞄见杞无忧端着餐盘坐到了他们斜对面的空位上,虽然中间隔着一条过道,但也难保他不会听到。
杞无忧和徐槐认识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队里人都知道了。
那天晚上在会议室里,大家照例聚在一起,教练们挨个分析队员白天训练时出现的问题。
轮到杞无忧时,教练指了指对面的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的是他下午在跳台上的训练视频。
视频里的黑色身影起跳到空中偏轴转体,身体侧弯抓板时,教练按下暂停,画面定格。
“无忧,这个动作拧板的幅度不能太大,你现在1080还不熟练,能正常落地就很好了。”
杞无忧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觉得小杞做的没什么问题。”徐槐持有不同意见。
听到徐槐的声音,杞无忧心情一下变得很好,肉眼可见的那种。旁边的队友看到他弯起嘴角,简直像是见了鬼一样。
杞无忧目光直直地望向徐槐。
他坐在主教练旁边的椅子上,右手拿着一支黑色水性笔,虚虚地夹在两指中间,左手指节屈起,轻轻敲了下桌面,继续说:“Twist这个动作的主要发力点就是腰,以腰部力量带动全身,你看他的起跳角度,是在躯干屈折的合理范围内的。”
旁边的张可迪听懵了,队里的翻译不在,本来是由徐槐充当他的半个翻译,结果现在他直接讲起了中文。
张可迪现在才发现,徐槐的中文说得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他平时说中文的时候,短句还好,说长句偶尔会有些磕磕绊绊的,但现在竟然流利到可以无障碍和中国教练交流。
对中文一窍不通的张可迪深感自己受到了欺骗。
语言不通是大问题,翻译不在场的情况下,在座的几位外教里,也就只有徐槐一个人能用中文和中方教练讨论技术问题了。
所以杞无忧的教练很激动:“不是!我不是说他转得不合理,我的意思是这样落地可能会不稳,而且他用的还是反脚……”
听着听着,杞无忧就有些分神,好像听不清教练在讲什么了。
注意力被转移,他的视线落在徐槐的手上。
凸起的腕骨、细白的手腕、修长的指节,关节一弯就能看到隐隐的淡青色的血管。这样一双漂亮纤长的手,却有着职业运动员超乎常人的爆发力。
“不会的,他很稳,”徐槐说,“这个动作他以前练过很多次的。”
“很多次?”教练奇怪道。
据他所知,杞无忧才刚开始练1080啊。
“对,我们过年的时候在云顶练了小半个月呢。”
“啊?!过年的时候?你们、在云顶?你们早就认识?”
惊讶的人不只有教练,队员们也一个个瞠目结舌,仿佛进入了瓜田,纷纷竖起耳朵在现场吃一手瓜。
“对的,我们本来就认识呀。”
见大家好像都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于是徐槐就顺便讲了下他和杞无忧是怎么认识的。
众人听徐槐讲完才知道,好家伙,两人过年期间一直在一起滑雪,更早的时候还在北京见过。
原来是早就认识。
B队的几个队员互相给对方使眼色,偷偷用手机在小群里疯狂轰炸。
怪不得那天杞无忧在休息室里听到他们讨论徐槐,会是那种反应,早说啊……
第二天的训练照常进行。
杞无忧下午在雪场进行技巧性训练,摔了好几跤,最后一次落地时搓雪严重,有一些雪粒子不小心弄进了衣服里。
被融化的雪水浸透的里衣又湿又凉,需要尽快换掉。
尽管有摔跤受伤的风险,但杞无忧还是认为技巧性训练要比体能训练有意思多了。
他去换衣间把衣服脱了,换了件新的速干衣,然后便去按摩室做按摩。
按摩可以很好地放松人体肌肉,缓解疲劳和疼痛,还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使训练后受损的肌肉更容易恢复。
国家队聘请的专业按摩师也是个外国人,好像以前就和徐槐认识,关系也不错。
杞无忧走到按摩室门前,听到徐槐和按摩师在用英文聊天。
他脚步顿了顿,敲门进去。
按摩师爽朗地笑着,徐槐也是一副很放松的姿态。
房间里开着空调,室内温度比室外高出许多。徐槐穿着一件灰色的竹节棉T恤,他皮肤白,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格外明显,一直往前延伸到手背,随着手指用力而微微浮动。
杞无忧看了几秒,把目光移开。
他先礼貌地和按摩师打了招呼,又叫徐槐:“槐哥。”
“小杞,你来做按摩呀?”
“嗯。”杞无忧看着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