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雪山行 第132章

徐槐有些凌乱:“预赛就跳1980?他疯了吗?”

“哦天哪,我看到了什么?!”解说员已经在尖叫了,“是1980吗?Sven竟然在预赛就跳1980?这太疯狂了!”

Sven摘掉头盔,带着雪板原地蹦起来,朝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哈哈哈,”解说员缓了下过分激动的情绪,又笑道,“虽然有些出乎预料,不过这也很符合Sven的一贯风格,我太期待他明天的表现了,他会跳2160吧?”

“2160!2160!”台下观众纷纷朝终点区呐喊。

杞无忧盯着屏幕,有些不解:“他就算明天跳2160,今天也没必要上这么高的难度吧。”

徐槐啧了声,“他发神经,我们不用管他。你别有压力,第二轮正常比就行。”

杞无忧沉思着点了点头。

第一轮全部运动员比完,Sven的得分上了95,断层第一,杞无忧排在第四。

中场消息半小时,比赛继续。

这一次徐槐没有和杞无忧去出发台,而是去终点区等他。

这轮比赛没什么问题,不需要他上去陪。杞无忧独自一人站到了升往出发台的吊舱。

“小杞加油!”徐槐站在吊舱外,朝里面的人握拳挥手。

杞无忧点了点头。

吊舱门逐渐合上,缓缓上升,杞无忧在这个间隙里做了一个决定。

每个滑手都有自己擅长的动作,并在此基础上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杞无忧最擅长空翻,毕竟有扎实的武术功底,爆发力强,这是他的最大优势。从出发台开始,起跳、腾空、落地,每一个需要发力来完成的技巧动作都非常有力度,但力度太大的话就容易造成肢体僵硬,尤其是对于骨架大的高个子来说。

杞无忧只在刚过发育关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在徐槐和其他教练的帮助下,经过不断的练习与探索,他现在对于力度的把握相当精准,完全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在偏轴转体1620的基础上做后空翻,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再加上他练习了很久的换手抓板,这会是一个难度与创新兼具的高分动作,国内单板大跳台天花板级的水平,即便是放眼全世界,能完成这一动作的滑手也寥寥无几。

除非出现失误,否则拿到A级赛事的决赛上都有可能得第一。

不过很遗憾,他失误了。

伴随着解说员的失声尖叫与全场沸腾,他在落地时滑雪板侧倾,手扶了一下雪,还好及时稳住,没有摔倒,也没有受伤。

一点失误也没什么,即使得分超不过Sven,也能顺利进入决赛,杞无忧自我开解,调整好心态朝终点区滑去。

然而看到徐槐的那一刻,他的好心态就消失了,心也凉了半截。

徐槐没有鼓励他也没有安慰他,就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脸色有点阴沉。

杞无忧抱着雪板走过去。

“预赛就敢跳1980,你挺厉害。”

“Sven也跳了。”杞无忧没有抬头看他,只是闷声说。

“手。”

杞无忧伸出手给他看,还活动了下手腕,来证明自己并没有受伤。

“你在赌什么气?”

杞无忧抬头看他,“我没有。”

“不就是想向我证明,你敢在预赛跳1980,也敢在决赛跳2160?”

杞无忧又垂下头,一声不吭。

徐槐的确说中了他的心思,但只是其中一部分。

徐槐的包容度很高,尤其是对他。杞无忧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敢在未经商量的情况下贸然提高难度。

他以为徐槐不会生气的。

“如果你明天还是这种状态的话,干脆别比了,我会去和主办方交涉,让你弃赛。”

耳边,徐槐冷然的声音又响起。

杞无忧猛然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道:“凭什么?”

“凭我是你教练,我有这个权利。你少比一次赛死不了。倒是我,决赛要是敢像这样瞎跳,我才会被你气死。”

杞无忧大口呼吸,凛冽的冷空气冲撞上他的喉管,大量的冷空气灌入肺部,他感官迟钝并无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手脚都麻木了。

他还是有些茫然,不知道徐槐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就因为没有提前和他商量?

徐槐明明并不是独裁的人,他尊重每一位队员的自由意志,会给队员足够的空间去完成想要完成的动作。

为什么这一次却……

我可以跳1980的啊,Sven可以,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杞无忧自以为做错了事,罚站一样一动不动。

徐槐看着他低垂的脑袋,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刚才反应过度了。

不让杞无忧比赛只是气话,比赛的机会来之不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小杞,抬头。”

杞无忧抬起头。

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没哭。

徐槐心里庆幸了下,没哭就好。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在预赛上因为预估失误而弃赛的人我见过太多了,摔伤进医院都是小事,严重点的话,一整年甚至几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你想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徐槐的眼睫毛上仿佛沾上了水汽。

杞无忧有些出神地盯着他的眼睛,还是没有说话。

“小杞,我不希望你意气用事,这是在拿你自己的身体和职业生涯在开玩笑。”

“但我想拿冠军。”

“不要对冠军有这么大执念,这不是一件好事。”

杞无忧摇摇头,他已经说不清楚对冠军的执念与对徐槐的执念哪个更大一点。

第130章 惊喜或惊吓

在大多数人眼里,单板滑雪是一项无拘无束的运动,很酷很潇洒,穿上滑雪板就可以自由地驰骋在雪地上、穿梭在被雪覆盖的山林间,尽情享受这项运动带给人的快乐与刺激……可这不是滑雪的全部,如果想拥有熟练驾驭滑雪板的能力,就必须要经过长期的雪上练习与必要的体能训练,这些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尤其是对于那些将滑雪当做事业而不只是爱好的人来说,在他们的滑雪生涯中,除了单调而重复的训练之外,还总是伴随着意外与伤病。

极限运动热衷于挑战人类极限,总和冒险与勇气挂钩,但即使是挑战高难度动作,那也是在有一定把握的前提上的,断然不会像杞无忧这样莽撞。什么比赛策略,什么安全第一,全都抛在脑后,他这是在拿比赛当儿戏。

徐槐曾在赛场上见过许多滑手,比赛时过于自负或因其他原因一时冲动,挑战远远超出自身水平的动作,导致受了很严重的伤,有些人甚至再也无法回到职业赛场。

赛场上瞬息万变,意外频发,哪怕是水平再高的运动员也会有失误的时候,更何况杞无忧练单板滑雪才仅仅两年时间,哪来的底气敢在预赛第一跳就跳1980?

在赛场上出现失误、受伤都是常有的事,可是一旦放到杞无忧身上,徐槐就有些难以接受,在杞无忧滑到终点区时还感到一阵后怕。

“小杞,”徐槐竭力将那种感觉驱逐,微微叹了口气,“我很担心你。”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一脸倔强的少年眼里瞬间浮现出无措,下颌线紧绷,张了张嘴,“槐哥,我、我不会再这样了……”

杞无忧刚摘下头盔,头发被压得软塌塌,有几缕头发受静电作用不安分地翘了起来。

见他慌张的样子,徐槐反倒笑了,“好了,先去休息区吧。”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他顺毛,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严肃。

杞无忧练单板滑雪以来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徐槐知道他一路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也清楚杞无忧刚才这么做的缘由,平息怒气后,也不忍心苛责他了。

尽管杞无忧和Sven都跳了1980,但杞无忧出现了失误,相比之下,Sven的完成度更高一些,最后以领先两分的优势进入了决赛,杞无忧紧随其后,两人的分数与后面的选手形成断层。

决赛在第二天晚上举行。

气温持续下降,夜色黑沉,四周耀眼的照明灯光将整座大跳台点亮。

“比赛即将开始,大家准备好了吗?”主持人正在和场外的观众互动预热。

每逢雪季,霍尔门科伦大跳台的比赛日都是当地一年一度的盛会。大跳台对面燃放起绚烂的烟花,将气氛推向最高潮。

烟花燃尽,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个上场的人是Sven。观众区的一大半人都是他的粉丝,为他呐喊加油,声音很大,远在出发台都能听见。

杞无忧排在下一位上场,此时已经来到出发区下面做热身。

徐槐站在一旁,盯着大屏幕上已经蓄势待发的Sven,“我们先看Sven的第一跳跳什么动作,不要有压力。”

“嗯,”杞无忧点点头,看向徐槐,目光坚定,“槐哥,你不要担心,不管比赛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你……”徐槐欲言又止,“加油吧。”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杞无忧话虽说得好听,但不会听劝的。随他吧,反正徐槐做好了杞无忧会在赛场上随时给他惊喜或是惊吓的准备,不管怎样都有他来兜底。

出发台上。

接收到出发指令,Sven旋身一跃,流畅地从出发台滑落,速度飞快,一路滑向起跳台。

反脚出发,几秒钟之后便来到起跳台区域,他纵身起跳,从跳台上冲出。

身体不停旋转,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一周、两周……动作最后定格在五周半,反脚外转1980,完成得干净利落。

他轻盈地落在着陆坡,稳住身形,向前方滑去。

“Sven€€€€”对面的观众区霎时间沸腾起来,不时响起尖锐的口哨声,以及激动的喊叫声。

Sven滑到终点区,停下来摘下头盔,朝观众们挥手致意,笑容张扬又自信。他望向电子屏,等待自己的分数。

第一跳便是一个大多数滑手都难以企及的高分,94.50。

本场比赛的几位裁判打分是出了名的严格,而Sven在严苛的评分标准之下还能获得如此高的分数,足以体现其实力。

“下一位选手是yoyo,我猜他也会跳1980!昨天的预赛上他就在Sven完成1980后也挑战了1980,不过很可惜出现了一些失误……”解说员又毒奶了一口,“我相信他今天一定会成功的!”

杞无忧检查完固定器的穿戴,准备就绪。

略微有些刺眼的灯光照过来,他眯了下眼睛,视线牢牢锁定前方的起跳台。

杞无忧从高高的出发台上跃下,开始了他的第一跳。

被前面几位选手滑过的雪道有一些湿滑,然而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全身的肌肉力量调动起来控制重心,使身体保持平衡,避免速度失控。

大跳台与终点区的距离很近,却又仿佛很遥远,中间隔着凛冽的风,无垠的雪。耳边的一切喧嚣渐渐远去,滑雪板在杞无忧脚下如同是身体的一部分,速度越来越快,四周空气也加速流动,只能听到猎猎作响的风声。

冰冷刺骨的寒风将杞无忧的身体感官调动到最高值,但情绪依然稳定。从起跳区跃出的那一瞬,他骤然提起双膝,微微抬头,伴随着失重状态,整个人从跳台上凌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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