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小时候带林森一样，教训起来那叫毫不心慈手软。
可嘟嘟不是林森。
他不会像他小叔叔一样无理取闹，要什么不给就躺地上撒泼打滚。
通常情况下，嘟嘟都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乖孩子。
可正是因为他乖，才会让林阳在承担起他的教育之后体会到什么叫倍感无力。
“嘟嘟。”林阳语气尊重且平和，“可以和爸爸聊聊吗？”
嘟嘟没应声，垂着脑袋，小手紧紧的抓着座椅上的布垫子。
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关于嘟嘟，林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父亲，但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想成为一个逼迫孩子的父亲。
“如果你不想和爸爸聊也没关系，我们回家...”
没等林阳说完，嘟嘟终于开口。
说出的话令林阳感到震惊。
嘟嘟说：“你想让她做我的新妈妈吗？”
林阳愣住。
嘟嘟又说：“可是我觉得我现在并不想要新妈妈。”
措辞和叙述方式都理智得不像一个四岁孩子。
“我...”面对这样的嘟嘟，林阳第一反应是否定，但他又不像欺骗孩子，于是换了种方式道：“嘟嘟，爸爸是不是跟你说明天就要送你去幼儿园？”
嘟嘟点头。
“刚刚和我们吃饭的这个人叫罗新梦。她是爸爸的高中同学，也是明天你要去的这个幼儿园里的老师。你以后可以叫她新梦阿姨、或者...”
“小罗老师。”嘟嘟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
林阳：“...”
小罗老师也行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罗老师？”林阳问。
嘟嘟摇头。
“那...”林阳很快明白过来，又问：“你是不希望爸爸和别人结婚对吗？”
嘟嘟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林阳，见他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后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说爸爸结婚有了新宝宝之后就更加不会喜欢我了...”
林阳挑眉：“谁说的？”
嘟嘟抿着唇不肯回答。
“嘟嘟。”林阳突然叫他。
嘟嘟抬头，听见林阳说：“爸爸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秘密？
嘟嘟想听爸爸的秘密，“好。”
“其实...”林阳笑了一下，目光坦然，“爸爸小时候也没有妈妈。”
“嗯？”嘟嘟歪了歪小脑袋不太明白，“奶奶不就是爸爸的妈妈吗？”
“奶奶是后来才成为爸爸的妈妈的。”林阳说。
关于林阳不是周顺珍亲生这事，镇上老一辈的人都是知道的，再往下到林森和林果这辈多少也都听家里面的老人说过一些，但再往下到嘟嘟这一小辈，知道的人就几乎很少很少了。
毕竟林阳常年再外，镇上的人会提到他的情况自然也减少，加上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谁没事会想和小孩子说这些？
包括林德胜和周顺珍也从来不提。
所以嘟嘟压根不知道他爸爸不是奶奶亲生的。
“那生下爸爸的妈妈去哪里了？”嘟嘟问。
林阳认真解释：“爸爸的亲生妈妈和嘟嘟的爷爷分开了，爸爸跟着爷爷，后来爷爷又和奶奶结婚，所以奶奶才成为了爸爸的妈妈。”
嘟嘟皱眉，“那爸爸的亲生妈妈去哪里了？”
林阳没有说自己并不知道，而是告诉嘟嘟：“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过得很幸福。”
他希望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嘟嘟似懂非懂，又问：“那嘟嘟的亲生妈妈呢？也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林阳：“...”
emmmm...
从生理角度来说，嘟嘟的妈妈就是自己。
但从心理角度上来说，林阳觉得自己打死都不会有承认的一天。
他暗戳戳的如是吐槽。
嘟嘟完全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还在认真追问：“她幸福吗？”
“嗯。”林阳摸着他的脑袋，认真回答：“嘟嘟的妈妈也很幸福。”
“哦，这样啊...”嘟嘟慢慢的低下头，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这倒是让林阳有些意外。
“你不希望妈妈幸福吗？”
“希望的...”嘟嘟闷声说道，然后说了一句让林阳意想不到的话。
“可是“他”太幸福的话，就不会想要来看我了吧。”嘟嘟说。
林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连忙开车回家，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落荒而逃。
他这个儿子，的确是有些了不得啊！
当天晚上林阳帮周顺珍缠毛线时，就把和嘟嘟在车上的对话当做玩笑话一般跟周顺珍说了一下。
“你才知道啊！”周顺珍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说：“你别看咱家嘟嘟人小，其实人什么都知道着呢。”
这话林阳相信！
“妈，他有时候说的话真的震惊到我了！”
“这算什么，你还记得去年在咱家干活那个杨师傅吗？”
“就你电话里跟我说来帮咱家送货那个吗？”
周顺珍点头，说：“那个杨师傅干苦力倒是行，但就是爱玩牌。每回儿工钱一到手，还没摸热呢，就全扔到牌桌上了了。”
林阳一听，当即表示了对这种行为的大大谴责！
“哟！这可不行！”
从一个“八卦”倾听者的角度来说，林阳的这种反应大大的取悦了周顺珍。
“谁说不是呢！”周顺珍激动的连毛线都顾不上团了，拍着大腿道：“他老婆是个瘸子本来就难找工作，平时就靠帮人修修裤脚这样养活他那一双儿女的...”
“总之我不喜欢这人。只是你爸非要用他，我也没办法。”
周顺珍越说越来劲。
天不早了，林阳还没给嘟嘟洗澡呢，怕耽搁孩子明天第一次上学，于是林阳就主动打岔她问道：“那和我们家嘟嘟有什么关系？”
“€€！说来也怪我！”周顺珍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然后说：“我不是老在你爸面前埋怨人不是嘛，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嘟嘟给听去了！”
“这孩子也是！不声不响的就把事情在心里记下了，等月底你爸再给人结工资的时候，他就小大人似得在旁边交代，不要再拿去赌博哦，要听话哦~”
后面几句周顺珍还故意学了嘟嘟语气，直把林阳逗到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时候他才三岁呢！”周顺珍抹了抹眼泪，带着笑音说：“话都说不清楚就敢教育起大人来了。”
林阳也笑得不行，问：“后来呢？杨师傅得生气吧？”
“哪能啊！他一个孩子，杨师傅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不过，面亏是肯定的...”周顺珍继续理手中的线团，一面扯一面道：“被嘟嘟说了以后，那个月杨师傅还真没去打牌了，当天就给媳妇儿和孩子一人带了一身新衣服回去呢！”
“这孩子...”
“所以你往后可要注意，可别想着拿嘟嘟当普通孩子一样打发。”周顺珍提醒林阳的同时还不忘损林森几句，“虽然嘟嘟只有四岁，但我看他的智商、情商倒比林森还要高上不少。”
“过分了啊！过分了啊！”林阳替弟弟打抱不平，说：“得亏小森没听着，要是听着了得多难过啊...”
“他难过什么他难过，他连嘟嘟都不如呢，光比人白吃了那么多年饭！”周顺珍骂道。
林阳：“...”
算了。
说起林家这对双胞胎，如果林果是周顺珍的贴心小棉袄的话，那林森就是件漏风马甲。
又调皮，又不听话，还爱顶嘴，周顺珍说他一句，他得回十句。
所以林森自小就和周顺珍不对付。
“我倒挺希望嘟嘟性格随他小叔叔的。”林阳忽然一句。
周顺珍没问为什么，反而是说：“说起嘟嘟的性格...”
她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道：“是不是随他另外一个爸爸啊？”
第14章
这是林阳回来以后周顺珍第一次和他谈起嘟嘟另一个爸爸。
面对她的试探，林阳的回答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可能吧...我不知道。”他说。
不过有一点周顺珍怀疑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