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妈去世后,周鼎元就是得过且过的,除了这间铺子,他好像和这个世界没什么联系,人一旦觉得这个世界有他没他都一样的时候,他就会混日子,能混一天是一天,万一第二天死了呢?
周鼎元随口道:“怎么?你有办法?”
季迁看了他一眼,“我需要一支手机。”
还想看季迁能发表什么精彩言论,原来又是跟自己这儿坑蒙拐骗呢,周鼎元已经对季迁免疫了,连气都懒得生。
“你小子真是一套一套的,装出那副正儿八经的嘴脸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你不就是想从我这儿骗个手机吗?”
既然这个世界跟自己原先的世界没什么区别,手机自然成了最重要的社交工作,季迁还看到周鼎元拿着手机刷视频来着,手机也是重要的娱乐工具,自己当然需要。
“你要锤子个手机,你跟谁联系啊?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连他妈电话卡都办不了,还要手机,你看我像不像手机。”
第8章
季迁教养再好,也受不了周鼎元的冷嘲热讽,他直直地看着周鼎元,眼里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信息素的浓度也在顷刻间升高,作为一个顶级alpha,三番两次被一个beta小瞧,他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周鼎元只当是季迁病又发了,“你什么身份啊?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还什么身份。”
跟自己伸手要手机呢,还这种态度,季迁这小子真是里子面子都要,哪儿有他这样的。
“说什么都没用。”周鼎元嗅到了浓烈的中药味,可季迁的话让他也有点上火,他就没有太在意,“不买。”
果然是人在屋檐下,季迁不得不低头,他简单吃了两口,索性不再跟周鼎元争执,随后便上了楼,眼不见为净。
周鼎元看了眼季迁的背影,操,这小子真把自己当少爷了,不顺着他的意思,他还跟自己摆脸色,他是不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两人刚刚争了几句,周鼎元还有点上火,他看着洗碗池里的碗筷,原本是打算洗的,但是一想到季迁老是催他,他就是不想如了季迁的愿,故意将碗筷继续放着。
就是不洗,气死季迁,他看不惯的话就憋着,要不然他就自己洗。
吃了饭时间还算早,周鼎元想着把今天的活给干了吧,虽说季迁事儿逼,但做事倒是挺仔细的,给客人的要求纪录的明明白白,他可能不知道顾客到底想怎么改,但将别人的话全都记了下,让自己一看就明白。
周鼎元拖着凳子坐到缝纫机前,嘀咕了一句,“季迁这小子字还写得挺好的。”
回到房间,季迁已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转头看向窗外,心里愈发惆怅,这个全是beta的世界,他应该如何自处,周鼎元真的能帮上他的忙吗?
季迁几乎是带着怀疑入睡的,等他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天色灰蒙蒙的,时间应该很早,他洗漱后便往楼下走,刚到二楼,他听到周鼎元跟人说话的声音。
“你妈呢?”
回应周鼎元的,是一个稚嫩的小男孩声,“我妈早上就出去给人当保姆了,周叔叔,我没钱。”
季迁狐疑地走下楼,见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站在周鼎元身边,他的裤子还破了个大洞,屁股蹲儿被冷风吹得通红。
“赶紧把你裤子脱下来。”周鼎元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你想光着屁股去学校上课?”
小男孩闻言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递给周鼎元,周鼎元丢给他一条毛巾,他裹上后跟个小美人鱼一样。
缝纫机霍霍作响,周鼎元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给小男孩缝好了,他随手将裤子搭在小男孩脑门上,“穿上。”
小男孩原本愁容满面的,见裤子缝好了,脸上立马多了笑容,穿好裤子后,他又摸了摸干瘪的裤兜。
周鼎元知道他囊中羞涩,“不要你钱,滚吧。”
小男孩这才跳着跑出了裁缝铺。
季迁的视线扫到了衣架上的衣服,周鼎元别的挺懒散,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但是手艺这块儿确实没得说,可惜了。
“醒了。”周鼎元虽然脾气大,但是不记仇,昨天晚上跟季迁有点不愉快,他睡一晚上什么都给忘了,还大大咧咧跟季迁说话。
季迁点点头,视线还停留在小男孩跑出去的方向,周鼎元见状,便解释道:“住我们这条街的小孩,他爸爸前两年死了,现在他妈到现在还没改嫁,带着孩子跟她婆婆住在这里,小孩没爹就老是被人欺负。”
季迁听得渐渐放松了身体,周鼎元这人嘴硬心软的,他其实早就发现了,但是有时候就是周鼎元这嘴太欠,他一嘴欠激自己,自己就控制不住情绪。
周鼎元或许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没等季迁稍微对周鼎元有点改观,周鼎元又颇为遗憾地感叹了一句,“他妈还长得挺漂亮的。”
季迁脸色一顿,他就知道他对周鼎元这个不求上进的单细胞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你这是什么表情?”
季迁的余光扫到了洗碗池,果然,里面的碗到现在都没洗,他暗自在心里给周鼎元扣了个大帽子,周鼎元这个beta,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算了,懒得管你。”周鼎元抓起手机就要往外走,“铺子你看着吧,我出去买点吃的,待会儿可能会有人来拿衣服,衣服都放在了缝纫机旁边的袋子里,你帮忙招呼一下。”
等周鼎元一走,季迁打开了电脑继续熟悉这个世界,他习惯性点开了新闻频道,国内外的他都会看一点,想从其中找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可惜他将这几天的新闻看了个遍,都没有看到他想看的。
Beta,都是beta。
一个可怕的想法跳进季迁的脑子,既然都是beta,那这里根本就不需要抑制剂,没有抑制剂对beta没有任何影响,那他怎么办呢?
季迁不信邪,又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抑制剂的新闻,无一例外,没有任何关于抑制剂的报道。
他屏住呼吸,继续搜索了抑制剂的主要成分,那几个烂熟于心的医学名词,对于当下的输入法而言是如此的陌生,季迁甚至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这几个字打出来,结果显而易见,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些成分的存在。
季迁脑子嗡的一下,怎么办?在自己生存的问题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的情况下,他总不能找这里的beta随便解决生理问题吧,而且有朝一日他能回去,和他发生过关系的beta该怎么办?带着beta回去?
就在季迁一筹莫展的时候,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季迁想着周鼎元不会这么快回来,应该是来拿衣服的客人,可他一抬头,门口站了个西装革履,戴着无框眼镜,样子跟周鼎元有几分相似,但又比周鼎元斯文的男人,手里还提着点儿东西。
男人的视线在铺子里搜索了一阵,大概是没有看到周鼎元,他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季迁身上,“周鼎元不在吗?”
男人不像周鼎元那么冲,但是也不见得有多礼貌,言语和行为间,还比周鼎元多了一丝疏离和高傲,季迁甚至能感觉到他那种不屑和蔑视。
“他出去了。”季迁还是很客气的,“你可以等等,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男人没打算往里,将手里的礼品放到了门口的位置,“不用,你跟他说周稷来过就行了。”
周稷?一个姓?周鼎元的亲戚?
周稷刚转身,周鼎元扯着嗓子叫季迁的名字,声音从巷子那头传来,他语气兴奋,像是高兴得不得了。
“季迁!季迁!我刚刚跟公园的老头下棋,赢了他五十块……”
五十块的块在周鼎元看到周稷时几乎消音,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整个人的气势下去了一半,笑得有些勉强,“呵,你怎么来了?”
周稷淡淡道:“我考上这里的单位,我妈让我来看看你,我来过了,也能回去交差。”
“哦,恭喜啊,还是你厉害。”周鼎元是发自内心地赞叹,周稷这样的人中龙凤,那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试他肯定不在话下。
周稷轻蔑地看着周鼎元,“你还是这个样子,难怪爸爸说到你就生气,我走了。”
听到“爸爸”两个字,周鼎元的表情明显有些僵硬,最后还得强颜欢笑,吊儿郎当给周稷送行。
“这不多好意思,来就来嘛,还拿这些东西来。”
等周稷彻底淡出周鼎元的视线,周鼎元挥舞的胳膊垂了下来,他转过头,见季迁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鼎元抓了抓脑袋,心虚到眼神到处乱瞟,最后自己沉不住气了,“嘿嘿,他……是我弟弟……我爸跟别的女人生的。”
一个姓,看着比周鼎元小几岁,季迁能猜到是弟弟之类的,但没想到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先前只听过周鼎元提起他妈妈,这还是头一次听他提起他爸爸。
周鼎元故作轻松,去拆周稷拿来的东西,有水果有牛奶还有礼盒,他一样一样拆开看。
季迁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关系本来就很微妙,周鼎元明显跟他妈妈更亲近一些,季迁想不通,他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地接受周稷拿来的东西,还在周稷面前这么低人一等。
明明在自己面前这么耀武扬威的,居然容得下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么高高在上地跟他说话。
“你吃吗?”周鼎元拆了一盒蛋糕递给了季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说给谁听的,“不吃白不吃。”
季迁伸手接过,没有拆穿周鼎元,他只是个外人,不好对周鼎元的家事多嘴。
周鼎元就当这一茬过去了,又开始乐呵呵地跟季迁说他赢棋的事情,“今天出门看了黄历,果然运气好,开门红,下午打牌手气肯定好,诶,我出去的时候没有别的客人来改衣服吧?”
季迁摇摇头,重新坐回到电脑前,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季迁:老爷们当家,房倒屋塌
第9章
接下来的一整天,周鼎元的情绪都不算高涨,下午的时候也没有跑去打牌,周稷的出现确实影响到了他的心情,他甚至都没有像平时一样跟季迁打嘴仗。
临近傍晚,一个消瘦的女人出现在了店门口,“周老板,我听我儿子说,今天早上是你帮他缝的裤子,麻烦你了,多少钱啊?”
这女人应该就是周鼎元口中“长得挺漂亮的”那位,季迁心想,周鼎元那德行,看到好看的女人,也低迷了一天的情绪也该恢复了,没想到他只是跟女人客气了几句,没说其他的,也没有收女人的钱,把女人送走后,还是面无表情地看他的电视。
今晚关店也关得特别早,吃了晚饭,周鼎元恹恹地说了句他上楼了,季迁回头看了眼洗碗池里的碗筷,还没洗,但这次他没有追着周鼎元念叨碗筷的事情,而是跟着周鼎元上了楼。
在二楼没有看到周鼎元的人影,从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三楼依旧没有看到周鼎元,季迁直接上了楼顶。
这还是季迁第二次上顶楼来了,一根钢丝上牵着一只钨丝灯泡,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整个顶楼,一切都看得不是那么的清明,连周鼎元的背影都显得有些模糊。
季迁走上前,这才发现周鼎元在浇花。
“干吗?”周鼎元头也不抬,语气有点冲。
季迁觉得眼前的兰花有点眼熟,淡淡开口,“你居然还会种花。”
周鼎元答非所问,“人家本来活得好好的,你一压,现在半死不活。”
经周鼎元这么一提醒,季迁才想起掉到顶楼时,自己确实给这盆兰花打翻了,见兰花的土壤湿润,周鼎元应该是经常浇水的样子,而且这盆花的位置毫无遮挡物,应该是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
季迁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种品种的兰花喜阴,你放在顶楼肯定不容易活。”
周鼎元的浇水的动作一滞,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回想起来,这盆兰花先前一直是养在老妈的房间,自己嫌浇水麻烦,才挪到顶楼来的。
不给兰花浇水后,周鼎元竟然有点不知所措,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其实他大可以直接下楼,然后蒙头睡觉的,但是……
太久没有人跟他交流过,不是那种跟街坊打招呼的交流,自从老妈和外婆去世后,他很孤独,家里突然住进来个季迁,让这栋房子稍微有了点人气,哪怕季迁是个脑子不好的神经病。
周稷的出现,让周鼎元急于忘记,急于忽视的一些东西,又开始在脑海里翻涌。
“这些花是我妈和外婆种的。”这句话像是打开了周鼎元的话匣子。
周鼎元家里的事情很简单,他那个出人头地的爸爸嫌弃没什么文化没什么背景,只知道缝衣服的老婆,抛妻弃子后,转头攀上了更有背景的现任,现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这种剧情的故事,就连季迁也听过不少,他又想起了周鼎元看到周稷时候的表现。
周鼎元像是看出季迁的想法,“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对周稷态度那么好?其实他跟他妈妈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家的,至少比我爸体面,也就是我爸,他觉得我和我妈是他一生的污点,前些年我妈去世,现在就剩我了,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一事无成,一无是处,跟周稷没法比。”
周鼎元咧嘴笑了笑,他没心没肺得有些勉强,“不过,确实是这样,既然他这么想,那我就是没出息,他改变不了我是他儿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