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娇 第36章

周鼎元的心思确实没在这儿,他拿出季迁先前用过的笔记本,让这些老头老太太登记,等他们登完记,很快把堆在铺子里的人打发走。

铺子里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天色也灰蒙蒙的,周鼎元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

“周鼎元,如果有一天我回去了,你会怎么办?”

周鼎元脑子里猛地闪过季迁昨晚的问题,季迁他来真的?他就算是要回去,好歹也跟自己说一声,就因为自己没有跟他好,他就一走了之,哪有他这样的!

周鼎元在门口站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舍得关门,他又摸出手机,继续拨打季迁的电话,电话仍旧是打不通,他又给季迁发了微信。

“你跑哪儿去了!”

“你什么意思啊?玩离家出走啊?”

“你要走跟我说一声啊!”

几条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季迁的回复,周鼎元有点急了。

“你用这种方式威胁我?”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季迁的微信一片平静,对话框上甚至没有出现过“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仿佛这个微信账号后没有号主,周鼎元好像在自言自语。

周鼎元有种有气无处撒的憋屈感,他一拳砸在墙上,疾步走到门口,奋力将卷帘门拉了下来。

妈的,季迁要是半夜回来,自己铁定不会给他开门,他这么能耐能出去,就自己想办法进来。

既然季迁能走得这么痛快,他也不想磨磨唧唧的,显得他有多在乎一样,他该做什么做什么,没季迁他还活不了了?

周鼎元怒气冲冲地上了楼,拿上自己的衣服准备进浴室冲澡,他进浴室前打开了房间的窗户,还特意没有关门洗澡,冷风直往浴室钻,这澡洗得他直哆嗦。

等他发着抖从浴室出来,又从窗户伸出头去张望,冷风卷着地上的落石,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季迁还是没有回来。

风吹动着周鼎元的发梢,沾了水的头发贴在皮肤上,经风一吹,格外冰凉。

挺好的,不回来算了,季迁不回来,也没人会揪着自己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周鼎元顶着一头濡湿的头发往床上一趟,顺手拉过被子盖住脑袋,笑话,谁离了谁还活不了了?

平时倒头就睡的周鼎元今天酝酿了好半天睡意,意识仍旧很清醒。

黑暗中,他一把掀开被子,瞪着浑圆的眼眸,季迁真的走了?

季迁家应该很远的,不然他早就回去了,他说过他父母都去世了,他还回去干吗?也没听他提起过别的亲戚啊?真有亲近的亲戚,季迁他出来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来找他,他明明是孤身一人的,为什么非要离开,他不是说他喜欢自己吗?就因为自己没跟他在一起,他就走了,有他这么喜欢人的吗!

可是……季迁连钥匙都没拿,他是怎么开的门,他连身份证都没有,又是乘得什么交通工具,他真的坐黑车吗?他就不怕被人卖了吗?

周鼎元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季迁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不信邪,再次拨打季迁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现在网络覆盖面积那么广,什么地方才能一直没有信号,他不会真的被人卖到什么山沟沟里面去了,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周鼎元脑子里全是季迁被关在阴暗狭窄的小房间的画面,他掀开被子,抄起衣服就准备下楼,不行,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自己得报警的。

走到一半,周鼎元的步子慢了下来,自己怎么跟民警说呢,除了季迁的名字以外,他其他的身份信息自己一概不知,万一……万一季迁没有失踪,万一过两天又回来了,自己现在报警,被警察知道季迁是个黑户,季迁以后该怎么办?

一瞬间,周鼎元没了法子,可他不能坐以待毙,思来想去,他拨通了周稷的电话。

自从元旦那晚过后,周稷跟周鼎元一直没有联系,大半夜接到周鼎元的电话时,他有点意外。

“喂?”

周鼎元听到周稷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周稷,如果……如果你朋友是个没有户口的黑户……然后他失踪……也不一定是失踪,可能过几天会回来,但是现在我联系不上他的人,我要不要报警……”

前面还是“你朋友”,后面直接变成了“我”,从周鼎元语无伦次的状态来看,他现在真的很慌乱,他有几个朋友啊,还是没有户口的黑户。

“你是说季迁不见了吗?”

周鼎元沉默不语,周稷是怎么猜到的?

周稷真没想到周鼎元联系他会是为了季迁,“你试着联系一下他的家人,他的其他朋友,又或者去他的曾经住过的地方找找他。”

“他父母都去世了,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和朋友,我不知道他之前住哪里……”

周鼎元的声音越来越小,估计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荒唐。

周稷有些无奈,先前知道季迁是个黑户,他就觉得很荒唐,周鼎元都三十岁的人,怎么还跟这么不靠谱的人做朋友,原本他是不想干涉周鼎元的事情,但周鼎元既然开口向他寻求帮助,他不得不说。

“周鼎元,你就从来没想过这个季迁是个骗子吗?”

怎么没想过,当初自己还报过警呢,可那也只是一开始,周鼎元替季迁解释,“可是他没骗过我,他还帮我挣钱呢,他就是脑子有点不好……”

“一个没有户口精神还有问题的男人,那不是更可疑?”周稷冷静给周鼎元分析了一波,“你现在应该看看家里有没有财物丢失。”

周鼎元没办法解释,周稷没有跟季迁相处过,可能通过自己的转述,季迁确实像是个神经病,但是他……可能有病,但是他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他喜欢自己算伤天害理吗?他顶多伤害了自己,把自己睡了就跑了,人渣。

“什么都没丢,算了,我挂了。”

周鼎元挂了电话,缓缓上楼,在二楼时没有停留,接着往三楼走。

三楼季迁的房间,床上睡过的褶皱已经变得不怎么明显,周鼎元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悬挂着他给季迁做的衣服,床头还放着几本杂志。

这个家里几乎没有季迁自己的东西,他留下的痕迹很淡,仿佛他没有来过一样。

周鼎元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他俩朝夕相处这些日子,每一段回忆都那么清晰,季迁怎么可能没来过。

周鼎元的视线停留在了床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蹲下身去,卷起袖子,努力在床下摸索着,摸了好一阵,也只摸到了一手的灰,他不死心,又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贴在地上朝床下张望。

怎么会没有呢?他明明记得季迁给他买的戒指被他扔到床下,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周鼎元失魂落魄地起身到浴室洗手,一抬头,看到了季迁放在置物架上的手表。

第52章

回来得匆忙,离开了这些日子,公司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季迁,完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感慨太多,很快他便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因为强效药的特殊性,暂时还没有全面上市,季迁特别关注强效药的使用,他一边浏览着网上的反馈,一边询问严振关于购买强效药的人群以什么性别居多。

得到的答案是alpha,季迁一点也不意外,同时,他看到网上有beta留言。

“福音是全人类的,叫好的是alpha,吃药的却是beta,有没有一个人征求过beta的意见?”

季迁滑动鼠标的手指停顿了下来,这药要是全面上市,意味着会有不少不愿意生育的beta会在alpha的淫威下变得跟omega一样。

在研究强效药的时候,季迁从没有考虑过beta的权益问题,如果不是那场意外,让他去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了解到没有信息素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估计他到现在看到这种消息都不会动容。

季迁继续浏览着网上的舆论,在这个alpha就是权利象征的世界里,beta为争取自身权益的声音也是极少数,也有可能很多beta都想反抗,但是他们没有作为,甚至在都不敢在网上表达任何言论。

“用药的人还不算多。”

季迁是陈述的语气,严振以为季迁是嫌他们的工作效率太低,解释道:“现在还是申请用药阶段,有不少人在观望,估计用不了多久时间,就能全面上市。”

季迁的反应很奇怪,明显像是松了口气,没等严振开口说话,他抢在前面道:“暂停申请,强效药能收回的尽量收回。”

“什么?”严振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迁侧头看了严振一眼,他知道严振听清了自己的要求,“按照我说的做,越快越好。”

严振很想问为什么,但季迁的语气不容置喙,他只能将疑惑咽回肚子里,提醒道:“是不是得提前通知董事会?”

甚至不需要严振安排会议,董事会的人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找上了季迁。

强效药带来的利润很可观,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季迁中途叫停,势必引来不满。

股东要求季迁给他们一个说法,否则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季迁一个人面对一群人,难免势单力薄,他把最近在网上看到的言论整理出来给董事会这些人看。

这些人不以为然,“只不过是小部分的声音,季总,你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他们影响不到我们的药物上市的。”

“这些人是beta,用药的是他们,不愿意的也是他们,我们是不是该尊重一下他们的想法?”

董事会几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很有默契地冷嗤一声,“季总,您不是也要跟我们谈人权和平等之类的吧?”

面对大家都的哂笑,季迁耐着性子道:“我们不该堂而皇之地决定beta的人生。”

全世界都是alpha的,更别说是区区beta的命运,他们这样的群体,有机会为全世界做贡献,他们应该觉得无上光荣,在座的都是alpha,不明白季迁为什么突然会说这种话。

“季总,您不觉得为beta考虑这种话很矫情吗?”

身为alpha设身处地为beta着想,可能对于这些生活在金字塔顶尖的人来说确实矫情。

见季迁不说话,有人还一副事不关己的嘴脸来安慰季迁,“季总,说到底我们这些人的伴侣不会是beta,这些药也不是用在我们爱人身上,这药无非是服务那些中下层人,我们这些商人,只需要考虑挣钱的问题。”

季迁如遭雷劈,发展到现在,不是他想看到的,如果他一直生活在现在的世界,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认同董事会的话,一旦见过其他的世界,他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他的伴侣就是beta,就算他自私一点,不为所有的beta着想,只为他自己的beta考虑,只为周鼎元考虑,如果换作是周鼎元呢?他不要周鼎元被任何胁迫,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

哪怕周鼎元不承认他俩是伴侣关系,他季迁也不能把周鼎元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beta。

“药物必须召回,并且停止申请使用。”

见季迁态度坚决,有人脸上挂不住了,“季总,您是不是回来之后没休息好?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您先回去休息,等您睡醒了我们再开会。”

面对冷嘲热讽,季迁面不改色,“我并不是再跟你们商量,我已经决定了,也通知到了各位,各位请回吧。”

在季氏,自己享有绝对的决定权,完全不需要经过讨论投票。

“嘴上说得好听,人权,平等,你这么专断,是置大家的利益于不顾。”

这场会议不欢而散,偌大的会议室,最后只剩下了季迁和严振。

季迁捏着鼻梁,长叹一口气,“你是不是也想问为什么?”

严振是个话不多的人,季迁主动开口,他才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季总,我不知道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是您不该忘记研究强效药的初衷。”

季迁扶着额头,垂眸看着眼前的长桌,他隐约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他已经不记得所谓的初衷,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初衷,他是继承他父亲的遗志,从没有想过强效药背后的意义,仿佛他们只享受药物问世时那一瞬间的喜悦。

“初衷?我父亲的真实想法,我现在不得而知,我自己的初衷,无非是研究成果带来的荣誉感,现在已经研究出来,我要做的都已经做到了,至于对错,我之前好像没有考虑过。”包括现在,季迁也不知道什么对,什么错,只是他不愿意按照之前的想法继续下去。

“季总,虽然您没说,但是我还是想问,这段时间您到底去哪儿了?”

严振是自己的最信任的人,季迁犹豫了片刻,选择跟他坦白,“你相信这世界上存在没有信息素,全是beta的国度吗?”

严振错愕地看着季迁,显然是不信的,至少现有的科学水平,还没发现这种国度的存在。

没有信息素,意味着没有本能上的服从,全是beta,意味着性别不再有优势。

“其实我也没那么伟大,做不到为全世界的beta着想,我只是在想我的伴侣,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的。”

听到“伴侣”两个字,严振很是意外,对方还是beta,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没有信息素全是beta的国度让他震惊,还是季迁找到了伴侣更让他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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