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少爷夫郎 第2章

他站起身,迎着渐落的夕阳,侧头道:“走吧,该吃晚晌饭了。”

林二柱抬头看了看他,跟着站起来。

从林家叔婶相继去世后,他松哥就变得有些孤僻,看着跟村里人正常交集,其实跟谁都没交心,就连他自己个儿,也是厚着脸皮跟在后头才继续被接纳。

有时候玩笑似的劝一句,不过是想有个人陪他过日子罢了,一个人的生活,未免孤单。

林二柱在心里叹口气,面上混不在意的跟上已经走开的人,嬉皮笑脸的道:“松哥,今儿去我家呗,俺娘说了,没事儿让带你回去吃饭呢,跟你说啊……”

耳边是叨叨的声音,周松低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偶尔才敷衍似的回他一句。

看,人一多,吵得很。

第二章

栖山村三面环山,位置比较偏僻,全村也有百余户人家,分为东村跟西村。

周松住在东村,平日里少有去西村的时候。

但今日,他却顶着太阳往西村那边走,身边跟着他的堂兄,周小富。

他比周松长了三岁,看着却是比他矮上半头,人却圆了一圈。

跟林二柱那种圆润不一样,是真的胖,下巴都叠了两层,这会儿走得呼哧带喘。

他皱着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时不时抬手抹一把汗,嘟囔着叨叨天气热,顺带瞥周松一眼,很不待见的样子,“要不是奶奶病了要见你,哪里非用我跑这一趟。

周松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完全没搭理他。

周小富更是窝火,冷哼了一声,也撇开脸不理他。

两人不冷不热的到了西村周家,周小富的媳妇儿王翠香在院子里扫地,看见人进来,有些拘谨的握着扫把杆,小声叫了句堂弟。

周松应了声,径直往主屋那边去了。

周小富瞪了眼他的背影,嘟囔了句什么玩意儿,转头看见还愣在那儿的自家婆娘,撒火道:“还杵在这儿干啥!赶紧做饭去!”

王翠香没敢反驳他这会儿还早,赶紧放下扫帚转身去灶房了。

进屋前听见他的怒喝声,周松也没回头看,推门直接迈进去了。

床边,刚喂完药的胡兰看见他露出笑容,“大侄子来了,赶紧过来吧,你奶可想你呢。”

周松沉默着走过去,靠坐在床上的老人头发花白,瞅着他笑弯了眼睛,对他伸出手。

“松啊,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快过来,给奶奶看看瘦没瘦。”

周松的手被她握住,拉着在床边坐下,他抬眼看着对方,“您身体还好吗?”

“嗨,奶奶就是年纪大了,有些热着,没什么事。”周奶奶拍拍他的手,“倒是你,看着咋瘦了些?”

“天热,吃得少。”周松垂下眼。

“那可不行,饭还是要好好吃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周奶奶对他虎了脸,又转头对一旁的胡兰道:“老大家的,今儿把家里的鸡蛋炖两个给松吃,让他好好补补。”

胡兰的脸色有一瞬间不大好看,但还是笑着说:“娘,那些蛋不是要攒着卖钱嘛,平时连小富都舍不得吃嘞,而且大侄子常上山打猎,不缺……”

“那哪儿能一样!”周奶奶有点不高兴,“再说,前儿你从松那里拿回来的野兔,不是大半只都进了小富的肚子吗。”

胡兰被她噎的说不出话,只好讪讪的应了声,拿着空掉的药碗出去了。

她一走,屋里只剩下周松跟奶奶两个人。

周奶奶把视线挪回他脸上,突的感叹了一句,“松现在长大了,是越发跟你爹像了,也有了几分你爷爷的影子。”

周松任她拽着手,没有说话。

周家爷爷去世的早,那时候周松的爹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周松自然是没见过他的。

只道对方在栖山村是出了名的俊,年轻时候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后来他跟相貌平平的周奶奶成亲,许多人都暗暗惋惜呢。

婚后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周松的大伯周大山以及他的父亲周大树,前者长相随了周奶奶,后者随周爷爷。

不仅如此,周大树竟还是个难得的乾元。

两个中庸能生出个乾元来,可是个稀罕事,他十三岁化分那年,在村子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若是你爹还活着,看到你如今这模样,定也会觉着欣慰,可惜……”似是忆起了早逝的汉子跟儿子,周奶奶的神色不大好看,“若你爹当初能听我的话,说不定……”

“奶奶,”周松开口打断她的回忆,“您身体还没好,再躺下歇息会儿吧。”

周奶奶摆手,笑盈盈地拍他的手,“没事,看见我的大乖孙,奶奶什么病都好了。”

周松没再说什么,神情依旧淡淡的。

“对了,前些时候我让你婶子去问你的话,你自己又寻思没?”周奶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他,“李员外家的女儿可是个坤泽,听说样貌品行都是好的,这么好的亲事错过了可就没有了,你那怕是先跟人见见也好啊,指不定便欢喜了呢。”

这些天不少人都跟周松明里暗里的打听这事儿,大多是觉得惋惜,员外家的闺女都看不上,难不成还想娶个天仙回来。

对此他从来不多做解释,因为他觉着这是自己的事,没必要与旁人多说。

李员外家的女儿,他其实见过一次,那回他借了村里林家的牛车去镇上买东西,半道碰上了对方的马车。

风吹起车帘时他跟露出脸来的姑娘对视了一眼,对方愣了一下,估计是觉得见到了外男不好意思,很快就垂头避开了视线。

周松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也压根不知道那姑娘是谁。

谁知没过多久,李员外就让人上门说亲了,从那媒婆的嘴里,他知道了原来那天的姑娘就是李员外家的女儿。

还晓得了那一日,对方那般的情态,是对他一见倾心了。

周松当时听见这些话,心里也没什么波动,也不觉着一个人只是看了另一个人一眼就能对他情根深种,最多不过是一时的吸引,很快就能忘却。

他推了这门亲事,顾念着人家姑娘的脸面,也没把其中内情与人多说过。

“奶奶,我的亲事,您就莫管了。”周松现今也不想多说。

“你这孩子,我怎能不管呢,莫不是你还想学你爹,赶明儿也给我……”话说到一半,周奶奶对上人平淡的目光,未出口的话突然便说不出口了,她脸色变换,最终叹了口气。

“我与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长辈的话你总也要听一听,”话毕,她又一笑,“算了,也不妨事,我的大乖孙可是乾元呢,总能寻个好人家的坤泽,这个不喜欢也无妨。”

见她不再就亲事多说,周松也没去反驳她自己一个人很好,免得又是一通叨叨。

周奶奶看他沉默,又想开口说什么,刚张了张嘴,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走进来一个中年汉子。

他的面容跟周奶奶有五六分的相似,五官普普通通,个头算不上高,挺壮实,皮肤黝黑,他就是周松的大伯,周大山。

一进来他就看了周松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大侄子来了。”

周松“嗯”了一声回应,之后收回视线站起身,“奶奶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走什么走,马上晌午了,留下来吃饭。”周奶奶不乐意放人。

“是啊,大侄子难得来一趟,怎的不吃饭就要走,”周大山反手关上房门,走到床边来,“这般不乐意在家多留?”

语气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周松却像是没听出来,“出来的急,灶膛的火没来得及灭。”

周大山皮笑肉不笑的提提嘴角,“柴火烧完了自然就灭了,哪里用得着管,侄子这是自己野惯了,就不认这个家了?”

周松这次没回话,迎着他的视线看了会儿,转头直接对着床上的老人道:“我先回了。”

他说完也不等人再留他,直接绕过周大山出门了。

周奶奶急急的叫了他一声,被周大山拦住,“娘,你管他做什么,这小子如今心野得很,哪儿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你给我少说两句。”周奶奶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他是你侄子,别整日里的瞎编排。”

周大山闻言冷笑了一声,“以前您眼里只有小弟,现今眼里只有他儿子,乾元就这般好,让您心都偏的没边儿了。”

“胡说八道些啥!”周奶奶被他这话说的恼怒,剜了他一眼,“平白的在这儿气你老娘。”

看她生气了,周大山的态度软了下来,“娘,我这也不是气他不常回来看您嘛,您年纪也大了,他也不说在身边多尽尽孝。”

“行了行了,莫说这些了,他一个人住也怪不容易的,你这当大伯的多帮衬点。”周奶奶摆摆手。

“成。”周大山嘴上应了,至于他心里怎么想,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屋子里因他发生的争执,周松并不关心,他尽了自己的本分回来看望过奶奶,并不想在这里多留。

胡兰坐在灶房门口的屋檐阴影下择菜,看见他一路出了院子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不满的念了声“没礼数”,转头瞅见自家儿子从屋里出来,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小富饿了吧,等会儿就开饭了。”

周小富应了声,对那道远去的背影冷哼。

晌午的日头最是毒辣,周松顶着这样的日光回到东村,一身汗早已打湿了衣襟,他抬手扯了扯,将袖子往上挽起,露出半截结实的麦色小臂。

即便热的不行,他的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的神情,只淡定的抬臂抹去脸颊的汗。

远处传来车轮滚动的声响,他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一辆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晃晃悠悠靠近。

栖山村地处偏远,相比周边其他村子来说少有外人来往,平日里去最近的镇上都要走上大半天。

上月村里富裕些的林家置办了辆牛拉的板车都让村里人羡慕了好久,稀罕得很,莫说是这有棚有顶还要马拉的车。

得亏这会儿正是做晌午饭的时候,没啥人在外面闲逛,不然有那好奇心重的,怕是要凑上去。

所以即便是周松这样惯常不关心旁人事的,现下都忍不住盯着多看两眼。

离得近了,他看清赶车的竟是个年近半百的妇人,两鬓已有些花白了,穿着一身素朴的布衣,勒着缰绳缓缓停在一家久没人住的农院跟前。

停稳了车她从车辕跳下来,却是返身去撩垂落的布帘,似乎是叫了声什么,周松离得有些远没有听清。

没多大会儿,从车里探出一只素白的手,映在照过来的日光下,远远的看像是玉雕的,有种说不上的剔透。

紧接着那只手的主人也矮身出了车厢,是个身形纤细的男子,穿着一身淡色的棉布衣裳,乌发束在脑后,因着弯身的动作有几缕落在胸前,顺滑的像缎子。

他垂着眼,长长的眼睫如同羽扇,随着眼睛眨动微微颤,看得人心里跟着痒。

他的脸跟他的手一样白,被光照的发透,连带着微抿的唇上都没有几分血色,透着些病态,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男子把手搭在妇人伸出的手上,被扶着下了车,在地上站稳的时候,兴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眼看过来,日光正落在他的脸上,让一双桃花眼亮的透出些凌厉。

周松心头一颤,下意识就垂眼避开了那道目光,加快脚步匆匆离开,走出了老远心跳却是还没停下来,直到他抬手按了按。

垂下的目光扫到自己挽起的袖子,想到自己满脸的汗水,他不知为何突的有些后知后觉的窘迫,觉着自己现下过于狼狈,见不得人,顺手便把袖子捋了下去,一下一下的抚平皱折。

做完这些,他有心再看一眼马车的方向,却又有些莫名的胆怯。

最终也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脚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被那一眼看的,整颗心都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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