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竹是个坤泽,周小富对他意图不轨,便是没有得逞,传出去了对他的名声也是有碍的,只有将他完全的摘出去,才不会对他有影响。
至于周小富醒后会不会乱说话……周松的眸色沉了沉,他自然有办法让他闭嘴。
“不成。”沈清竹不同意,说到底,这件事也算是因他而起,自然没有让对方帮他承担后果的道理。
周松见此,张嘴想说什么,一根纤白的手指竖在他唇上,他一下就闭了嘴,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沈清竹扬了扬眉,勾唇笑道:“你打他,又无人看见,我们为何要自己承认呢?”
周松微愣。
*
农闲的时候,没出去找活儿干的汉子,帮着家里忙活事儿的时候就多,大多都是婆娘们干不了的粗活。
比如趁着天还不太冷,将屋顶修一修,房子的保暖也想法子弄弄,免得届时雪下起来,晚上都要冻的睡不着。
除此之外便是挑挑水砍砍柴,做些体力活,没事儿的时候也有了闲工夫跟家里婆娘唠唠闲话,顺道教家里的半大小子学修东西。
有时嫌家里憋闷,就会敞开了门,搬把凳子坐在家门口。
“有没有人?!”
有个中年汉子正坐在门口€€饬家里磨损的农具,远远的便传来一道很是慌张的声音,他停下手抬头,瞅见村里新来的那个沈家小郎不知从哪跑出来,慌慌张张的。
对方住的离他家不远,平时见了也会客气两句,他本就是个热心的,这会儿看见他一副受惊的模样,忙站起来扬声道:“咋的啦?!”
听见有人应他,对方忙小跑过来,又顾及身份,没有离太近,神色很是无措的伸出细白的手指着一个方向,“叔,我方才从那边的小道抄近路回家,看见有个人躺在那里,满脸的血,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太怕了,没敢靠近。”
“啥?!”那汉子一听这还得了,真要出了人命可不是说笑的,当即就要过去看看,那条小路他知道,有时也会从那边走。
“叔,”沈清竹拦了他一下,犹豫道:“你要不再喊两个人,我怕到时说不清楚……”
他这么一提醒,汉子猛地拍了下脑门儿,是了,他这冒冒然的跑过去,再让人误以为是他干的可怎么好!
忙跟人道了句谢,去周围两家又喊了两人,还让自家小子去西村通知里长一声。
正准备过去的时候,周松刚好挑着水过来,被他招呼着一并喊上了。
走之前,他转头看向坤泽,“你先回去吧。”
“对,沈小郎先回去吧。”那汉子也跟着应了声,“你一个坤泽,方才又受了惊,回家缓缓,要是等会儿里长要问话,再让人去寻你。”
几人交代了一句便匆匆走了,周松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跟了上去。
待他们的背影远去,沈清竹脸上的惊慌之色便收了起来,有了这般多的“证人”,那周小富便是醒了要说周松打他,想来也没人信的。
周松跟着几人回到那条小道时,周小富还像个死猪一样躺在地上。
方才走的时候他特意查看过了,只是昏迷,死不了。
几人一看当真是有个人在这儿,赶紧围上去,看见他脸肿的都看不出是谁,还糊了一脸血,都吓了一跳。
有个胆大的伸手探到他鼻子下面,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松了口气,“活的活的。”
听到人还活着,大家都放下心,这才伸出手去扶人,查看了一下,倒是没什么致命伤,只是被打的有点惨。
“啧,也不知是谁下的这狠手。”一人摇着头感叹。
这副样子,看着都肉疼。
中年汉子有心想掐一下他的人中看能不能把人叫醒,试探了几下都感觉无从下手,因这,他打量人的脸仔细了些,突然惊讶道:“周小子,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堂兄?!”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周松也“惊讶”的扬了扬眉,应了对方的招呼,凑过去看了几眼,“真是他!”
“他咋会躺在东村,被人打的?!”中年汉子皱起眉。
晓得了这人是周小富,对于他被打的事儿,几个人反倒不奇怪了。
他这人,让人不待见得很,明明跟周松是堂兄弟,却没一处像的,自小便招猫逗狗的,长大了也好吃懒做,有时还要逗弄村里的姑娘,也就是因为只耍耍嘴皮子,才没让那些姑娘的家里人找上门。
可就他那副德行,没人喜欢,现下被打,指不定便是哪个看不惯他的动的手,要他们说啊,该!
不过想归想,再怎么说也是同村的,不能真把人撂这里不管了。
“周小子,既然是你堂哥,要不我们先抬你家里去?”
几人互相看了看,中年汉子提议,他们虽说相处不太好,但总归是亲戚,放别人家里也不合适。
“成,劳烦了。”周松点头应了。
周小富平日里好吃懒做的,浑身都是肥肉,这会儿又没有意识,死沉死沉的,得亏他们来了几个汉子,要不然还真不好弄走。
他们有人抬手有人抬脚的,算是把人弄了起来。
总有点过年抬死猪那味儿了。
半道上,不知道是不是要醒了,周小富哼唧了几声,鼻血又往外冒,有人在路边扯了两根草暂时给堵上了。
到了周松家,他这身上又是血又是土的,也不好直接往床上放,干脆在院里支了两块板子将人先暂且放下了,总归也不是一直要在这里安置。
兴许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林二柱从院门处探进头,看见这架势“嚯”了声,抬脚迈进来,“这是要杀猪?”
待走近了发现是个人躺在那儿,有点尴尬的咳了声。
几人听了这话都想笑,弯了弯嘴角又忍住了,好歹是人周松的堂兄,不好不好。
第四十一章
“林小子别乱说话,那是周小富。”中年汉子到底稳重些,提醒了他一句。
“周小富?!”林二柱瞪着眼睛,又对躺着的人仔细打量,确定了后第一反应还是想笑,最后硬生生的压了下去,颇为感慨的摇摇头,“真惨啊。”
哪路神仙干的大好事儿啊!他要是在场,高低得补上两脚!
几个汉子围着躺在那儿的周小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试探着开口,“咱是不是得想法子把人给弄醒了,还有这伤,要不要先给抹点药?”
他们村只有个老大夫,但他这两日去隔壁村看女儿了,不在村里,可这人被打成了这副惨样,总也不能放着不管。
他们庄稼汉平日里受点伤都是自己处理的,兴许能简单给他先看看。
鼻子里的草倒是给扯了,怕他呼吸不上来给憋死,所幸鼻血已经不流了。
“别别别!”林二柱连忙摆摆手,“这我们也不懂,他伤的重,万一胡弄八弄给人再治出个好歹来,还不得被讹到家里去。”
他这话说的也有点道理,其他人也不去动了,中年汉子道:“是不是得再遣个人去跟周家人说一声?”
他们家人伤了,怎么也得通知一声。
几人的视线落在周松身上,他是对方堂弟,这事儿理应也是他去办比较合适。
周松自己也这么觉得,正准备应下,却被林二柱拦了把。
“我去吧,松哥在这儿帮着看顾好人。”他摆摆手不等他们多说就出了门。
那一家子,没一个好相与的,尤其是周小富那个娘,要是知道儿子被打了,指不定怎么闹呢,他松哥过去,不是正让人撒火嘛。
他过去的话,不是自己家里的长辈,顾忌总会少些,真说什么不爱听的扭头就走,他们也不好责怪他。
既然有人跑腿,其他人也就不管这事儿了,自己在院子里寻了个地方坐下,等着里长过来看怎么处理。
只有中年汉子回家去了,怕等会儿里长来了寻不到人。
周松也跟着出去了一趟,把落在人家门口的两桶水挑了回来,进了灶房去烧水,人家进了门了,总归是要招待一下的。
等几个人都喝上了水,里长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去叫他那孩子不知道后面的事儿,进了他家就只嚷着出了人命,可把他吓得半死,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往这边赶。
去了汉子家也顾不上多询问,又直接来了周松这儿。
神情难看的进了门,打眼便看见院中央不知死活的躺了个人,顿时两眼一黑,险些站不住。
得亏被跟在他身后的汉子扶了一把,“里长,我不都跟您说了吗,没出人命,就是晕了。”
许是心里着急,他说的那些没怎么听进去,这会儿站稳了,里长自己凑过去试了试,确确实实是有气的,总算是放下了提着的一颗心。
周松去灶房里给他也倒了一碗水,又给人搬了个凳子。
里长这刚坐下喝了口水,躺在地上的周小富哼哼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里长赶紧把水碗放下,凑了过去,“周小富,你咋样?”
周小富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疼,一张本就惨不忍睹的脸皱在一起,却扯的伤处更疼,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旁边是谁,吸着气喊疼。
看他这副样子,里长也不好问什么,先给他点时间缓缓。
周小富哼唧了会儿,视线一转,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周松,对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之前的事儿瞬间就回忆了起来,恐惧让他大叫了一声,缩着身体往旁边躲。
里长几人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按住,让他乱动再扯到伤口,到时候伤上加伤。
周松也跟着过去,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堂兄,你没事吧?”
周小富一下子就不敢动弹了,满脑子都是对方按着他打的凶狠样子,吓得他直哆嗦。
见他总算是冷静了些,里长才舒了口气,又问他,“周小富,你还记不记得,是谁打的你?”
这人虽说在村里不招待见,他被打了
估计也没几个人觉得同情,但有人暗地里下这么狠的手,总归还是让人有点怵。
如果对方只是对周小富寻仇还好,可那人若是没差别的攻击人,不找出来,实在是心难安。
“是……”听见他问,周小富立马就要将周松打他的事说出来,可刚吐出了一个字,身上就猛的一抖,小心翼翼的看过去,正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这下他哪里还敢再吭声。
“是谁?”里长皱着眉凑近。
“我……我不记得了!”在那道冰冷的视线下,周小富赶忙摇头,扯到了伤处,呲牙咧嘴的含糊道:“……真的不记得了!”
里长这下犯了难,被打的都不记得了,也没旁的人看见,这该怎么查?
想了想,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把人抬回来的几个汉子,“不是说先发现他的是沈家小郎嘛,指不定他当时能看见点什么,你们谁去跑一趟……”
“里长。”周松忙开口,道:“他一个坤泽,看见人的时候受了惊吓,这种场面再把人叫过来,再吓到他如何是好?”
这件事,他是不想再让沈清竹沾上一点的,顺势把人全部摘出去最好。
其实最初对方提议由他出来叫人,周松就不同意,是人劝了许久,他才勉强点的头,这会儿自然是不想再把人牵扯进来。
“对啊里长,我看沈小郎当时脸都白了,估计吓的不轻,还从没见他这样过呢。”中年汉子也跟着帮腔。
自沈清竹来到村里之后,哪回见了不是笑眯眯的模样,待人也很是温和,今日这般失态,肯定是吓狠了,晚上指不定都要做噩梦呢。
他们这般一劝,里长也确实有些不忍心,正待说罢了,门外却先走进来两人,打眼一看,不正是沈清竹与吴兰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