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泽本就比中庸易孕,更别说是与乾元结合,结契之时无可避免的要留东西在对方体内,加之昨日他们二人都被彼此的信香勾的情热,这般境况下,坤泽必然会怀孕。
沈清竹一愣,倒未曾设想过是这般理由,“那又如何,难道……你不想要子嗣?”
以汉子的经历,他该比旁人更渴望一个完整的家才对,为何不想他有孕?
周松浅叹了口气,靠近对方一些,轻轻的将他拥进怀抱里,手上顺着他的发丝,“我舍不得,舍不得你受那般的苦楚……”
尤其是在经过刘芳产子之后,他在院里听着对方那般痛苦的声音,不敢想象若是他的坤泽经历这些,他该有多心疼。
听到他的解释,沈清竹半晌都没有说话,他闻着对方身上令他安心的松柏香,感受着他动作温柔的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
沈清竹其实很早就能感受到周松对他的怜惜,就如同他是什么名贵的瓷器,磕碰一下便要坏掉。
那时他以为那不过是初尝恋慕滋味的乾元保护欲作祟,时日久了,便也就淡了。
可时至今日,这种怜惜非但没有淡去,反倒日益增加,竟已是到了怀孕这等必经之事都要避免的程度。
便是素来疼爱他的母亲,在提起此事时都会说,怀孕虽痛苦,但都是要经历的,收获总比承受的要多。
可一个根本就不知孕子为何滋味的汉子,一个乾元,却告诉他,舍不得他怀孕,为此,甚至战胜了本能的占有欲,未曾与他结契。
他张了张嘴,想跟这个傻乎乎的汉子说,坤泽怀孕容易,产子其实也比中庸少些痛苦,让人不必有那般多的担忧。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环上汉子宽厚的肩背,轻轻的拍了拍。
感觉到了安抚自己的手,周松退开了些,低头注视着坤泽的眼睛,试探道:“清竹,你可是生我的气了?”
大狼狗又垂下了耳朵,黑亮的眼睛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沈清竹扬唇,抬手在他的头顶上拍了拍,“没有,我方才是逗你玩儿的。”
听见他这般说,松了口气的周松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我这个人很闷,不太会说话,日后若哪里让你不高兴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莫要像方才那般,不理我。”
沈清竹的手滑到他的脸颊上,拇指轻轻的摩擦了几下,笑道:“打你也可以?”
周松点头,“我皮糙肉厚,经打。”
沈清竹忍不住笑出声,在对方面露疑惑时靠进他怀里,脸颊贴着汉子的颈侧,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我才不打呢,你皮糙肉厚,疼的也是我自己的手。”
“那你用扫帚打,”周松连忙道:“幼时顽皮,我娘就用扫帚打过我。”
“你幼时还有顽皮的时候?”沈清竹十分感兴趣的抬起头,他还当对方因幼时那些事性子内敛,不会同旁的孩童那般。
“嗯,搬来东村后,日子逐渐过的好了,性子也外向了些,毕竟是个小子,总有皮的时候。”提起这个,周松还有些不好意思。
沈清竹却觉得有趣,想问问他都是怎么皮的,却突然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寒颤。
周松下意识便将他搂紧,皱眉道:“是不是衣裳穿薄了?”
说话时他还看了眼屋里的炉火,早起时他才添过煤炭,应该没有燃尽。
想到什么,他暂且将人安置在炉火旁坐好,打开门,掀开厚实的棉帘,眉眼扬起,回头道:“下雪了。”
晨起时他便觉得今日天阴的重,恐怕是要下雪,本以为得到下晌呢。
沈清竹闻言,很是惊讶的扬了下眉,起身走过去。
周松却放下了帘子,将人拦住,“太冷了,再添一件。”
他拿了对方的斗篷过来给人披上,还给他围了狐狸毛的围脖,“家里还存了不少兔皮,应该够给你做件斗篷,那个更暖和。”
下过雪,再过些时日恐怕要上冻,坤泽体弱,怕是受不住的,纯皮毛的厚实抗风,他也能放心些。
衣裳被他套了好几件的沈清竹,这会儿彻底裹的像个球了,他心底觉得夸张,却并未拒绝对方的好意,安静站着任他给自己穿戴。
将斗篷的帽子捞起来给人戴上,周松才算是满意了,掀开棉帘放人出去看雪。
雪下起来无声无息的,也不知落了多久,地上已是有了薄薄的一层,沈清竹站在檐下伸手去接,一片雪花落在指尖,有点凉,他叹道:“上一回看到雪时,我还在都城。”
那时父母与阿姊皆在,他们还一同去了郊外赏梅,那日出门前,母亲也同周松方才那般,一层又一层的帮他套衣裳,念叨着来年再给他添置几件厚衣。
只可惜,她没能再看到今年的雪。
伸出去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沈清竹从思绪中抽离,转过头。
周松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暖着,并未问他方才露出那般伤感的神情是在想些什么,只道:“太冷了,小心冻坏了手。”
沈清竹蜷了蜷指尖,没有抽回手,笑道:“夫君,晌午吃暖锅吧,下雪时吃这个最舒服。”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个称呼了,可每次听见,周松的心尖都发颤,恨不能将最好的都捧给他,“好,正好昨日还剩了不少排骨,我等下便炖上,用来做汤底。”
沈清竹点头,靠近过去,主动偎进他的怀里,靠着人欣赏眼前与京中别有不同的雪景。
周松将人搂住,不止是怀抱被填满,心中也觉得满满当当,他忍不住再一次的庆幸,还好,最终迈出了那一步。
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越下越大。
周松不大放心后院的牲畜,真冻死了还要重新养,麻烦,得去看看用不用添置些干草什么的,将透风的地方围一围。
知道跟过去他可能还要顾着自己,沈清竹便不去添乱了,让人去忙,正好他也要去收拾下带过来的东西。
“等我忙完后院的事回来帮你收吧,你再去歇歇,先前不是……还说不舒服吗。”周松放心不下。
“没事的,已好了许多,我先将衣裳收拾出来放到柜中,累了会歇的。”对方昨日即便难耐,却依旧很是克制,动作温柔,不曾真的伤到沈清竹哪里,晨起那会儿不过是故意夸大逗弄对方罢了,这会儿已是好了许多。
他这般说,周松也只好应了,走前又叮嘱了他一遍不可逞强。
回到了温暖的屋内,沈清竹脱掉了斗篷跟围脖,先到衣柜前拉开看了眼,一大半都空置着,一看便是特意留给他用的。
他伸手摸了摸周松叠放的那些衣裳,大多是较为粗糙的布料,冬日里的棉衣也不是很厚,他收回手,心道,一个人住的汉子,也不知对自己好一些,往后有他盯着,得再添置些衣裳才是。
沈清竹将这事记在心里,走开去打开了自己带过来的两个箱子,一个是书,另一个是衣物,并未拿全,反正离得也近,得空了再回去搬便是。
衣裳都收拾出来,重新归置了一番,空空的衣柜总算是填满了些。
旁的一些发带发簪,他都放在了新打的梳妆台上,他这些饰物并不是很多,也基本是素雅的模样。
他挑出周松给他的那只玉簪插/进发间,照了照铜镜,整理了下,很是满意。
昨日成亲戴的那些饰物放进匣子里收了起来,之后应当也是不会再戴了。
这时他才想起婚服似乎没见到,昨日被汉子亲手脱下,后来似乎被踢到了地上去,起来也没见到,应当是被人收到哪里去了。
他也没再管,总归是丢不了。
挑拣着收拾那些书籍时,周松从外面进来了,雪还在下,他拍打掉身上的雪花,才搓着手走过来。
蹲在箱边的沈清竹站起身,伸手帮他抚去发间沾染的雪,“冻坏了吧,先去炉边烤一烤。”
“还行,没那么冷。”周松的火力大,方才又在忙活,这会儿确实是不冷的,看见他在收拾书,便道:“我帮你搬去书房吧。”
他提起这个,沈清竹才想起他帮自己布置了间书房的事,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他还未曾见过,“我也一起吧。”
想着也该是让人看看书房布置的合不合他心意,周松便没有拦着,只叮嘱道:“斗篷穿上,书房还未点炉火。”
沈清竹也不逞能,披好斗篷抱着几本书,抬头便看见汉子直接将装书的木箱给扛了起来,因为施力,即便是隔着棉衣,他也能清晰的看见对方手臂上鼓胀的肌肉轮廓。
他扬了下眉,忆起昨日夜里,乾元曾轻轻松松的用一只胳膊环住他的腰将他提起,那时他实实在在摸到了对方结实的手臂,以及紧贴着他的,紧实的腰腹……
他的视线不由的游离下去,可惜,那般漂亮的线条,都被衣裳给遮起来了。
“怎的了?”他一直盯着自己,周松不明所以的侧了侧脸,全然不知他眼中纯洁无瑕的坤泽,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说不得的事。
沈清竹抬起眼,视线落回他的脸上,笑着摇头,“无事,只是觉着,夫君好生厉害。”
周松被他夸的耳根一热,心底却是忍不住的开心,面上却云淡风轻道:“不算什么,这箱子也不重,我之前还从山上抗过野猪回来。”
这事沈清竹倒是听村里人议论过,他记得对方还送了肉给他,此时看着汉子面色不显,眼睛里却仿佛写着“求夸”两个字,很是配合的道:“寻常人可做不来,当真是厉害的很。”
真的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周松满足的同时,又觉得自己这般实是幼稚,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扛着箱子转身,“走吧,先去将书收拾了。”
沈清竹看着他出了屋,方才垂眸轻笑。
第五十六章
周松布置的书房很简单,靠墙放着两个书架,此时上面还空空的,只有零星几本书,是先前沈清竹布置了让他试着读的。
书桌摆在窗边光线比较好的位置,上面已经细心的放了笔架,砚台,跟纸张这类的文房四宝。
沈清竹走过去时看见上面有周松写的几张,他伸手翻了翻,大多是他布置下来的,只有压在下面的一张,上面写满了他的名字。
令他意外的是,这几个字竟写得出奇的好,明显是在模仿他的字迹,从最初不甚熟练的落笔,到最后竟然能有六七分的相似,虽是只有形没有骨,但这般的转变,仅仅只是一张纸而已,已是十分的用心。
昨日成亲时他考验汉子,还见过对方的字,跟桌上其它几张一样,虽然较为规整,但落笔轻重不一,有些地方太粗,有些地方太细,实算不上好看,显然是还不习惯毛笔。
但自己的名字,倒是写的有模有样。
周松在书架前将箱子放下,一扭头就看见坤泽站在桌前看他先前写的字,他心中一跳,连忙走过去,发现还正是写了人名字那张。
他伸了伸手,又不敢从人手上夺,只能开口道:“写的不好,你别看了。”
“谁说不好,”沈清竹侧头看他,晃晃手中的纸,“我倒觉得,你写的甚好。”
周松垂眸,不知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当真这般觉得,他照着对方写的字练,只觉得自己写的不能入眼。
沈清竹弯腰凑近,自下而上注视他的眼睛,“我先前不是与你说过吗,我能写成这般,都是自小练的,你这才学了多久,若当真能写的与我一模一样,我倒是要自惭形秽了。”
他伸手捧住汉子的脸,用了些力,让人一张俊脸有点变形,“写不好没事,就怕不好好写,你只要每日都练,定会写的很漂亮。”
周松任他揉搓,听话的点头,“好,我定然好好学。”
沈清竹这才放开他,转身将桌上被他翻乱的纸张整理了一番,叠放整齐,并未因那是对方的随手练习而随意丢开。
理完了桌子,两人一道去将箱中的书籍归置好,分门别类的放上书架,方便日后翻阅。
沈清竹穿的厚,忙活了这一会儿,感觉身上都热乎起来,他扯住斗篷系带,想脱下来。
周松看见了,连忙按住他的手,“正热的时候脱最容易着凉,穿着吧,你去坐着休息下,剩下的我来。”
“你怎的跟吴婶一样爱念叨我,”沈清竹虽如此说,却是按他的意思将手放下了,他自己晓得生病时有多麻烦,还是听话些好,“这些书的名字你都认全了吗,确定能自己来?”
周松无话可说,确实还有好些字不识得。
沈清竹也没取笑他,“没几本了,收拾了再歇吧。”
便是从前在家中时他也喜欢自己打理这些书籍,都是做惯的事,平日也不觉得累。
只是今日确实状态不佳,身子不给力,忙完时腰眼有些酸,他晓得还是昨日房事闹的,在周松皱着眉开口自责之前,先一步靠在他身上,“累了,不想动,你抱我回屋。”
周松哪有不应的,弯腰就将人抱起,转身出了书房回屋。
一挨到床,困倦之意便淹没了沈清竹,意识朦胧之时,他拉着汉子的手轻蹭了蹭安抚,很快便睡了过去。
周松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带着万般的珍重,低下头去将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他的眉心。
给人掖了掖被子,确保没有哪里漏风,他才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