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精心照顾的半大黄牛,如今长得健壮有力,一亩地下来跟没那事儿似的。
在地里做活的时候,他还遇见过周家人,今年周小富也被他爹赶着下地了,没再让他跟往年一样偷懒耍赖。
听说前些时候,胡兰张罗着要给他再娶个媳妇儿,可惜他们家那个名声在村里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哪家肯把姑娘嫁给他。
眼看着本村不成,她还想再去外村说一个,到现在都还没信儿。
当时在地头碰上的时候,胡兰看着还愁云惨淡的,周小富也苦着一张脸,明显是不情愿来地里,可惜他爹现在是不会再纵着他了。
周松看见他们就当没看见,赶着牛就走了,他们也没敢上来跟他搭话,也就周小富忿忿不平的瞪他一眼,结果被周大山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这才垮着脸离开。
周松翻完自己跟吴兰淑那边的地,牛车就借给林二柱他们去用了,今年他们家里添了新丁,前些时候还商量说再买两亩地。
不过村里现在没有空余的田地,想买的话只能是外村的,离得远,小宝现在还小,他们怕是腾不出功夫去打理,此事也只能先作罢。
沈清竹的学堂那边每旬有一日休息,上午他睡了个懒觉补了补精神,下晌便跟着去地里帮忙下种了。
周松本来是想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一日的,但没拧过对方。
所幸麦子下种还算轻松,将先前留着育好的种子均匀的洒在地里就可以了,周松跟在他后面将土翻一翻,盖住种子。
播完了一亩,两人停下稍稍休息,见汉子脸上冒了汗,沈清竹从袖中掏出手帕帮他擦一擦。
周松乖乖的让他擦完,从腰间解下了水囊给他递过去,“水凉了,别喝太多,抿两口润润嗓子就好。”
此时的天乍暖还寒,坤泽的身子不好,不能掉以轻心,还需注意。
这段时日养的好,又常走动,倒是比刚到村里时健朗了许多,不会再动不动的生病,不过比起常人来说,体质还是稍弱。
沈清竹点头应了,浅抿了两口,他本来也不算渴。
周松自己随意灌了几口就把水囊挂回去,道:“我上晌瞅见学堂里的几个孩子跟着家里人来地里了,上蹿下跳的欢实的很。”
小孩子们平时不爱跟着大人干活,更喜欢上山下河的去玩儿,以前被拽过来的时候都不算情愿,这会儿子倒还挺欢喜。
闻言,沈清竹笑了,“村里长大的孩子,野惯了,猛地把他们拘起来读书,自然不习惯,逮到机会了可不得跑动跑动。”
也是因为有这些考虑,这回休息他没有布置功课,撵的太紧,难免心中有所抵触,对学习之心无益。
但也有几个孩子是真的喜爱读书,有时散学了还要拉着他问问题,那般求知若渴的眼神,让他很是欣慰。
每当这时,他都很是理解以前自己写出不错的文章时,夫子捋着胡子点头赞叹的心情。
周松牵着他的手跨到另一亩地里,边道:“你以前读书时会觉得苦闷吗?”
沈清竹被他扶着站稳,从拿着的小框里抓了麦种,一边移动一边均匀的洒下去,“不曾,读书习字于我而言算是一种消遣。”
他本身就是个喜静的性子,再加上身体不好,能做的事不多,读读书写写字能打发时间,从中获得了趣味,自然也便不觉得苦闷了。
周松弯着腰翻土,听见他这般说,心道,由对方教他读书写字,他也不觉得苦闷。
他抬眼看过去,现下种地也是,之前他只觉得是必须要做的事,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可坤泽陪着他一起,好像就一下子有了乐趣。
沈清竹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洒了手里的种子,又道:“当然,小孩儿嘛,总是有贪玩的时候,有时我也会想让父亲阿姊带我去
跑马,虽然他们总是不放心的帮我牵着缰绳,最后跑马往往成了走马,但能透透气,总也是开心的。”
见他脸上露出怀念之色,周松手上动作顿了顿,道:“等天暖一些,我也可以带你去跑跑马散心。”
沈清竹转头看他,笑道:“不会也是走马吧?”
周松也笑了,他摇摇头,“我带着你骑。”
那般的话,想来也是不错的,沈清竹笑着点头应了,又道:“我还想打猎,你送我的弓那天之后都没再用过了。”
他说的便是两人被困在山上那日,说起来,也算是那把弓成全了他们之间的姻缘。
“好。”周松也应了,他还可以在山上给坤泽烤肉吃。
他看着对方在阳光下的侧脸,露出浅淡的笑意。
第七十一章 二更
地里的活儿忙起来那是一茬接着一茬的,播完了麦种,紧接着便要施肥,还得饮水灌溉田地,都是费功夫的活儿。
等全都忙叨完,天都热起来了。
周松也总算是能抽出一些时间,休整休整弓箭用具,进山打打猎,有时候下山早了,他回家放下东西后,就会去学堂那边接沈清竹。
闲暇的时候,他们会去吴兰淑或钱婶他们家里坐坐,再或者大家都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唠一些家常话。
他享受且欢喜这般的日子,是在想起父母的时候,也不会再觉得孤独的充实感觉。
这日下山也比较早,到山脚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带着白日里的余温,将天边都染成了橘色。
周松停在河边,蹲下洗了把脸,手半掩在眼前看远处的余晖,心中暗叹,竟是不知不觉又到了夏季,步入六月了。
遥想去年的此时,自己还是孑然一身,也从未想过会与谁共度余生。
而现下……
他扬唇笑了笑,提着背篓站起身,将其背在背上,抬脚迈上河流间的石头。
沈清竹那边应该还没散学,他该去接他的夫郎回家了。
可等他快到家门口时,却发现有炊烟升起,心里有点纳闷,莫不是吴婶又来给他们做吃的了?
自前段时间忙地里的事,对方来帮着收拾家里时,周松就给了她钥匙,那之后,偶尔也会来给他们做个饭啥的。
他推开门进去,一边往灶房走,一边卸下身上的背篓,暂且先放在灶房边的檐下,里面有不少猎物,方便等下收拾。
“吴婶,有什么要帮……”
周松挽着袖子走进灶房,话还没说完,就在看见里面的人时愣住。
正衣袖高挽,站在案前揉面的沈清竹闻声转头,看见他弯唇露出笑,“你回来了。”
后知后觉回过神,周松忙快步走过去,低头看看坤泽陷在面团间的白皙手指,问了个傻问题,“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清竹果真被他逗笑,低头继续揉面团,边道:“看不出来吗,揉面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松是想说,他为什么会揉面?
沈清竹自然晓得他什么意思,方才不过是刻意逗他罢了,“想做些吃的。”
闻言,周松将方才挽了一半的袖子继续挽上去,转身去盛水洗手,“你别动了,想吃面我给你做。”
“我要自己做,你莫要管。”沈清竹倒没拦着他洗手,只是道:“洗过手你就去歇一歇,喝口水。”
周松往盆里倒了两瓢水,“没事,我不累。”
沈清竹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看着他,“周松。”
被他这一声叫的一激灵的周松连忙站直,“什么?”
沈清竹扬扬下巴示意门外,“端着水盆出去,不许再到灶房来,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这威胁对周松很是有效,对方话音还没落,他就端着盆出去了。
沈清竹对此很是满意,回身继续揉面。
洗完手倒了水,木盆靠在墙边,放心不下的周松自然不会像对方所说的那般,回堂屋喝水休息,他踌躇的站在灶房门口,“我不进去。”
他不进来,沈清竹也便没再赶他,专心的将面团揉好,拿过一旁的擀面杖。
周松看的心一紧,“小心压到手。”
沈清竹转头看他一眼,看的对方乖乖闭上嘴不说话了,才转回头擀面。
他动作不太熟练,方法却是对的,有点磕磕绊绊的将面团擀开,撵薄。
周松心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坤泽好像真的会做,先前也从未见他做过,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深藏不露。
只是他这种新奇感,在看到对方叠好了面,拿起菜刀时彻底散了,下意识就要迈进去,却又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脚缩了回去,小心翼翼的道:“刀很危险……”
这般可怜的样子,到底是让沈清竹不忍心再“欺负”他了,柔和下神情,道:“放心,我会慢慢切,不会弄伤自己的,你若实在想帮忙,便将火生了吧。”
自己现下拿个刀他便吓成这般,等下生火定是还要提心吊胆,既如此,不如将“危险”的事交给他做,如此总不会再坐立难安了。
“好。”他允了自己帮忙,周松总算是舒了口气,抬脚进了灶房。
沈清竹低头切面时,能感觉到他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明显是放心不下,心中觉得好笑,又觉得有几分熨帖,有人时刻的在惦
记着自己,谁都不会讨厌这种感觉。
等他的面切好,周松这边的火也升起来了,夏季天本就热,他出了一身的汗,抬手用衣袖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又帮着添了锅水烧上。
沈清竹将切好的面抓散了用布盖起来备用,转头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走过去将人往门外推,“你去洗个澡凉快凉快,剩下的我自己来。”
周松有心说再帮帮他,又怕对方生气,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在浴房冲澡的时候他还在心里纳闷儿,他的夫郎怎的突然想起自己做饭了,而且平日里差不多这会儿才散学呢,今日怎的回的这般早?
因为不放心,他只简单的冲了几瓢水,去了汗就擦干出去了。
灶房里,沈清竹已经将煮好的面盛进了准备好的凉水中,天热了,不适合吃汤面,拌面更好。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向站在灶房门前的人,笑道:“正好,马上就可以吃了。”
周松靠在门边,看着他装了一大一小两碗面出来,小心的斟酌着放了调味,加了已经煮好的青菜,小的那碗里有一个煎蛋,大的那碗却有两个。
沈清竹朝他招手,“过来端面。”
周松听话的走过去。
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他们进了堂屋之后点上了烛台放在桌边。
烛光闪烁间,能看出沈清竹的脸色微微泛红,额角有细汗,即便他再畏寒,这般的天气里,灶房待久了也会觉得热。
周松有点心疼,伸出手去碰了碰他有点热度的脸颊,“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沈清竹抬眼对他笑了笑,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没说好还是不好,只道:“尝尝面好不好吃。”
周松收回手拿起筷子将面拌开,夹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半晌没有说话。
“不好吃?”沈清竹动了动眉梢,拌开了自己的面尝一口,味道虽说不上多么惊艳,但也能称一句还不错。
周松这会儿也抬头看他,“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这般的夸赞,让沈清竹喜笑颜开,满意点头,“嗯,不枉费我今日特意跟吴婶讨教。”
周松又去夹面的手顿了顿,“今天特意学的?你没去学堂吗?”
沈清竹摇头,“没有,早上框你的,今日告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