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看着不开心的爸爸,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叔叔,站在食品制作间门口不知道去哪儿才好。
宴寒朝他伸了伸手:“来吧,爸爸要工作。”
“跟着叔叔玩吧。”
豆豆又默默回头看了一眼爸爸,然后慢吞吞的跑了出去,蹭着宴寒的小腿,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叔叔”。
豆豆很乖,在店里的时候从来不会大声吵闹,害怕影响到客人。
他只是乖乖的依偎在宴寒腿边,然后给他宴寒分享自己的玩具,还有自己喜欢的图画书籍。
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稍微一提就把那个小不点儿拎到了腿上。
强健有力的胳膊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开图画书,不时跟他低声说的话。
过了好久, 姜洛洛鼓起勇气,偷偷的从干净的反光的玻璃上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然后泪雾又很快弥漫上了眼睛。
在很多个他艰难支撑的时候,都曾经幻想过这个场景。
可是每次幻想到最后,他都会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不可能的。
宴寒已经不要你了。
姜洛洛抽了纸巾,轻轻的按了按自己的眼睛。
白子衿凑过来,很小声的问道:
“洛洛,你不出去见见他吗?”
姜洛洛摇了摇脑袋,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垂了下来,眼尾泛红。
当年宴寒抛弃了他,他又有了身孕。
他还记得当时医院里拿出来报告单时医生隐藏的八卦目光,那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诡异的怪物。
更别提,他当初的年纪还很小。
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没有。
日渐凸起的肚子就像是一个定时的闹钟,催着他马不停蹄的休学,催着他去赶紧了解怎么生宝宝养宝宝,催着他去赚钱工作。
他就这样被催促着,忙忙碌碌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年。
在很多很多个晚上,他都会一边想宴寒,一边又怨他。
第二天起来洗干净脸,敷一敷哭红的眼睛。
然后又要为了自己和宝宝的生计奔波。
他被催促着迅速长大。
他一点一点的,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头。
姜洛洛垂了垂乌泱泱的睫毛,眼泪又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白子衿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去看外面的两个人,小声道:
“你看,他们俩相处的多好。”
“宴寒那种大少爷,竟然能这么耐心的对一个小孩子。”
“他一定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和他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吧,洛洛。”
“不要给人生留下遗憾,不要再错过了。”
-
大抵是天公作美,下午5:00的时候突然变了天,黑色的云堆积在一起,像是打翻的墨汁,堆堆叠叠的卷了过来。
不一会儿就是电闪雷鸣,紧接着又是倾盆大雨。
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走干净了,而且看着雨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白子衿看着那两个人,索性把两个大的一个小的推到门口,然后做主把店给关了。
他本来想把小豆豆带走,给两个人一点相处空间的。
可是下午的时候,豆豆跟宴寒玩得很开心,抱着对方的腿说什么都不离开。
白子衿没办法,只好自己走了。
屋檐外就是密密麻麻的雨幕,豆大的雨滴从天上掉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花。
秋风一吹,带来阵阵寒意,温度很快降了下来。
姜洛洛把豆豆的外套给他穿好,又不放心的脱下来自己的外套,蹲下身子,继续给他加了一层。
他半蹲在那个小不点儿面前,把自己的外套给对方套上,豆豆人本来就小,穿上爸爸的外套简直像个不倒翁娃娃。
姜洛洛细白的手指拉着拉链,将拉链拉到最上方。
紧接着,起身的时候,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披到了他身上。
姜洛洛动作顿了一下。
豆豆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来:
“宴叔叔的衣服好大呀~都到爸爸这里啦~”
他说着话,短短的手指戳了戳姜洛洛的大腿位置的衣服下摆。
“可是,叔叔为什么要给爸爸穿自己的衣服呢?”
“因为在叔叔眼里,爸爸也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小朋友。”
面容肃冷的男人伸手,转过来姜洛洛的身子,动作行云流水地帮对方扣好了扣子。
路灯的柔和光影照在他脸上,锐利如刻的线条被这束光柔和了几分,高鼻薄唇,霸道又温柔。
最后一个扣子扣好的时候,宴寒轻轻的笑了笑:
“好了,豆豆早就觉得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说想去吃那家西餐,我已经定好位置了。”
豆豆欢呼:“好耶!”
宴寒看了一眼小朋友,紧接着又把目光牢牢的锁在姜洛洛身上,声音格外温柔:
“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你讲,所以,陪着我吃顿饭,好吗?”
面前的小美人颤了颤睫毛,抬起湿漉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宴寒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路,对着小朋友说道:
“豆豆,站在这里别动。”
豆豆乖乖点头。
姜洛洛眼睛放在虚空处,看着在地面上迸溅的水花。
下一秒,细软的嗓音就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姜洛洛身子一轻,被宴寒抱了起来。
豆豆在旁边配合地“哇”了一声!
姜洛洛猛然回过神来,小鹿一样的眼睛带着慌乱:
“宴寒,你放我下来!”
“地上积水了。”宴寒冷冽的声线低沉,
“会把你的鞋子弄湿的。”
他微微低头,灼热的鼻息扑在姜洛洛的脸上,低冷的嗓音带着哀求,小声道:
“这三年来,我做梦都想这样抱抱你。”
“求求你,宝贝,圆我的梦吧。”
他言辞恳切,听得人心头发麻。
姜洛洛抬着眼睛看他,对上那双深情的眼睛,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不过是短短一秒的停顿,宴寒就两只手抱着他,大步朝外走去。
雨滴打在伞上,发出阵阵闷响,紧接着又成一小股的水流,顺着雨伞的筋骨流下。
伞内伞外,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在漫天雨幕中,那个娇小的身影被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
一如三年前那个晚上。
手上沾了血的宴寒,也是这样抱着他。
抱着他离开让他恐惧的包厢,穿过音乐嘈杂的走廊,在霓虹的灯光里走过,在马路上留下两个紧贴的身影。
仿佛勒进骨血之中,又仿佛他们俩本来就是一体。
仿佛那双臂膀,永远可以为他隔绝掉全部的风吹雨打,永远给他满满的安全感和依赖。
可是那些仿佛,最终还是碎掉了。
姜洛洛眼眶微红,偏过了脸。
片刻钟后,身材高大的男人把他放在副驾驶上,又贴心地为他扣好安全带。
逼仄窄小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宴寒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的侵略着他,敲击着他潜入心底的记忆。
宴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脸,浓黑的剑眉微微拧着:
“我们洛洛,比三年前更瘦了。”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但是当年我没有不要你,我被强行送出了国,老爷子聘了四个雇佣兵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