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车之前,宴寒紧紧握着姜洛洛的手,嘱咐他:
“你就在车上,不许下去。”
“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许下去,听到了吗?”
姜洛洛摇头:“可那也是我的孩子,他在里面不知道死活,我怎么能等的下去啊……”
宴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赌誓一般:
“我答应你,一定让他活着回来,好不好?”
“我们宝宝只需要在车上等半个小时。”
“如果半个小时后,我还没有下来。”
“你就打这个电话。”
男人的声音格外沉,像是预知到了什么一般,眼底闪过黯然的情绪。
看着怔愣着的那张小脸,他突然动作很快地倾身过去,将人拥入怀中。
很快,又或许是仅仅只有一秒。
他就放开了对方,而后锁上车门。
迈着大步,朝着烂尾楼的方向走去。
姜洛洛两只手扒着窗户,在泪雾朦胧中,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一步步走远,一点点消失,最后被那个黑洞洞的楼道,一口吞噬。
他瘫软一般地坐在座椅上,仿佛失掉了所有力气,两只眼睛透过车玻璃,在那座幽暗破旧的大楼上扫视着。
可惜夜色太深,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姜洛洛又很快抱起手机,看着上面时间的跳跃。
每一秒钟,他都心焦如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时间,可以走的这样慢这样慢……
第7分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从远处驶来。
姜洛洛手指扒着窗口,看到萧忆慈和谢清从那辆车上下来之后,小拳头猛烈地敲击着车门。
几分钟后,他们三个人结伴一起,按着对方发给萧忆慈的地址,朝着烂尾楼的楼道口找去。
楼层很高,水泥石子铺就的地面,到处都是没有处理过的纵横的钢筋,深秋的风声在空旷的烂尾楼中穿插呜咽,像是野兽的嘶吼。
萧忆慈用力握着姜洛洛的手,让他别害怕。
好在怒吼的风声也掩盖了脚步声,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慢慢朝着上面爬去。
上面的楼层风声更大,还有堆砌的建筑废材,隐隐约约中,有不一般的声音传来。
谢清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们俩放慢脚步。
三个人从楼道口转了下,找到掩体之后,顺利藏身进去。
从这个方向,能够看个大概。
里面大约五六个人,为首的人腿部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他举着一盏强光手电筒,灯光直直的照射在了一张俊美清贵的脸上。
“你不是很厉害吗?宴寒?”
“你也有今天啊!”
为首的人偏了偏身子,脸部暴露在他们的视线里,姜洛洛骤然睁大了眼睛。
萧忆慈拧眉小声:“果然是熊匡。”
熊匡一瘸一拐地举着手电筒,故意用强光照射宴寒的眼睛,可是对方那张俊脸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不见丝毫挫败慌乱。
“当年打伤你的人是我,你要报复的人也是我。”
“现在我来了,可以把那个小孩放了。”
熊匡笑得狰狞:
“放了他?好啊!”
他拖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腿,呲着牙:
“那你跪下啊!”
“你跪下求我啊!”
姜洛洛悄悄扒着箱子,在确认宴寒安全之后,就急切地想要寻找豆豆的身影。
强光手电筒随之一晃,灯光照向被绳索悬在半空中的小小身影。
豆豆捆成一团,挂在墙体外,小小的身体被风吹的左右摆动,绳子也被水泥墙体磨的咯吱作响,似乎下一秒,绳子就会断裂。
连带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齐从楼上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姜洛洛脸色瞬间煞白,几乎要惊叫出声来。
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谢清低声:“别出声,不然我们救不了豆豆。”
姜洛洛眼泪哗哗直流,强忍着心脏的绞痛一个劲儿地直点头。
熊匡还嫌不够一般,拽了把手里的铁链。
链子那头系在豆豆稚嫩的脖子上,随着他的动作,被挂起来的人发出一阵哭声。
只是似乎是哭多了,原本奶声奶气的声音变的格外沙哑。
哭着喊着要“爸爸”,听的姜洛洛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心脏像是被千万只利剑穿过,鲜血汩汩直流。
萧忆慈在旁边把牙咬的咯吱作响:
“这个畜生!我非得杀了他!!!”
远处,熊匡正耀武扬威地拽着手里的铁链,猖狂地指着宴寒:
“想谈条件啊?”
“想让我放了他啊?”
“那就给我跪下!”
入目是那个摇摇欲坠的小孩儿,耳边是哭声环绕的一声声“爸爸”……
那是姜洛洛的命,是姜洛洛的心肝宝贝。
可姜洛洛,是他宴寒的命。
更是他宴寒的心肝宝贝。
他不想再看见那双眼睛,继续无止境地流泪了。
况且他答应了姜洛洛,要把这个讨人厌的小累赘带回去的。
长身玉立的青年半垂凤眸,拳头一点点绷紧。
然后面不改色地,跪了下去。
刺眼的强光手电打在那场俊美无俦的脸上,冰雪雕成的五官不悲不喜,恍若神€€。
熊匡的笑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刺耳,他拍着自己残废的腿,笑得几乎要东倒西歪,跟周围的人指着:
“看看看看!”
“这是谁啊!”
“这不是我们在帝都横着走的宴大少吗?”
“啊?您多风光啊!”
“哈哈哈哈哈瞧你现在这幅样子!”
“为了那个小骚货,竟然给我跪下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小骚货是有多销魂啊宴大少爷!”
“你看你这个样子,真像那个小贱人的一条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左一句“小骚货”,右一句“小贱人”,听得跪在地上的人,手臂绷着的劲儿用力到青筋暴起。
可是他脸上依旧平静,像是丝毫没有被触怒一般,沉声道:
“我已经如你所愿了。”
“熊匡,你该信守诺言,放了他。”
熊匡笑得癫狂的动作被打断,他从保镖手里夺过棍子,在地面上拖着拽过来,走到宴寒面前,高高举了起来:
“宴寒,你说你当初要废了我的时候,想过自己也有今天吗?”
他挥着铁棍,重重抡下€€€€
一只手猛然盖住了姜洛洛的眼睛,姜洛洛下意识地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深入皮肉,掌心濡湿一片,浓重的铁锈气息传来。
姜洛洛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充满恐惧地张大了在黑暗中的眼睛。
只是他没有听到棍棒打在人身上的闷响,只是听到了一道熟悉而冰冷的声音。
音调平淡的波澜不惊,一字一顿道:
“我说了,你该放了他。”
“卧槽!”耳边传来萧忆慈的感叹声,那只大手拿开,不远处的景象映入眼帘。
宴寒一只手握住那截铁棍,另一只手握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熊匡胸前。
他淡漠地掀了掀眼皮,眼尾轻轻扫过眼前的废物。
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带着浓浓的侵略性和逼迫感,目光锐利如刀锋,酝酿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像你这种废物,竟然可以平安地活过这么几年?”
他笑了笑,薄唇勾出残忍的弧度,深色眼眸戾气横生:
“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