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临钦:“联系卖家吧。”
“说人已经到了,怎么没看到?”老板看了一圈,对手下说,“去把鹤先生请来。”
鹤先生?
下一刻,马棚里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我在。”
庄临钦:“……”
鹤明骁抚摸着乌云后背,脸色也不太好。他看了庄临钦半响,这才拍掉身上的马毛,凉凉一笑:“你来看我笑话?”
“谈不上,”庄临钦双手环胸,神情淡淡,“非要说,我是来施舍你的。”
鹤明骁:“……”
“这……”老板被炮火夹击,左右为难,“那合作?”
鹤明骁垂下眼,冷冷道:“我不卖了。”
老板:?
他做中间商一是抽成,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维系人脉,卖大佬一个人情,毕竟马场可全靠大客户养活。
很明显,在他眼里鹤明骁还称不上大客户。
他开始替庄临钦着急:“之前不是说得好好儿的,现在怎么又出尔反尔了?我都把庄先生请来了。”
鹤明骁:“我可以卖,但我不卖给他。”
老板:??
这不是故意打他脸吗?他挤了个笑容出来,正想解释,不料庄临钦转身就走。
老板连忙追了上去,极尽挽留:“庄先生,您别听他的,我这就过去劝他。给我半个小时,我保证把这件事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不必,”庄临钦神色淡淡,“既然对方不出手,我也不好夺人所爱。”
老板百般挽留,依旧没能留下庄临钦。
车上,田律小心建议:“您真不要了?不然我用额外身份来买?”
“不用,”庄临钦摇头,平静道,“鹤明骁会自己来求我。”
他到要看看,他庄临钦放话要买的马,还有谁敢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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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呀!”马厩里,老板对着鹤明骁苦口婆心,“庄先生为人和善,给钱又干脆,你急着用钱难道不该卖给他吗?趁他现在没走远,你去把人追回来,估计还能成交。”
鹤明骁看着马儿健壮的身体,摇头:“乌云这么好,不怕没有别的买家。”
“天真!”老板叹了口气,遗憾道,“以庄生集团如今的地位,你得罪了庄临钦,你以为还有谁敢买你的马?”
鹤明骁抚摸马背的动作一滞,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心中忐忑,但不觉得自己走投无路,毕竟乌云条件摆在这里,父亲母亲都是明星选手,之前一只有许多人问价,鹤明骁也是花了不小的力气才买到。要不是经济出了问题,他也不可能割爱。
他开始重新联系之前有意向的买家,可却不约而同地遭遇了滑铁卢。哪怕他亲自出面,那些买家也只是摇头,找各种理由拒绝了他。
鹤明骁告别最后一位意向买家,离开茶室时外面下起了雨。
秋天的雨又冰又冷,秘书过来给他撑伞,鹤明骁站在伞下抹了把脸,转头问他:“你为什么还不走?”
西装男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道:“我签了三年合约。”
三年之期未到。
鹤明骁脑海里冒出一个烂梗,突然大笑起来。
曾经他有鸾鹤集团撑腰,觉得自己和庄临钦足以平起平坐,直到他收购失利被排挤在家族集团之外,直到他得知母亲去世真相和家里闹翻,他这才知道这其中的天差地别。
庄临钦是庄生集团的主心骨,可他鹤明骁,没了鸾鹤集团却什么也不是。
什么都不是的人,不配享有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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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庄临钦收到秘书禀报,说鹤明骁在楼下求见。
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议,庄临钦出来问秘书:“他人还在吗?”
秘书:“在的。”
庄临钦这才开口:“让他上来。”
庄生集团大门口,鹤明骁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小时。
他没有访客码,也没有庄生员工人脉,连大门都进不去,甚至只能在公司外面等候。好不容易才让一个路过的员工给前台带话,辗转联系到了庄临钦秘书,可是却迟迟没有消息。
最近几天京市降温,一场接着一场的下雨,寒气顺着他裤腿往上爬,鹤明骁被冻得浑身冰冷。
门口不时有员工出入,路过他时都要多看两眼。
时尚圈子就这么大,鹤明骁曾经参加过综艺,又无比高调地和庄临钦打擂台,庄生集团不少员工都认识他。
当初心高气傲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跌入尘埃了。甚至还有人举着手机拍照,估计是发群里奚落他。
秘书见状不忍心,把伞往下压了压:“鹤先生,您去车里吧,这边有我。”
鹤明骁摇头:“我就在这儿。”
他来求人办事,要是这点儿气都受不了,那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他过去和庄临钦的恩怨,晾他两个小时还只是第一步。
他对秘书说:“去把我车里的包拿来。”
秘书帮他取来公文包,与此同时,一个穿着西装身材高挑的青年走了出来。
“鹤先生,”来人自我介绍是总裁办秘书,态度倒是很客气,“久等了,庄先生刚开了个会,现在才有时间,您这边请。”
大集团就是这些细节到位,一个个都是人精,哪怕对方心里看不起他,故意晾着他,但面上依旧客客气气,让人找不出一丝把柄。
没表现出来,鹤明骁也就假装没有发生。他收起雨伞,对对方点点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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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鹤先生到了。”秘书敲门。
庄临钦:“进来。”
大门打开,鹤明骁提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他头发和裤脚都湿了,神情落魄又狼狈。
他张了张嘴,那些话已经排练了许多次,都已经到了嘴边,然而当他看到庄临钦冷淡的脸,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庄总,”过了好久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若蚊蝇,“很抱歉之前我……”
“什么?”面前的男人终于抬起头,依旧是那副平淡矜贵的模样,目光波澜不惊。
鹤明骁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我不该那天拒绝你,我想把乌云重新……”
“听不见。”庄临钦打断了他的话。
鹤明骁怔了怔。
对面的男人掀起眼皮,很轻地笑了一声:“鹤明骁,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庄临钦外形无疑是很好的,哪怕当年庄家衰落,也从未短了家里吃穿用度。庄临钦在这种富足的家庭里成长,又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平日里平易近人,是因为他修养好。
然而一旦他拿腔拿调,气质就完全变了。
矜贵从他的头发丝和指甲盖里透出来,让他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养尊处优的气息。他甚至不用说什么话,光是轻飘飘的看一眼,就足以令人自惭形秽。
这是童年泥泞的鹤明骁所不具备的,所以他习惯性高昂头颅,把自己打扮成一只骄傲的孔雀。
可是现在,孔雀跌入了泥地里,鹤明骁低着头,整张脸红了又白,连身体都在颤抖。
沉默了足足好几秒,他突然开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一声盖过一声,到最后更是直接吼了出来,男人满脸通红,表情屈辱又不甘,仿佛要把之前受到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
总裁办外的秘书大吃一惊,小声嘀咕起来。
“这位鹤明骁也是能屈能伸。”
“之前那么心高气傲,恨不得把眼睛挂头顶,现在直到低三下四向总裁道歉了。”
“那也没办法,听说他母亲就是被鸾鹤家族的人搞死的,他彻底和家族决裂了。现在他也不敢惹庄总啊。”
“工作都做完了?”田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还有心思八卦,看来还是太闲了,今天把各部门月度状况交上来。”
大家吐了吐舌头,纷纷缩回了工位里。
田律坐回位置,淡定地喝了口热茶,他有预感,自己很快就会收到总裁的吩咐了。
一门之隔的办公室,鹤明骁把自己之前针对庄临钦的坏事都说了出来。
包括且不限于找孟恣意碰瓷儿对象纠缠他,在医院门口安排记者,用回扣抢夺风骨集团股份。
庄临钦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倒是和他预估的大差不差。
随后他按响了呼叫铃:“田律,带他下去。”
“庄总,我是诚心道歉,”鹤明骁有些慌了,往前一步双手按在了他桌子上,“我真的需要这笔钱,您这边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您说,我都愿意去做。”
田律在一旁补充:“庄先生已经同意了,你跟我去办手续吧。”
庄临钦同意了?
鹤明骁愣了愣,难以置信:真的这样就结束了?庄临钦只要他的道歉?承认错误?甚至都没有羞辱过他?
来之前,鹤明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曾经针对庄临钦做出种种行为,庄临钦打压他、羞辱他、甚至是做更过分的事情,他都有过设想。
鹤明骁遗传了母亲那张明艳的脸,再加上父亲是白人。他从很小时候起就知道自己的外貌优势,他用外貌换取过条件,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遭到了多少人觊觎。
就连他和鸾鹤集团闹崩,家族里甚至都有长辈接洽他,说只要他愿意跟着他,就能继续在集团内工作。
他们可是血亲!
鹤明骁气得发抖,却也再清晰不过的明白,这个圈子就是这么肮脏。那些白男满口人权,其实生活糜烂,骨子里早就烂透了。
这次他来见庄临钦,也做好了被羞辱,甚至是遭受更不堪的事情,可是没想到,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鹤明骁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庄临钦却已经继续工作,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是啊,现在的他对庄临钦来说,不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他所谓的救命钱,对庄临钦来说也不过是洒洒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