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小榆和小旬的学校怎么样,”岑漫摇眼睛亮了亮,又问沈榆,“你们学校的法律专业好不好的呀?”
沈榆不太了解这个,也没想到岑漫摇突然问他,暂时脑袋里只装了“姜油浸黄鱼真好吃”的简单想法。
温遇旬看一眼沈榆唇瓣上亮晶晶的油润,顺手扯一张纸巾递过去,对岑漫摇说:“挺不错的。”
温玉菡也说:“我是有在考虑报考J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岑漫摇嫌她太谦虚:“小菡成绩这么好,怎么会不行呢。”
餐后果盘上红红紫紫,沈榆挑着吃,叉子将切块的火龙果拨到盘子一边,拿了颗樱桃。
岑漫摇那边刚和温玉菡聊完专业选择,只是这个话题沈榆也避不过。
温遇旬确实和岑漫摇仔仔细细地说了,那天下午他们打了三个小时的电话,听温遇旬分析临时转专业的利弊,又探讨了植物学研究的就业前景。
当时岑漫摇虽然态度不像先前那样强硬,但也没有完全放弃这个想法,说要和沈榆再商量一下。
“妈妈是这样想的,首先呢,你现在在音乐领域做出了一些成就,妈妈都是看到了的,但是我也了解过,据说那个圈子蛮乱的,什么偷/税漏/税呀,吸/毒出轨呀,还有一些小粉丝也很极端的哦,把人家手机号码和地址都找出来了呢。”
“要是和哥哥一样,毕业了以后进植培所,那就很有意义了呀,至少没有那么大风险。”
“现在还有时间给你考虑的,哥哥也来找我聊过了,我觉得你可以先和哥哥了解一下这个专业,或者让他带你去看看,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榆嘴里的樱桃核上已经没肉了,剩下一道尖锐粗糙的腹缝线抵着牙齿和舌头。
他知道岑漫摇不会轻易放弃,温遇旬为他周旋,确实也是努力过了。
沈榆表情不对,人也沉默了,温遇旬察觉到,终于从旁观者的身份抽离出来。
“好,有空我可以带沈榆到植培所看看,有一些可以带家属体验和参观的科普类活动,他要是想去我也可以作陪。”
温遇旬之前从不参与这种活动,一来他不需要被科普,二来他没有能带去的家属。
现下唯有缓兵之计是上上策,不过他既然做下了承诺,需要履行的时候也不会推脱。
温遇旬替沈榆解了围,却没能拯救他摇摇欲坠的胃口,那盘鲜果少了一颗樱桃后就没再被碰过。
胃简直比鸟还小,饭前在车上还偏要尝一口山药糕,糕点又不会长腿跑。
桌上的话题又被温玉菡引走,沈榆获得一些喘息的时间,手指抵着盘沿往旁边一推:“我吃不下。”
他无法将心中郁结释放给岑漫摇,现在只是想耍脾气。
然而太明显的招惹沈榆又不敢,只好低着头,一副温遇旬惹了他的样子。温遇旬瞧他一眼,又瞧一眼满满当当的果盘:“什么意思?你吃不下给我吃?”
有些人一边顾忌着不要得罪争取对象,一边嘴硬:“你最近辛苦,还生病,多补充一点维生素。”
好拙劣的借口,温遇旬没说信不信,顿了两秒,还是将沈榆吃剩的水果一块块吃掉了。
吃完饭,温玉菡还要回家温书,一对操碎心的伯父伯母让温遇旬和沈榆送一送,节省时间又保证安全。
岑漫摇完全没什么自觉,在玄关处拍拍沈榆的手背:“经常来看我和你温叔叔的哦,我们都很想你。”
樱桃熟得过了头,甜得沈榆嗓子黏糊,最后只能说“好”。
温玉菡跟着温老爷子生活,温遇旬将她送到别墅大门口,让她和门卫说一声,车才能开进去。
“不用不用。”温玉菡说,“我这里下就行,走进去不远的。”
她从后座蹦下来,临别,沈榆按下了车窗,对着她挥一挥手。
“哥,”温玉菡也挥一挥手,“你唱歌很好听的,我很喜欢,写作业的时候手机里放的都是长眠湾的歌。”
她看似跳脱,实则并不无厘头,也发现了沈榆不寻常的低落。
“谢谢你,快去吧。”沈榆将手伸出窗外,摸了摸她的脑袋。
送走温玉菡,温遇旬方向盘打满,掉头,往的是家里的方向。
中途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听见身边有动静,转头光明正大地看一眼,看到沈榆又埋着头,在那放糕点的袋子里寻宝似的扒拉。
放过几个钟头的不如刚出炉的好吃,沈榆却比那天跟着林皎吃现做的要着急,半个巴掌大的糕点,喝月般一口吞下。
咀嚼的动作都变得艰难,沈榆咽下一半,自言自语:“啊,早知道给小菡也拿一盒尝尝,我忘了。”
借花献佛不是好办法,沈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了,决心下次自己花钱买给别人比较合适。心里费劲,嘴上也没停,又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刚才说吃不下水果的,和现在坐在副驾吃点心的是同一个人,然而时间还没过去一个钟。
温遇旬当然不认为他是消化完了,踩下油门问他:“不是吃不下了?”
是吃不下了,饱了,但塞塞还是能腾点儿地方。
沈榆自有一套说法:“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能缓解。”
温遇旬问:“水果不甜?”
沈榆咬一口手上的糕点,忽略一颗樱桃就开始耍赖:“不知道,我又没吃,都被你吃了。”
温遇旬没搭理他,沈榆吃完最后一口,连塞也塞不下了,心情也有所舒缓。突然,放在腿上的手机亮起来,有人给他打电话。
时间有点晚了,谢梦朝有些不好意思:“小榆,没休息吧?”
“没有,”沈榆说,“怎么了?”
谢梦朝说:“是这样,刚刚在微信群里发了莫迪科音乐节的排演时间表,上头要求落实到每个人第一时间知道,催着我们回复,这不看你没动静,我就擅自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沈榆的确从踏进温远家的门以后就没再看过手机,和谢梦朝道了歉,说马上看。
群里发了一张表格,上头有各个乐队具体的上场时间,底下一堆人回复“收到”。
沈榆也回“收到”,再看了日期,下下周周末,十月十五日。
这个日期倒是距离温遇旬生日很近了,温遇旬秋冬交替时节出生,十一月十五。
沈榆因为生日多看温遇旬两眼,还没在脑袋里酝酿出什么想法,就被当场抓住,温遇旬问:“有事?”
沈榆一五一十说了:“那天就不用让家政阿姨煮我的饭。”
温遇旬听后挑眉:“十月十五号?沈榆,你是不是完全没有听他们在饭桌上说了什么?”
他的确没在仔细:“什么?”
“你的母亲和我的父亲,十月十五号举办订婚仪式,”温遇旬笑了声,听着有点像看好戏开场,模仿请帖上的落款,“新人邀请,敬候光临。”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更
第29章 “走吧”
十月十五,首都秋高气爽,银杏的叶子开始打着旋儿往下落,在街边堆了一簇簇。
温远和岑漫摇的订婚场地在户外,很大的一块场地,邀请的人却不多。
本意是订婚对着内家,当作是家里的团圆聚会操办,正式婚礼才是亲朋好友以及商业伙伴的共同见证。
只是温家家大业大,家宴都要圈去好大一块地用来庆祝。
沈榆身上白衬衫黑西裤,站在镜子前正看衣服合不合身,西装外套搭在身后的侍者手臂上。
一整套正装都是提前好几天叫人上门量的尺寸,版型正,勾勒沈榆的细腰身,翘臀括。
沈榆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在好日子里也算不上多精神,眼下有些发青。
得知时间有冲突后,他第一时间和谢梦朝说明了情况,谢梦朝当时也十分为难,答应沈榆立刻和天€€高层展开探讨,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知。
第二天中午,谢梦朝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天€€和主办方争取到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把长眠湾安排在最后一个出场,末位压轴怎么着都该夜晚时间了,赶得过来就上台唱,赶不过来就取消。
这是最仁慈的解决办法,他也找邱风和宁以桥聊过,但他俩的态度都没透出什么所谓,让沈榆好好忙自己的事,有情况再联系。
身后的女侍者情不自禁地夸赞出声:“您穿这身很好看。”
沈榆平时极少穿着正装,他皮肤白,眉眼柔顺俊美,像一滴新墨入水,和缓地散开丝缕又转眼不见的精妙雅致。
沈榆笑笑,从侍者手中接过外套套上,扣好双排扣。
身后传来帘子被拉开的声音,温遇旬的皮鞋底踏在地上:“弄好了么?”
他比沈榆高,穿一套和沈榆同款的西装,多一分冷冽的英气和挺拔,奈何不爱照镜子,沈榆说好了,就点点头,女侍者来不及再夸,两人并肩走出去。
出门便是大片的草坪,四周圈地种了整齐的银杏树,旁边是一个马场,用铁丝网隔着,能看到几匹骏马放风吃草。
远离市区的天空都辽阔,景致上佳,沈榆无心欣赏,愁得步子都慢。
温遇旬腿长走得快,平时也不用等着谁,现在走两步慢一点,走三步停一下,终于忍不住坏脾气了:“你是不想去?”
沈榆倒不是不想去,只来得及把心情掩饰起来,说:“这皮鞋我穿不惯,磨脚。”
少爷风范,出门多事得很。只是温遇旬也知道他不仅有磨脚的理由,说道:“你快一些过去,东西多吃一些,可能赶得上音乐节。”
沈榆眼睛都亮了:“吃完东西就能走吗?”
然而温遇旬只是在给他画饼:“不知道,但是你多吃一点表现好一点,他们或许能放你先走。”
自助餐同样安排在草坪上,菜式各异,糕更点不胜数。
只有二十多个人,姓温的一大家子,岑漫摇那边也来了些亲戚,另有些两人的至交好友。温岭常带着温太太坐着,身边站着今天的两位主角,大部分人围在他们身边。
温遇旬和沈榆走近给岑漫摇和温远祝贺,岑漫摇今天穿一身束身白色长款礼裙,看着朴素,面料却是上好的桑蚕丝,上头绣着凤凰图案的暗纹,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
她今天很高兴,温家人似乎也没有再为上次饭店的事情对她心存怨气,温太太刚刚还摘下手上一只玉镯子,给岑漫摇戴在手腕上。
“小菡的学校今天模拟考,没时间来,不然你们三个可以一起去旁边马场骑骑马的。”温太太在一边,微笑着说。
下午三点原本该是最热最晒的时候,但秋季风凉,太阳不再滚烫,是最舒适骑马的时节。
温远说:“马场那边我打过招呼的,小旬和小榆要是想去试试就去吧。”
温遇旬一向认为这些娱乐活动可有可无,问沈榆的意见:“你想不想去?”
沈榆忖度几秒,觉得不一直待在长辈眼皮子底下似乎更有逃跑的可能,点点头,说可以。
岑漫摇更周到:“吃点东西再去,不要饿肚子。”
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沈榆看着她挽着温远的手臂,漂亮得不减当年在和沈珏的结婚照片上的风姿。
至少在今天,她是美丽的妻子,也是温柔的母亲。
离开岑漫摇身边之前,沈榆最后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脂粉,带着岁月痕迹的明艳。
她毋庸置疑是爱沈榆的,深爱的,为儿子的前途殚精竭虑,她尽力做到一个母亲能做到的最好,尽力给到一个母亲能给到的最多,唯独忘了问沈榆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