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也点了点头。
“行,”其实事情过去有段时间了,宁以桥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挑着点印象深刻的给温遇旬说了,“邱儿当时不是发烧吗,跟着我们站着等不太人道了有点儿……我是不想和那几个人渣说话,当时就是我沈哥去交涉的,结果人家屁股都不挪,跟他说‘你没长手吗,把我踹下去就能拿了不是’,他们脑子有病,就是故意的,踹他一个我们三个也打不过他们五个的。”
“邱儿当时看他们嚣张那样都说算了他坐地上也行,我这脾气暴的想的也是到时候等时机成熟搞回去……但沈哥话都不说,还真一脚踹上去了。”
沈榆听到这也没出声,伸筷子夹菜,温遇旬挑眉转头看他,倒是想象不出沈榆和人打架是什么个样子。
宁以桥接着说:“那这不就矛盾一下子激化了吗,然后邱儿的妈妈当时在这里做事,先听到声音进来了,应该是劝架来的,但钱粼那个b真的就是抽风的傻狗,见谁咬谁,桌上啤酒瓶还没开封呢就抡起来砸,这不……不偏不倚砸阿姨头上了。”
温遇旬很难得说不出话来,邱风苦笑了一下,“怪我,给她整出这么多事来。”
“阿姨现在怎么样?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吗?”温遇旬问。
邱风摆摆手:“没事,后来就是全被拉去公安局做笔录,钱粼进看守所又被他那个富爹保出去……出来就退出乐队,没什么好听的了。”
邱风家里条件并没很好,他爸也是个混蛋,不管事儿的,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走了,婚也没离,死了的可能新更大点,他妈妈一个人拉扯邱风长大,让他出农村,供他在城市里上初高中,大学的时候邱风自己乐队有了可观的收入,刚把母亲接来一起生活,老何给她提供了份工作,没想到转头就出这样的事。
说是血海深仇其实不为过的,当时母亲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邱风真的有想和钱粼同归于尽的冲动。
“妈的,整队都是癫公,”宁以桥愤恨地咬筷子,“这次又是吸了,他们给老何惹了多少麻烦了。”
“本来消息封锁之前就有风声出来,说是个贝斯手出事,”邱风说,“我看了眼微博,很多人都猜是小榆,毕竟你这么久都没露面,他们还以为你蹲局子去了。”
“……”
“好了好了过过过。”宁以桥本来就烦,现在老何那边出事了他更是饭都吃不下去,向温遇旬问起老何的情况。
“和警察说清楚就没事了,但出事了肯定会有影响,查封期过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发展。”温遇旬皱了皱眉,“不过他有跟我提过想见你们一面,又怕你们没空也担心你们不会答应,说一半藏一半,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听他说了几人当然都表示要去,宁以桥最受不了有人吊着他,急得嗷嗷叫唤,温遇旬就拿手机出了门,给老何拨电话。
老何那边的背景音很吵,听过温遇旬转达的意愿后静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说你告诉他们干嘛呢。”
“转达而已。”温遇旬的声音冷静得仿若置身事外,听起来完全没有帮忙转达的热心肠。
老何怎么会不知道要是没有温遇旬的刻意推动,那三个孩子怎么会吵着要来找他……他想了一想,叹了口气,报了个地址,说那来吧。
温遇旬给植培所请了下午半天假,又叫了两部出租车。
临上车的时候沈榆说:“我们可以自己去的,你要是有事……”
但温遇旬只是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静静的站着看他,冬天的光照铺满全身,发丝边缘晃成金色的虚影,显得那么高那么挺拔,显得那么坚定那么在意,沈榆就说不出话来了。
上车以后他才凑到沈榆耳边,很轻地说了句话。
“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会打架,”他的气息喷洒在沈榆耳边,“怪不得在床上踹我的时候也那么用力。”
实话说这样的沈榆最生动,温遇旬看着他,想到了刚见他时的样子,然后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重新长了出来。
要不是温遇旬得寸进尺地要求“下次凶一个给我看看”,沈榆也不会真的出手,在他的胸口上推了一下。
温遇旬就一点儿也不避着司机,在车里吻了沈榆的嘴角。
老何给的地址在一个大排档,刚下过雪地上的冰被踩实了阳光还没照完,大排档的矮桌就摆了出来,四个桌子腿插在冰里,不过就他一个人坐在外面,面前的小桌上摆了几瓶啤酒,几叠略显寒酸的小菜。
老何状态差得一眼能看出来,头发很乱,眼睛里也有红血丝,面色憔悴,不知道几天没好好睡。
看到他们四个人走过来,老何第一时间是招呼他们回到店里去。
“我就是烦想吹吹风,”大冬天的,老何也觉得自己属实有点毛病,挺傻逼的,“给你们再冻感冒了我多愧疚。”
转而想起来二老板似乎是比较龟毛,就对温遇旬请示道:“要不咱换个干净点的地方?”
温遇旬还是淡淡地说不用,宁以桥就大大咧咧地在位置上坐下了,说:“没事儿,我刚好也热,想吹吹风。”
老何正想抨击他不为集体考虑,你乐意吹风别人不见得乐意呢,但话还没说出口,其他三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在他面前坐下了。
他又叹口气,晃晃手里的酒瓶,里头全是快要变成啤酒味刨冰的冰沙。
“怎么说,”宁以桥问他,“有事要和我们商量啊。”
分明是有,但老何还是显得很犹豫。
“快说!”宁以桥急得像有蚂蚁在心里爬。
“我事先说好,”老何见实在躲不过去了才开口,“我就是问一下,可以或者是不可以我都能接受,你们不用觉得不答应我就是欠我什么,知道不?”
“那破事儿你们也知道了……€€,我碰到DUO那伙人倒大霉,不过也过去有段时间了,马上卧月就能把封条撕下来重新开业了,但你们,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出过问题的酒吧,还有多少人会愿意来。”
“我就是想着,”老何突然语速变得很慢,“想着长眠湾的新歌不是要发了吗,就……能不能让你们新歌的首个live在卧月开?”
第61章 爱情本身
宁以桥想都不想:“行啊,那有什么不行的。”
他是真的不觉得这算什么事,本来还想说老何怎么这都要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不把他们当自己人,然而沈榆和邱风都没说话。
听他这么说,老何苦笑一下,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你俩,什么意思啊?”
宁以桥看着二人的脸色:“不乐意?”
“怎么可能不乐意。”沈榆摊了摊手。
“你怎么也开始说一半藏一半!”宁以桥简直受不了,旁边的邱风扯了扯他的衣摆,要他冷静一点。
“你觉得天€€会让我们去么?”
DUO黄了本要签到别家公司的合同,贝斯手被抓,又没有钱粼那样能平息一切的爸,DUO现在除了解散,唯一的出路就是和几年前一样,自己是块破布,再找一片补丁。
天€€娱乐毕竟是个公司,上头的老板是要赚钱的资本家,微博上警方通报已发,圈内人人避之不及而圈外人人唾弃,公司怎么可能让他们去趟这浑水。
卧月是出过事的场所,当时长眠湾的驻唱合同签在那里,天€€没有将其回收,默许一些额外的演出行程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温遇旬坐在最远的一边,他是离真相最近的旁观者,然而也只能是旁观者。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的大脑立刻精密地思考出了几种解决问题的方案,但都被老何否决。
“我知道你很想帮我,但先不说我对卧月这间店这么久了有感情,就说我这个人的脸,混这圈子的应该都记得住或者有印象了吧,我拿着你的钱再去开家新酒吧,大约也不会有多少人买账的。”
“这已经不仅是DUO的事了,”老何说,“这件事会成为我一辈子的污点,是我用人不识的报应。”
“我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利用长眠湾的人气帮我拉回一点生意,”老何把眼神放空,低头又粘在酒杯里,“我知道这样会让你们为难,所以还是算了。”
“不一定,”沈榆听了这么久没说多少话,此时突然出声,“别这么早就下定论,这件事情不是不可以谈。”
“我去和公司谈。”沈榆最后说,语气分明轻飘飘的,但就是听得出很强硬。
“哟,”老何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
宁以桥抢答:“上次一脚踹翻Avay的时候也这么冲动。”
温遇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道沈榆冲动的时候多得是,他能数出来好多好多。
“不是冲动,”沈榆听他们说也笑了,眨了眨眼睛,“我试试看。”
老何自然是很感动的,宁以桥和邱风也说沈榆靠谱,温遇旬看着他的侧脸,温顺和谦逊大约是做过很多次了,十分熟练地对着除了温遇旬以外的人笑。
那留给自己的是什么呢?
或许是藏在桌下勾着自己食指的手。
一下两下三下,俏皮地轻抚揉按又跳走,温遇旬甚至能感受到指纹摩挲的纹路。
他也就任由沈榆进行一些乐趣不明意义不明的游戏,看着他这样与众人谈笑周旋,等沈榆真的把自己弄得很痒,就突然用抓住了他胡作非为的手,颇有要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力度。
温遇旬力气太大了,沈榆本来在和老何说谢梦朝的好话,说她是一个怎么怎么样体贴人的好姑娘,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沈榆吓了一跳,好似指骨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还以为是温遇旬见他说别人好话不高兴了。
“你干嘛?”是沈榆用眼神问的。
温遇旬看到沈榆挤眉弄眼,低头笑了笑,没否认自己只是纯粹在玩儿。
温遇旬不让老何再喝他那些快冻硬的冰沙,刚好宁以桥说要就此次说服公司的行动开展一套严密的计划讨论,颤抖着牙齿拉着邱风和沈榆往大排档店内走了。
老何留在最后面,脚步很慢,看起来没什么要跟着进去的意思。
“温老板,”他终于开口了,“抽根烟?”
于是温遇旬就陪他在外头多留了一会儿。
“带他们来干什么,”老何吐了口烟,“徒增烦恼。”
他又问了这个问题,温遇旬低头咬着烟,没点,话说得有些含糊:“你太小看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会选。”
老何笑了声,说他:“这话说的,好像你有比他们大多少似的,老气横秋。”
温遇旬不置可否,老何看他深沉的模样疑惑他为什么还不长白头发,觉得他真像个老头,章纪年那五六十的爷爷辈相处起来都比他活泼点。
“你真是用心良苦,”老何人精一个哪儿会不清楚,“我觉得你颇有当家长的潜质,以后一定是位严父。”
温遇旬分明就是把这三个人往事情上去推,老何大概看得出来他像是故意的,毕竟有时候放任也算是一种故意,这不叫顺其自然,这叫推动事件发展。
实际上温遇旬和他想的大差不差,只是老何并不太清楚他这样做的具体原因,要问温遇旬本人他也会自己想一想,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大约只是让沈榆面对这样的两面性,也好看到他的决心。
温遇旬看他一眼,对他“严父”的夸奖说:“谢谢。”
“不过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取向。”
他这样说老何就反应过来了,今天他看着温遇旬和沈榆从一台车上下来还恍惚了一下,忘了今夕是何年。
“我说你俩这么久不联系为什么今天一起过来,”老何骂了声脏话,“什么时候又搞上的啊?”
不是很久,前几天的事,温遇旬说完又被老何损了几句,两个人才一道走进店内。
本着不打草惊蛇、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沈榆并没有事先找谢梦朝说明情况,但还是在两天后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
【小榆,今天有没有空,来公司开会。】
沈榆直觉有事要发生,一整天有些心神不宁,中午吃饭都在心里默念早打好的腹稿,并积极地用手机找到外援,问他自己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温遇旬大约在忙,回消息回得很慢,但每一次回过来的消息都尽量把沈榆问他的所有问题回答清楚。
【别紧张,紧张也没用。50%】
“……”沈榆不知道说什么,把手机收起来,心想早知道不跟他讲了。
温遇旬就算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一些讨人厌的低情商行为依旧不会改变。
他好像一直都是很理智很冷静的,和小说以及电视剧电影中关于与罗曼蒂克有关的情绪和行为似乎是完全不会出现,或者说偶尔出现。
爱情的火花呢?冲动和沦陷呢?怎么在温遇旬身上好像全然没有踪影。
手机刚触到上衣外套口袋内的柔软面料,沈榆的手还没有放开,手掌心处突然传来一波震动,像是谁的哄骗和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