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醋意
翌日清晨六点。
咒术高专的后山一向寂寥无人，早上只能听见啾啾鸟鸣。但今天，山林间的小路上传出了扫地的声音，沙沙作响。
中原弥生和五条悟一人拿着一只扫帚，正睡眼惺忪地清扫落叶。
月桂树的落叶堆了至少十厘米，地毯似的铺在地上。假如不慎踩进去，脚踝以下都会陷进柔软的枯叶中。
五条悟望着漫无边际的落叶，心灰意冷地说：“这么多落叶，我们要扫到什么时候啊！”
中原弥生也不想干了，他撑着扫帚，疲惫地眯着眼睛。
“……其实，稍微敷衍一下也无所谓的。”他思索着轻声说，“夜蛾老师不可能每天检查。”
五条悟和中原弥生对视一眼。
他们极为默契，都决定偷懒。
二人随意将林间的小路清扫干净，就收好扫帚，准备回宿舍补觉了。
一路上，五条悟哈欠连连。
众所周知，哈欠是会传染的，中原弥生也无端滋生出几分睡意，打了个哈欠。
“很困吗？”五条悟突然搭话，“宿舍楼下的自贩机有罐装咖啡，你喜欢无糖美式还是拿铁？”
中原弥生哈欠打到一半，卡住了。
他惊愕地望向五条悟，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这是幻觉吗？五条悟非常友好地和他说话了！
中原弥生注意到，从昨天傍晚开始，五条悟身上出现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以前，他和五条悟在走廊相遇时，都会假装没看见对方。但昨天晚上，中原弥生刷牙时碰到了五条悟，五条悟竟然朝他点点头，说了声晚安。
中原弥生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五条悟的好感值产生了一丝好奇心，NPC主动和玩家闲谈，说明他的好感值有所提升，应该不是-98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中闪过，一张光屏就浮现在面前。
[无法查看五条悟好感值]
[五条悟好感值已被玩家屏蔽，请返回初始空间，解除屏蔽后方可查看]
中原弥生只是短暂地产生了一点兴趣，但并不想浪费时间。见流程那么烦琐，他的兴趣削弱了大半。
算了吧。NPC的好感无关紧要，反正也不可能提升很多，也就是-98和-20的区别。
中原弥生撇了撇嘴角，关闭屏幕。
二人沿台阶下山。
五条悟一向步速很快，但不知为何，他今天特意放慢了脚步，和中原弥生并肩前行。林间的小路非常狭窄，二人摆臂时，经常不慎碰到对方的手腕。
清晨天光昏暗，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唯有指尖相碰的时候，会像触电一样，同时收回手臂。
他们沉默不语地回到宿舍楼下。
五条悟还没忘记咖啡的事，他抽出零钱夹，走向自贩机：“中原，你喝什么？”
中原弥生大为愕然。
五条悟甚至想请他喝饮料！
他久久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才小声说：“无糖咖啡。”
五条悟买了一瓶无糖咖啡和一瓶香草拿铁，自贩机发出滴滴声，两瓶饮料从出物口滚出来。
五条悟将无糖咖啡递给中原弥生，没有和他对视：“你的。”
“谢谢。”中原弥生别扭地接过热咖啡。
他刚拧开瓶盖，就听见了行李箱滑轮滚过地面的声音，正由远及近地传来。
中原弥生和五条悟循声望去，看到了两个拖着行李箱的人。
来者是一年级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今天刚完成为期一周的任务，从北海道返回学校。
七海建人身形高挑，浅金色的短发被梳得整齐而服帖。他有四分之一的丹麦血统，相貌颇为老成，虽然仅有十七岁，却已经像个靠谱的成年人了。
灰原雄则是娃娃脸，留着圆圆的蘑菇头，眼睛又黑又亮。
灰原雄看见了五条悟和中原弥生，热情地挥挥手，拖着行李箱朝他们跑来。
“五条前辈，早上好！”他又看向中原弥生，认出了他，“‘非常显眼的红色头发’€€€€你一定是中原前辈吧！冥小姐告诉过我们了！”
灰原雄凑到中原弥生面前，崇拜地望着他：“听说你用手指打出了黑闪，太厉害了！”
中原弥生不擅长应付过于活泼的人，声若蚊蝇地挤出一声“你好”，就不再说话了。
五条悟发现灰原雄的手机在播放广播，好奇地问：“灰原，你在听什么？”
“早间新闻啦。我们从青森坐动车回东京，路上花了好几个小时呢，太无聊了，只能靠新闻消磨时间。”
灰原雄调高了音量，新闻主播的嗓音从扬声器中飘出来。
“……昨日，关东地区樱花盛放，上野公园游人众多……”
五条悟意外地说：“花期比去年提前了？”
灰原雄回答：“嗯，今年升温早，根据气象学家预测，夏天的平均气温也会提高哦。”
七海建人露出抗拒加班的表情。
“气温上升后，任务就要增多了。”
“对哦……冥小姐说，咒灵的数量和气温呈正比关系，接下来会越来越忙吧，都没时间春游了。”
灰原雄垂头丧气半晌，突然抬起头。
“这样吧，趁今天没有任务，我们逃课去上野公园看樱花！”他高兴地拍了拍手，“五条前辈觉得怎么样？”
五条悟欣然应允：“可以，我正好想翘掉上午的社会课。”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中原弥生身上，想询问他的意见。五条悟张了张嘴，似乎在思考措辞，唇间犹豫不决地冒出一个“ya”的音节。*
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五条悟将剩下的话吞回腹中，神色挫败地转向七海建人。
“七海，你去吗？”
虽然长着一张循规蹈矩的脸，但七海建人并非循规蹈矩的性格。面对五条悟的逃课提议，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我无所谓。”
“好，七海也答应了！”灰原雄看向中原弥生，问道，“中原前辈，你呢？”
中原弥生决定和攻略目标保持一致：“夏油同学去的话，我就去。”
“对啊，还有夏油前辈！”灰原雄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把家入前辈和夏油前辈也叫上吧，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灰原雄绝对是正派NPC！
“嗯。”中原弥生十分感激他的帮助。
“这是我第一次翘课呢！”灰原雄很激动，小声密谋，“中原前辈，我们几点出发？九点怎么样？”
“可以。”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和七海先回宿舍收拾行李，等一下联系夏油和家入前辈！”
灰原雄拎起行李箱，真诚地对中原弥生说：“前辈，很高兴认识你！”
中原弥生似有似无地点点头：“我也要回宿舍了，再见。”
中原弥生冷漠的反应让灰原雄有些失落。
他为人坦率，直接向五条悟提出疑虑：“中原前辈好像不太高兴，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五条悟也摸不透中原弥生的想法，但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否定了，甚至替中原弥生辩解：“没有。那家伙只是性格内向，不要误会他。”
灰原雄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那就好……我还以为中原前辈在生气呢。”
和七海建人、灰原雄告别后，五条悟回到房间。他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和发呆。
中原弥生的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五条悟酸涩地想，什么叫夏油杰去他就去，他和夏油杰关系那么好吗？
这时，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夏油杰起床了。
五条悟决定试探一下夏油杰的口风，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立即起身，朝盥洗室走去。
夏油杰果然在盥洗室里，他将头发扎了起来，正准备洗脸。
他自然地朝五条悟打招呼：“早啊，悟。”
“早。”五条悟回答。
五条悟漫无目的地和夏油杰闲谈半晌，才冷不防地，抛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杰，你怎么改口叫中原的名字了？”
“名字？哦，你说弥生啊。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当时担心他摔倒，下意识地叫了他的名字。”
“是吗……”
“我还担心他不喜欢这样呢，直接称呼名字太自来熟了。”夏油杰顿了顿，又说，“不过，他似乎没有特别抗拒，以后就叫名字吧，‘中原同学’有点生疏了。”
“……你和中原很投缘嘛。”
五条悟盯着面前的镜子，说道。他没有任何表情，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脸上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听到五条悟的话，夏油杰笑了。
“你也这样觉得吗？我和弥生都是推荐入学，所以走得比较近。他性格沉静，年纪又小，我担心他适应不了住宿生活。”
五条悟闷闷不乐：“他在你面前好像挺爱说话的。”
“唔，或许是因为我和他来往比较多吧，所以熟悉一点。”
夏油杰观察力敏锐，他发现五条悟不断将话题引向中原弥生，感觉到了异常。
夏油杰笑着说：“你要是想和弥生好好相处，就别再和他吵架了，悟。”
“……谁说我想和他好好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