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回答：“在下看到了一个长得和他很像的人。”
“……没有看错？”
“没有看错。”芥川龙之介笃定地回答，“红头发，绿眼睛。”
红发者常有、绿眼睛常有，像中原弥生者不常有。中原弥生那阴冷的气质实在出类拔萃，哪怕只是远远地见过他一面，都绝不可能忘怀。
森鸥外沉默片刻，下令道：“龙之介君，拍卖会现场的灯光很暗吧？”
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头顶昏黄的吊灯，回答：“是。”
“尽量靠近一点，如果确认是他，再给我打电话。”
“是。”
芥川龙之介离中原弥生不算近，中间又隔着许多座椅。他犹疑片刻，准备用异能「罗生门」飞过去，仔细看一看那名红发少年的脸。
谁知，森鸥外料事如神，猜中了芥川龙之介的打算。
“龙之介君，不要使用异能哦，太显眼了。”他在阴惨惨地嘱咐，“等散场了再靠近他，不要打草惊蛇。”
“……是。”
芥川龙之介挂断电话，盯着中原弥生看了半晌，抬起手，唤来了守在身后的侍应生。
侍应生之前被领班警告过，知道此人是黑I帮成员，决不能怠慢。他殷勤地走上，俯身询问道：“您需要帮助吗？”
芥川龙之介略微抬起下巴，示意侍应生看向坐在包厢里的中原弥生。
“那个红头发的小子，叫什么名字？”
侍应生露出为难的神色：“抱歉，按照规定，我们不能透露竞拍人的身份……”
芥川龙之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他和侍应生的对话，被五条悟听了个清清楚楚。
五条悟发短信时，随便在最后一排找了个座位，恰好位于芥川龙之介左侧不远处，可以听见他说话。
从芥川龙之介说出“红头发”几个字时，五条悟就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他侧过脸，偷听芥川龙之介的电话。
可惜，芥川龙之介的手机质量太好，没有丝毫漏音，他没能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直到芥川龙之介唤来侍应生、向她询问中原弥生的身份，五条悟终于肯定，此人所说的“红头发”，是代指中原弥生。
五条悟登时变得无比警觉，他拉下墨镜，认真打量芥川龙之介。
这名青年并非诅咒师，也绝不是善茬。
五条悟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
中原弥生的父亲是高层，高层和政客来往紧密。而横滨是被黑手党掌控的都市，政客和黑手党存在利益冲突，高层的家人很可能被黑I帮视为眼中钉。
于是，五条悟得出结论。
中原弥生因为家族关系，被黑手党盯上了。
这个推论符合常理、逻辑缜密，五条悟深信不疑。
芥川龙之介的直觉如同野兽，他注意到了五条悟的凝视，一边举牌竞价、一边猛地扭过头，看向这个盯着自己的白发少年。
如果芥川龙之介负责日本地区的商业，他或许会认识五条悟。然而，作为一名彻头彻尾的武斗派，他对五条悟毫无了解，从未见过这个人。
五条悟和芥川龙之介对视几秒后，就回到了包厢。
他环顾四周，朝七海建人做了个手势：“七海，我和你换个位置。”
五条悟用心良苦，想用自己的身躯隔断芥川龙之介的目光。
但他的计谋来得太迟了。早在几分钟前，中原弥生就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
只可惜他视野不好，恰好被七海建人挡住视线，看不到会场的最后几排。七海建人离开后，个子更高的五条悟坐下来，更是把视野遮得严严实实。
中原弥生讨厌未知事物，他倾斜上身，试图越过五条悟，看向拍卖厅的后方，确认那个盯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五条悟也像不倒翁一样，随着中原弥生的幅度倾斜身体，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
中原弥生：“……”
五条悟分明是故意的，不过他表现得很自然，没让中原弥生抓住把柄。
中原弥生忍不住说：“五条同学，你能不能别动了？”
“我没有啊。”五条悟睁大那双猫一样的蓝眼睛，装傻。
中原弥生拿不出反驳的证据，只好作罢，安分地陷入沉默。他吃着吉备团子，专注地观看拍卖会。
中原弥生天生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老实本分的假象并没能维持多久。
那条金手链被拍下后，中原弥生非常自然地拍去手上的粟米粉，说：“我要去卫生间洗手了。夏油同学，麻烦让一让。”
“好的。”夏油杰说道，侧开腿，方便中原弥生通行。
五条悟紧张兮兮地拦住中原弥生，指了指桌上的手帕纸：“用纸巾擦掉就好了。”
“不要，我更想洗手。”
中原弥生断然拒绝。他刚起身，五条悟也站起来了，再次把他的视线挡得密不透风。
五条悟说：“我也要去。”
中原弥生：“……”
五条悟似乎是铁了心要妨碍中原弥生，他只好放弃抵抗：“随你。”
为了挡住中原弥生的视野，五条悟像牛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后，距离他不到二十厘米，就这样走出了包厢。
包厢内另有一扇小门，直达外面的走廊。走廊东西两侧各有一个洗手间，中原弥生走向东侧，五条悟紧随其后。
两人都默不作声，中原弥生来到盥洗台前，拧开水龙头，冲洗原本就非常干净的双手。
五条悟走到他旁边，同样心不在焉。他目光飘忽，不断回头看向身后，仿佛担心有谁会进来似的。
他的行为太怪异了，中原弥生踌躇片刻，说：“你今天很古怪，五条同学。”
五条悟演技很差，生硬地回答：“是吗？”
“不要装傻了。”中原弥生转过头，盯着五条悟的脸，坦率地说道，“你刚才故意挡住我的视线，为什么？”
五条悟不肯回答。
如果告诉中原弥生那个青年的存在，不就等同于间接承认，他是为了保护中原弥生，才做出如此怪异的举动吗？
想到这里，五条悟肩膀一颤。他抵死不认：“我没做过那种事。”
中原弥生握紧双拳。
五条悟绝对在撒谎，这家伙嘴可真硬！
两人各怀鬼胎地回到拍卖厅，中原弥生还没放弃挣扎，趁五条悟不备，强硬地推开他，看向最后一排。
推开五条悟后，借着昏黄的灯光，他总算看清了拍卖厅的全貌。这一排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竞拍者，中原弥生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没看到认识的面孔。
中原弥生眯起眼睛。
他知道五条悟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但他没发现任何异常，只好暂时放下这件事。
实际上，中原弥生和芥川龙之介恰好错过了。
五分钟前，芥川龙之介看见二人离开包厢，立即转身出门，去外面找他们。然而，中原弥生和五条悟不见踪影，芥川龙之介将走廊东西两侧搜查一遍，都没有看到他们。
芥川龙之介只好作罢。返回座位后，他才发现，中原弥生已和那名白发少年一同回到了包厢。
此时，主持人开始介绍倒数第三件拍卖品。五条悟见拍卖会即将结束，便唤来侍应生，要求提前付款收货。
侍应生立即联络拍卖公司的专务，传达了五条悟的诉求。专务听说他想提前付款，诚惶诚恐地催下属把那枚珍珠胸针包装好，不一会儿就送来了。
五条悟抽出信用卡，支付三百万日元。
“前辈，我们提前退场去中华街吧。”灰原雄提议道，“我昨天下午和家入前辈发短信，她让我帮忙留意一下，中华街有没有卖手卷烟的商铺。”
五条悟认为提前退场更容易被盯上，不如混在散场的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他拒绝：“不，等散场再走。”
五条悟非常坚定，灰原雄也就不再勉强，妥协了。
五条悟不断回头，看向芥川龙之介。会场内的灯光不算明亮，芥川龙之介又坐在最后一排，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最后一件拍卖品交易成功后，主持人简单地致谢几句，竞拍人们陆续离场了。
五条悟清晰地看到，芥川龙之介也站起身，但他并没有出门，反而逆着人潮，径直朝他们走来。
该怎么办呢？
对方不属于咒术界，擅自动手会被视为攻击非术师，遭受严厉的责罚。五条悟对此倒无所谓，但中原弥生貌似很认可夏油杰的那套正论，五条悟不想被他讨厌。
只能逃跑了。
五条悟没有丝毫犹豫，握住中原弥生的手：“快过来！”
中原弥生：“？”
他猝不及防，被五条悟拽着跑了，跌跌撞撞地冲到包厢外，还撞到了一个路过的竞拍人。五条悟并未停止，依然握着中原弥生的手，和他一起跑向消防通道。
中原弥生：“？？？”
第78章 黏人精五条同学2.0
中原弥生一头雾水，被五条悟拉着手，穿过消防通道内的楼梯，朝一楼跑去。
中原弥生已渐渐冷静下来，他心想，五条悟之所以这样做，多半是不想让自己和某个特定的人见面。
是谁呢？
中原弥生回忆着自己在游戏中见到的每一个NPC，思前想后，只能想到高层了。
他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测。
五条悟并不畏惧总监部，如果碰到高层，他甚至很可能出言嘲讽。会让他费心避让的，必然另有其人。
然而，五条悟又不肯说实话，中原弥生绞尽脑汁，也猜不出原因。
言归正传，二人沿着消防通道，抵达一楼。
下楼不如上楼疲累，但五条悟一直拉着中原弥生的手，让他手腕被拽得生疼，可能明天就要肿了。